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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遂平妖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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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不与永儿说话,也不把眼来看他。低着头,只顾推车子了行。永儿自思量道:“这个客人是个朴实头的人,难得,难得。想昨夜那厮一路上把言语撩拨我,被我略用些小神通,虽不害他性命,却也惊得他好。一似这等客人,正好度他,日后也有用他处。”那客人推那车子,直到郑州东门外,问永儿道:“你爹爹、妈妈家在那里作?”永儿道:“客长!奴奴不识地名,到那里奴奴自认得。”客人推着车子入东门,来到十字路口,永儿道:“这里是我家了。”客人放下车子,见一所空屋子锁着。客人道:“小娘子!这是锁着的一所空屋子,如何说是你家?”永儿跳下车子,喝一声道:“疾!”锁便脱下来,用手推开一扇门,走入去了,客人却在门前等了两个时辰,不见有人出来,天色将晚,只管望着里面。被一个人喝道:“你这客人在这里歇许多时了,只望着宅里做甚么?”客人见是个老儿问,慌忙唱个喏道:“好交公公知道,适间城外五十里路见个小娘子,说脚疼了,走不得,许我三两银子,交我载到这里,入去了不出来,交我等了半日。”老儿道:“这宅是刁通判廨宇,我是看守的。”客人道:“恁地相烦公公去宅里说一声,交取银子还我则个。”老儿道:“锁的空宅子,一向无人居住,你却不害疯么!见今官司出榜追捉胡永儿,如有知情不首者一体治罪。你会事的便去了!”客人道:“好没道理!我载你家小娘子来家,许我三两银子,又不还我,到说白府活儿,你只交我入去看,我情愿吃官司!”老儿道:“你说了!若寻不见时,不要走了!”老儿大开了门,交客人入去。到前厅,过回廊,至后厅,只见永儿坐在厅上。客人看见了他,叫道:“小娘子!如何不出来还我银子,是何道理?”永儿见客人来,便走起身望后便走,客    人大跨步走到后厅,永儿见他赶得紧,厅后有一眼八角井,走到井边,看着井里便跳下去了。客人见了,吓得只叫:“苦也!苦也!”却侍要走,被老院子捉住,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逼人下井,罢休不得!”拖出宅前,叫起街坊人等,将客人一条索子缚了,直解到郑州来。正值大尹在厅上断事,地方里甲人等,解客人跪下,备说本人在刁通判府中,将不识姓名女子赶下八角井里去了。大尹将客人勘问,客人招称:系本州人氏,姓卜名吉,因贩皂角前往东京货卖回来,行到板桥八角镇五十里外大树下,遇见不识姓名女子,言说胸疼行走不得,欲赁车子前到郑州东门十字街爹爹、妈妈家去则个,情愿出银三两。是吉载到本家,即开门人去,并不出来。吉等已久,只见老院子出来,言说我家是刁通判廨字,无人居住空房,不肯还银。一时间同老院子进去寻看,不期女子见了,自跳在井中,即非相逼等情。大尹交且将卜吉押下牢里,到来日押去刁通判宅里井中打捞尸首。
