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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买嘱巡军,只说同在城楼屋脊上,射下一个,走了一个。相公在上,城楼在半天中一般,又无梯子,拿获这两个人插翅飞上去的?若果同在上面时,怎地瓦也不响,这般逃走得快?女人家须是鞋弓袜小,巡军如何赶他不着,眼睁睁放他到小人家中来躲了?”知府听他言语句句说得有理,喝:“把憨哥的父亲与张千、李万俱夹起来!”指着焦员外道:“这事多是你家谋死了他的女儿,通同张千、李万设出这般计策,把这疯癫的儿子做个出门入户,不打如何肯招!”喝将三人重重拷打。两边公人一齐动手,打得个个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焦员外受苦不过,哀告道:“望相公青天作主,原不曾谋死胡永儿。容小人图画永儿面貌,情愿出三千贯赏钱。只要相公出个海捕文书,关行各府州县,悬挂面貌信赏。若永儿端的无消息时,小人情愿抵罪。”知府见他三个苦死不招,先自心软,况兼胡员外也淡淡地不口紧要人,知府便道:“这也说得是。”一边把三个人放了,一面取憨哥进府,开了枷,并一行人俱讨保暂且宁家伺候。着令焦家图画永儿面貌,出了海捕文书,各处张挂,不在话下。
且说胡永儿见憨哥中箭跌下去了,口中念念有词,从空便起,见野地无人处渐渐下来,撇了凳子,独自一个取路而行,肚里好闷:“如今那里去好?归去又归去不得,爹爹妈妈家里又去不得了。想起成亲之夜,梦见圣姑姑与我说道:此非你安身之处,若有急难,可宋郑州寻我。见今无处着身,若官司得知,如何是好?不着去郑州投奔圣姑姑,看是如何。”天色已晓,走了半日,到一个凉棚下,见个点茶的婆婆,永儿入那茶坊里坐了歇脚。那婆婆点盏茶来与永儿吃罢,永儿问婆婆道:“此是何处,前面出那里去?”婆婆道:“前面是板桥八角镇,过去便是郑州大路。小娘子无事独自个往那里去?”永儿道:“爹爹、妈妈在郑州,要去探望则个。”婆婆道:“天色晚了,小娘子可只在八角镇上客店里歇一夜却行,早是有这歇处,独自一个夜晚不便行走。”永儿变十数文钱还了茶钱,谢了婆婆,又行了二里路,见一个后生:
六尺以下身材,二十二三年纪;三牙掩口细髯,七分腰细膀阔;戴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竺似白纱衫子;系一条蜘蛛班红绿压腰,看一对上黄色多耳皮鞋;背着行李,挑着柄雨伞。
那后生正行之间,见永儿不带花冠,绾着个角儿,插两只金钗,随身衣服,生得有些颜色,向前与永儿唱个喏道:“小娘子那里去来?”永儿道:“哥哥!奴去郑州投奔亲戚则个。”那厮却是个人家浮浪子弟,便道:“我也经郑州那条路去,尚且独自一个难行,你是女人家,如何独自一个行得?我与小娘妇一处行!”一面把些唬吓的言语惊他。到一个林子前,那厮道:“小娘子!这个林子最恶,时常有大虫出来。若两个行便不妨得,你若独自一个走,大虫出来便驼了你去!”永儿道:“哥哥!若如此时,须得你的气力拖带我则个!”那厮一路上逢着酒店便买点心来,两个吃了,他便还钱。又走歇,又个歇,看看天色晚来。永儿道:“哥哥!天晚了,前面有客店歇么?”那厮道:“小娘子!好交你得知,一个月前,这里捉了两个细作,官府行文书下来,客店生不许容单身的人。我和你都讨个得房儿。”永儿道:“若讨不得房儿时,今夜那里去宿歇?”那厮道:“若依得我口,便讨得房儿。”永儿道:“只依哥哥口便了。”那厮道:“小娘子!如今又不真个,只假说我们两个是夫妻,便讨得房儿。”永儿口中不道,心下思量:“却不可耐这厮无道理!你又不认得我,只交他恁地,恁地!”永儿道:“哥哥拖带睡得一夜也好。”那厮道:“如此却好!”
