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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非舍本逐未。」
准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余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操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麽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後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衽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望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於理难解,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麽?」
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叹道:「你怎麽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流星火炮,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花雨,绚烂夺目。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兀立在雪地中,目睹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指示意两人噤声。赵春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冲霄拔起,落足树柯上揉上树巅。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後爬上树顶,藉浓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皑雪崖下睡着一蓝袍老,面如紫铜,鹰鼻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於常人。在老者身前弃有两具屍体,开膛摘胸,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萧文兰骤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繁,自称白眉叟,心性暴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後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物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麽?」
许飞琼摇首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未现身江湖,再出必有缘故,三凶并不同衷相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魔在此安眠,谅是在等候什麽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外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澈云霄。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精会神,凝视啸声传来方向。只见雪野尽头现出一个黑点,疾如飞星掠来。白眉老魔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下,霍地跃起,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少年,目光巡视了周近一眼,愕然道:「恩师,你又犯戒了麽?」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免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来了,为师怎麽犯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过不吃活人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麽。」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道:「两具屍体死前都是活生生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电,我老人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牢中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人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麽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来了。」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麽?」说着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鸡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鸡,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鸡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疲倦异常,盘坐於地,瞑目行功运气调息。许飞琼三人藏在树顶,一瞬不了,察视究竟。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着又是一笑,道:「我觉得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阴影,反不如离开的好,日後自有水落石出之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八条身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八人穿着不一,均以黑巾扎额,覆戴一具鬼脸壳,使人难以分辨。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差。」八人默然不语,寒风中卓立,衣袂飘风瑟瑟作响。
白眉叟丢弃手中最後一块鸡骨,道:「老夫以息隐之身再出江湖,有烦相助一臂之力。」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不敢,我等遵守昔日诺言,但仅限一事。」
白眉叟阴阴一笑道:「这个当然,老夫仅相求能够取得骊龙谷藏珍。」
八人似感一怔,突闻一尖锐语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定然取得藏珍图参悟玄奥了。」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倘真如尊驾所言,老夫又有何求。」
一人冷笑道:「这岂是仅仅一事。」
白眉叟怒道:「江湖中事,纷岐庞杂如非棘手难办,老夫怎能相求八位,最终目的老夫只求取得藏珍,不论八位择何手段。」
赵春城低声道:「不好,小弟为了此事费了甚多心血,筹谋甚久,岂容横生枝节?」身形一跃电泻落下,揉身矮伏,蹑望近前。
二女不禁为严晓星之危,芳心忐忑不宁。赵春城身法迅快,瞬眼已距白眉叟十丈远近。突听苍老语声又起,道:「可否让我等慎重考虑後再作决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慑人心寒,倏即收敛,哈哈乾突两声道:「老夫同意你等请求,但时刻无多,老夫尚有要事待办。」
几人缓缓坐下绕成一圈,用蚁音传声商谈。白眉叟师徒两人亦瞑目定息。赵春城取出一粒菩提珠般大小,淡白色小珠以暗劲弹出,在八人坐处上方自动爆裂散出淡淡香雾。藉着寒风飘散,赵春城连续弹出十数影,在不同方位爆散。那香味甚淡,送入十人鼻中。白眉叟十人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赵春城疾如电射扑出,取下八人面上鬼脸,仔细端详,熟记八人貌像,并搜觅囊中之物,在八人身上做了一处暗记,将面具依然戴上。再搜觅白眉叟师徒两人全身上下。盏茶时分过去,那淡淡幽香为寒风吹送得无影无踪,十人逐渐在恍惚中恢复神智。
赵春城已疾逾闪电掠回树顶,只听白眉叟沉声道:「八位想已作了决定,不知可否相助。」
八位虽感觉微微有异,却疑心白眉叟暗施手脚,俾能迫使就范,不禁激动愤怒,暗中提紧一口真气,搜官过穴,只觉阴阳上气畅通无阻,目露诧异神光互望了一眼。苍老语声答道:「好,我等应允相助阁下取得藏珍,但不容掣肘驱迫,亦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我等可任意行事。」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诸位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老夫更有何求。」说着右臂一牵其徒,双双冲空,丸掷星射而杳。
八鬼脸人目送白眉叟师徒形踪杳失後,相偕离去。在八人离去之後,许飞琼嘬嘴放出一声鸟鸣,空中突降下一只白鹤。鹤性通灵,许飞琼嘱咐了几句振翅噗噗,冲入云霄而去。三人赶返石室,陶胜三屍体已清除,淮上隐叟祝秋帆及偷天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四人在石室中聚谈,桌上暖有壶酒及山珍野味。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濡笔挥毫,沉思绘出八人形貌。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一生遍历名山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上至达官贵宦,下至凡夫走卒,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满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是否认出他们来历。」
吕鄯茫然摇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噫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着一帧绘像。
那是一个清瘦颔下无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鄯道:「此人似是和尚,久未剃头是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稔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蹙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思。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良久,姜大年双眉一振,面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明之夜,我兄弟俩为追杀淫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入五台,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蟠石下,因乾粮已罄,久未进食,抵寺求食并投宿一夜,我等在香积厨隔邻一间客室中,送食之俗僧不就是他麽?」
吕鄯略一思索,道:「是极,我俩与此僧尚晤谈甚久,只觉俗不可耐,语多愚痴。」
祝秋帆道:「看来我等必须前往五台一行了。」
吕鄯答道:「这个当然。」
蓦地,室外长空忽随风传来一声鹤唳。许飞琼疾若闪电般掠出室外,只见一粗眉大眼,肤色黧黑中年汉子与一只朱顶白鹤立在雪地中。那中年汉子目睹许飞琼,笑道:「师妹,愚兄奉师尊之命带口信转致师妹,白眉老怪师徒似欲往五台而去,那八面戴鬼脸江湖人物四散走去。」
许飞琼惊喜於色道:「师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为何知情?」
中年汉子笑道:「师父与愚兄路经丛林中,无意发现白眉老叟师徒形踪鬼祟,似在等候什麽人,是以就地隐藏察视究竟,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林外只见八个带鬼脸面具武林高手进入,聚坐一处低声商议,半个时辰後八人倏地立起,互道珍重,俟开春後行事,四散离去。」
白眉叟师徒疾闪现身,面现得意阴笑,其徒问道:「我等现欲何往?」白眉叟道:「行事之前,必须澄清数点疑虑,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为师意欲去五台一行,但也不急在一时。」言毕师徒出林而去。
许飞琼道:「只有这点麽?恩师怎知小妹急欲知他们行踪?」
中年汉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