  次日大尹委官一员,狱中取出卜吉,同里邻人等押到刁通判廨宇里来。街上看的人挨肩叠背,人人都道:“刁通判府里,时常听得里面神歌鬼哭,人都不敢在里面住。”有的人道:“看今日打捞尸首何如?”委官坐在交椅上,押卜吉在面前跪下。委官问老院子并叫邻人等,卜吉如何赶这女子落井,卜吉告道:“女子自跳落井,并不曾赶他下去。”委官叫打捞水手过来,水手唱了喏,着了水背心。委官道:“奉本州台旨,委我押你下井。你须仔细打捞!”水手道:“告郎中,方才小人去井上看验,约有三五十丈深浅。若只恁地下去,多不济事。须用爪扎辘轳,有急事时,叫得应。”委官道:“要用甚物件,好交一面速即办来。”水手道:“要爪缚辘轳架子,用三十丈索子,一个大竹箩,一个人铜铃,人夫二十名。若有急事便摇动铃响,上面好拽起来。”不多时都取办完备。水手扎缚了辘轳、铜铃、竹箩俱完了。水手道:“请郎中台旨,交下井去打捞。”委官道:“你众水手中,首一个会水了得的卜去。”四五个人扶着辘轳,一个水手下竹箩坐了,两三个人掇那竹箩下井里去,四个人便放辘轳。约莫放下去有二十余丈,只听得铃响得紧,委官交众人退后,急把辘轳绞上箩来。众人见了,一齐呐声喊:看那箩里时,亘古未闻,于今罕有,自不曾见这般跷蹊的事。正是:
  说开华岳山峰裂,道破黄河水逆流。
  毕竟当日见甚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八角井卜吉遇圣姑姑 献金鼎刺配卜吉密州
  诗曰:
  日前积恶在心怀,妄言天地降非灾。
  从前作过亏心事,至今兴没一齐来。
  众人绞上竹箩来,齐发声喊,看那水手时,当初下去红红白白的一个人,如今绞上来看时,一个脸便如蜡皮也似黄的,手脚却板僵,死在箩里了,委官叫抬在一边,一面叫水手老小扛回家去殡殓,不在话下。委官道:“终不成只一个下去了不得公事便罢了?再别差一个水手下去!”众水手齐告道:“郎中在上!众人家中都有老小,适才见样了么!着甚来由捉性命打水撇儿?断然不敢下去。若是郎中定要小人等下去,情愿押到知州面前吃打,也在岸上死。实是下去不得!”委官道:“这也怪不得你们,却是如何得这妇人的尸首上来了你一干人都在此押着卜吉,等我去禀复知州。”委官上了轿,一直到州门前下了轿,迳到厅上,把上件事对那知州说了一遍,知州也没做道理处。委官道:“地方人等都说刁通判府中自来不干净,今日又死了一个水手,谁人再敢下去?只是打捞不得那妇人的尸首起来,如何断得卜吉的公事?不若只做卜吉着,交卜吉下去打捞,便下井死了,也可偿命。”知州道:“也说得是,你自去处分。”委官辞了知州再到井边,押过卜吉来,委官道:“是你赶妇人下井,你自下去打捞尸首起来,我禀过知州做主,出豁你的罪。”卜吉道:“小人情愿下去,只要一把短刀防身。”众人道:“说得是!”随即除了枷,去了木杻,与他一把短刀,押那卜吉在箩里坐了,放下辘轳许多时不见到底,众人发起喊来道:“以前的水手下去时,只二十来丈索子便铃响,这番索子在辘轳上看看放尽,却不作怪?放许多长索兀自未能勾到底!”正说未了,辘轳不转,铃也不响。
  且不说井上众人,却说卜吉到井底下抬起头来看时,见井口一点明亮。外面打一摸时,却没有水;把脚来踏时,是实落地。一面摸,一面行,约莫行了一二里路,见那明处,摸时却有两扇洞门,随手推开,闪身人去看时,依然再见天日。卜吉道:“这里是那里?”提着刀正行之间,见一只大虫伏在当路。卜吉道:“伤人的想是这只大虫,譬如你吃了我,我左右是死!”大跨步向前,舀着大虫便剁,喝声:“着!”一声响亮,只见火光迸散,震得一只手木麻了半晌:仔细看时,却是一只石虎。卜吉道:“里面必然到有去处。”又行几步,只见两边松恫,中间一条行路,都是鹅卵行砌嵌的。卜吉道:“既是有路,前面必有个去处。”仗着刀,入那松径里行了一二百步,闪出个去处,唬得卜吉不敢近前。定睛看时,但见:
  金钉朱户,碧瓦雕檐。飞龙盘柱戏明珠,双凤帏屏鸣晓日,红泥墙壁,纷纷御柳间宫花;翠霭楼台,淡淡祥光笼瑞影。窗横龟背,香风冉冉透黄纱;帘巷虾须,皓月团团悬紫绮。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间帝主家。