来到八角镇上,有几个好客店都过了,却到市梢头一个客店。那厮入那客店门叫道:“店主人!有空房也没?我夫妻二人讨间房歇!”店小二道:“大郎莫怪,没房了!”那厮道:“苦也!我上上落落只在你家投歇,如何今日没了房儿?”店小二道:“都歇满了,只有一间房铺着两张床,方才做皮鞋的胡子歇了,怕你夫妻二人不稳便。”那厮道:“怕甚么事!他自在那边,我夫妻两个在对床。”店小二道:“恁地你两个自入房里去。”那厮先行,永儿后随,店小二推开房门,交了房儿。永儿自道:“却不可耐这厮,交我做他老婆来讨房儿,交他认得我!”只因此起,有分交:胡永儿坏数万人性命,朝廷起十万人马;闹了数座州城,鼎沸河北世界。正是:
堪笑痴愚呆蠢汉,他人妇女认为妻。
毕竟当夜胡永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胡永儿客店变异相 卜客长赴永儿落井
诗曰:
堪笑浮华轻薄儿,偶逢女子认为妻;
世财红粉高楼酒,谁为三船事不逐!
岂不闻古人云:“他妻莫爱,他马莫骑。”怎地路途中遇见个有颜色的妇人便生起邪心来!那厮看着店小二道:“讨些脚汤洗脚。”店小二道:“有!有!”看着待诏说道:“他夫妻两个自东京来的,店中房都歇满了,只有这房里还有一张床,没奈何交他两个歇一夜。”待诏道:“我只睡得一张床,有人来歇,交他自稳便。”永儿迸房来,叫了待诏万福,待诏还了礼。那厮看着胡子道:“蒿恼则个!”待诏道:“请自便。”待诏肚里自思量:“两个言语不似东京人,恁地个孤调调地行,两个不像是夫妻;事不一心,有些脚叉样。干我甚事?由他便了。”胡子道:“你们自稳便。”那厮和永儿床上坐了,店小二掇脚汤来,那厮洗了脚,讨一盏油点起灯来。胡子不做夜作,唤了安置,朝着里床自睡了。那厮道:“姐姐!路上贪赶路,不曾打得火,我出去买些酒食来吃。”转身出房去了。永儿道:“却不忍耐这厮!我又不认得你,一路上惊赫我许多言语,强要我做老婆讨房歇。那厮去买酒去了,他不识得我,我且撩拨他耍子则个。”口中不知道些甚的,舒气向胡子床上只一吹,又把自己脸上摸一摸,永儿就变做个胡子,带些紫膛色,正像做皮鞋的待诏,待诏却变做了永儿。假待诏也倒在床上假睡着。
却说那厮沽些酒,买些炊饼,拿入店里来,肚里寻思道:“我今朝造化好,遇着这等一个好妇人;客店里都知道我是他的丈夫了,今晚且快活睡他一夜。”那厮推开房门,放酒、饼在棹子上,剔起灯来,看那床上时,却是做皮鞋的待诏,疑惑道:“却是甚么意故,如何换过了来我床一睡?”看那对面床上时,却睡着妇人。那厮道:“想是日里走得辛苦,倒头就睡着在这里。”向前双手摇那妇人,叫道:“姐姐!我买酒来了,你走起来!你走起来!”只见那做皮鞋的待诏跳将起来,劈头揪翻来便打。那厮叫道:“做甚么便打老公?”胡子喝道:“准是你的老婆!”那厮定睛看时,却是做皮鞋的待诏。慌忙叫道:“是我错了!莫怪,莫怪!”店小二听得大惊小怪,入房里来问道:“做甚么?”待诏道:“可奈这厮走将来摇我,叫我做姐姐。”小二道:“你又不眼瞎,眼里又无脚裂,你的床自在这边。”小二劝开了,待诏依旧上床睡了。那厮吃了几拳,道:“我的悔气,眼脚睁是个妇人,元来却是待诏。”看这边床上女娘子睡着,叫道:“小娘子!起来吃酒。”定睛只一看时,却是朱红头发,碧绿眼睛,青脸獠牙的。叫声:“有鬼!”匹然倒地。店小二正在门前吃饭,只听得房里叫“有鬼”,人来看时,见那厮跌倒在地上,连忙扶起,惊得做皮鞋的待诏也起来,店里歇的人都起来救他,也有噀噀吐的,也有咬中拇指的。