  卜吉道:“这是甚么去处,却关着门,敢是神仙洞府?”欲推门又不敢,欲待回去。“又无些表正,终不成只说见只石虎来,知州如何肯信我?”正踌躇之间,只见呀地门开,走出一个青衣女童来。女童叫道:“卜吉!姑姑等你多时了!”卜吉听得说“姑姑等你多时”,“却是甚么姑姑?如何知我名姓?却又等我做甚的?”卜吉只得随女童到一个去处,见一所殿宇,殿上立着两个仙童,一个青衣女童;当中交椅上坐着一个婆婆。卜吉偷眼看时,但见那婆婆:
  苍形古貌,鹤发童颜。眼昏似秋月笼烟,眉白如晓霜映日。绣衣玉带,依稀紫府元君,凤髻龙簪,仿佛西池王母。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卜吉想道:“必是个神仙洞府,我必是有缘到得这里。”向前便拜道:“告真仙!客人卜吉谨参拜!”拜了四拜。姑姑道:“我这里非凡,你福缘有分,得到此间,必是有功行之人,请上阶赐坐。”卜吉再三不肯坐,姑姑道:“你是有缘之人,请坐不妨!”卜吉方敢坐了。姑姑叫点茶来,女童将茶来,茶罢,站姑道:“你来此间非同容易,因何至此?”卜吉道:“告姑姑!小客贩皂角去东京卖了,推着空车子回来。路上见一个妇人坐在树下,道:‘我要去郑州投奔爹娘,脚疼了行不得。’许我三两银子,载他到东门里刁通判宅前,妇人道:‘这是我家了。’下车子推开门走入去,跳在井里。因此地方捉了我,解送官司。差人下井打捞,又死了一个水手。知州只得令小人下来,见井底有路无水,信步走到这里。”姑姑道:“你下井来曾见甚的?”卜吉道:“见一只石虎。”姑姑道:“此物成器多年,坏人不少,凡人到此,见此虎必被他吃了,你倒剁了他一刀,你后来必然发迹。卜吉,我且交你看个人!”看着青衣女童道:“叫他出来!”女童人去不多时,只见走出那个跳在井里的妇人来,看着卜吉道个万福,道:“客长昨日甚是起动!”卜吉见那妇人,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骂道:“打脊贼贱人!却不叵耐,见你说脚疼走不得,好意载你许多路,脚钱又不与我,自走入宅里,跳在井中,教我被官司扭了,项上带枷,臂上带杻,牢狱中吃苦,这冤枉事如何分说?只道永世不见你了,你却原来在这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睁,“且教你吃我一刀!”就身边拔起刀来,向前劈胸揪住便剁。被胡永儿喝一声,禁住了卜吉手脚,道:“看你这个剪手一路上载我之面,不然把你剁做肉泥!因见你纯善稳重,我待要度你,你却如此无礼,敢把刀米剁我,却又剁我不得!”姑姑起身劝道:“不要坏他!日后自有用他处。”姑姑看着卜吉脸上只一吹,手脚便动得。看着姑姑道:“小娘子是个甚么的人?”姑姑道:“若不是我在这里,你的性命休了,再后休得无礼。”卜吉道:“小人有缘遇得姑姑,若救得卜吉牢狱之苦,出得井去无事时,回家每日焚香设位,礼拜姑姑!”姑姑道:“你有缘到这里,且莫要去,随我来饮数杯酒,送你回去。”卜吉随到里面,吃惊道:“我本是乡村下人,那曾见这般好处!”安排得甚是次第。但见: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四壁张翠幕鲛绡,独早排金银器皿。水晶壶内,尽是紫府琼浆;琥珀杯中,满泛瑶池玉液,玳瑁盘,堆仙桃异果;玻璃盏,供熊掌驼蹄。鳞鳞脍切银丝,细细茶烹玉蕊。
  姑姑请卜吉坐,卜吉不敢个,姑姑道:“卜大郎坐定,异日富贵俱行有分。”卜吉方才坐了。只见酒来,又见饭来,他几时见这般施设,两个青衣女童在面前不住斟酒伏事,杯杯斟满,盏盏饮干。酒至半酣,卜吉思忖道:“我从并上来到这里许多路,见恁地一个去处,遇着仙姑,又见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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