那厮吃剥消了一夜,三魂再至,七魄重苏。那厮醒来道:“好怕人!有鬼!有鬼!”被店小二揪住,劈脸两个噀吐道:“我这里是清净去处,客店里有甚鬼?是甚人教你来坏我的衣饭?”将灯过米道:“鬼在那里?”那厮道:“床上那妇人是鬼!”店小二道:“这厮却不弄人!这是你浑家,如何却道是鬼?”那厮道:“他不是我浑家,我在路上撞见他,和我同到此讨房儿做假夫妻的。方才我去买酒,来到房里,看见却是胡子。我却错叫了待诏,吃他一顿拳头。再会看他时,却是朱红头发,碧绿眼睛,青脸撩牙,原来是鬼。”众人吃了一惊,灯光之下看那妇人时,如花似玉一个好妇人,都道:“你眼花了!这等一个好妇人,你如何说他是鬼?”永儿道:“众位在此,可耐这厮没道理。我自要去郑州投奔爹爹、妈妈,这厮路上撞见了我,和我同行,一路上只把唬吓的言语来惊我。又说捉了两个细作,店里不容单身的歇,强要我做假夫妻来讨房儿。一晚胡言乱靥,不知这厮怀着甚么意故。”众人和店小二都骂道,“忍耐这厮,情理难容。着他好生离了我店门,若不去时,众人一发上打,交你粉骨碎身!”把这厮一时热赶出去,把店门关了。
那厮出到门外,黑洞洞地不敢行,又怕巡军捉了吃官司,只得在门外僻静处人家门前存了一夜。到天晓,那厮道:“我自去休!”离了店门,走了五七里路了,却待要走过一林子去,只见林子里走出胡永儿来,看着那厮道:“哥哥,昨夜罪过你带挈我客店里歇了一夜,你却如何道我是鬼?”那厮看了永儿如花似玉生得好,肚里与决不下道:“莫不昨晚我真个眼花了?”那厮道:“姐姐!待要和你同行,昨夜两次吃你惊得我怕了。想你不是好人,你只自去休!”永儿道:“昨夜你要我做假夫妻也是你,如今却又怕我,我交你看我的相识!”只见永儿用手一指,叫声:“来!”林子内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看着那嘶只一扑,那厮大叫一声,扑地便倒。那厮闭着眼,肚里道:“我性命今番休了!”多时没些动静,慢慢地闪开眼来看时,大虫也不见了,妇人也不见了。那厮道:“我从来爱取笑人,昨日不合撩拨了这妇人,吃胡子打了一顿拳头;又吃他惊了,交我魂不附体。今朝他又叫大虫出来,我道性命休了,元来是惊耍我,若是前面又撞见他,却了不得,我自不如回东京去休]”那厮依先转身去了。
且说胡永儿变大虫出来惊他:“他再不敢由这路来了。我自去郑州去,一路上好慢慢地行。”却在路上有些脚疼,只得会一株树下歇一歇。正坐之间,只听得车子碌碌刺刺地响。见一个客人,头带范阳毡笠,身上着领打路布衫,手中缚腰,行缠爪着裤子,脚穿八搭麻鞋;推那车子到树下,却待要歇。只见永儿立起身来道:“客长万福!”那客人还了礼,问道:“小娘子那里去?”永儿道:“要去郑州投奔爹爹、妈妈去,脚疼了走不得,歇在这里。客长贩甚宝货,推车子那里去?”客人道:“我是郑州人氏,贩皂角去东京卖了回来。”永儿道,“客长若从郑州过时,车厢里带得奴奴家去,送你三两银子买酒吃。”客人思量道:“我货物又卖了,郑州又是顺路,落得趁他三两银子。”客人道:“恁地不妨。”交永儿上车厢里坐。那客人尽平生气力推那车子,也不与永儿说话,也不把眼来看他。低着头,只顾推车子了行。永儿自思量道:“这个客人是个朴实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