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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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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的瞌睡会突然把他带走,随时,随地,在他母亲的膝上,在他喜欢躲藏的桌子底下,
多甜蜜,多舒服。
    这些生命初期的日子在他脑中蜂拥浮动,宛似一片微风吹掠,云影掩映的麦田。
    阴影消散,朝阳上升。克利斯朵夫在白天的迷宫中又找到了他的路径。
    清晨父母睡着。他仰卧在小床上,望着在天花板上跳舞的光线,真是气味无穷
的娱乐。一忽儿,他高声笑了,那是令人开怀的儿童的憨笑。母亲探出身来问:“笑什
么呀,小疯子?〃于是他更笑得厉害了,也许是因为有人听他笑而强笑。妈妈沉下脸来把
手指放在嘴上,叫他别吵醒了爸爸;但她困倦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他们俩窃窃
私语父亲突然气冲冲的咕噜了一声,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妈妈赶紧转过背去象做错
了事的小姑娘,假装睡着。克利斯朵夫钻进被窝屏着气。死一般的静寂。
    过了一会,小小的脸又从被窝里探出来。屋顶上的定风针吱呀吱呀的在那儿打转。
水斗在那儿滴滴答答。早祷的钟声响了。吹着东风的时候还有对岸村落里的钟声遥遥呼
应。成群的麻雀,蹲在满绕长春藤的墙上聒噪,象一群玩耍的孩子,其中必有三四个声
音,而且老是那三四个,吵得比其余的更厉害。一只鸽子在烟突顶上咯咯的叫。孩子听
着这种种声音出神了,轻轻的哼着唱着,不知不觉哼的高了一些,更高了一些,终于直
着嗓子大叫,惹得父亲气起来,嚷着:“你这驴子老是不肯安静!等着罢,让我来拧你
的耳朵!〃于是他又躲在被窝里,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吓坏了,受了委屈;同时想到
人家把他比作驴子又禁不住要笑出来。他在被窝底下学着驴鸣。这一下可挨了打。他迸
出全身的眼泪来哭。他做了些什么事呢?不过是想笑,想动!可是不准动。他们怎么能
老是睡觉呢?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呢?
    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听见街上好象有只猫,有条狗,一些奇怪的事。他从床上溜
下来,光着小脚摇摇晃晃的在地砖上走过去,想下楼去瞧一下;可是房门关着。他爬上
椅子开门,连人带椅的滚了下来,跌得很痛,哇的一声叫起来;结果还挨了一顿打。他
老是挨打的!
    他跟着祖父在教堂里。他闷得慌。他很不自在。人家不准他动。那些人一起念念有
词,不知说些什么,然后又一起静默了。他们都摆着一副又庄严又沉闷的脸。这可不是
他们平时的脸啊。他望着他们,不免有些心虚胆怯。邻居的老列娜坐在他旁边,装着凶
恶的神气,有时他连祖父也认不得了。他有点儿怕,后来也惯了,便用种种方法来解闷。
他摇摆身子,仰着脖子看天花板,做鬼脸,扯祖父的衣角,研究椅子坐垫上的草秆,想
用手指戳一个窟窿。他听着鸟儿叫,他打呵欠,差不多把下巴颏儿都掉下来。
    忽然有阵破布似的声音:管风琴响了。一个寒噤沿着他的脊梁直流下去。他转过身
子,下巴搁在椅背上,变得很安静了。他完全不懂那是什么声音,也不懂它有什么意思:
它只是发光,漩涡似的打转,什么都分辨不清。可是听了多舒服!他仿佛不是在一座沉
闷的旧屋子里,坐在一点钟以来使他浑身难受的椅子上了。他悬在半空中,象只鸟,长
江大河般的音乐在教堂里奔流,充塞着穹窿,冲击着四壁,他就跟着它一起奋发,振翼
翱翔,飘到东,飘到西,只要听其自然就行。自由了,快乐了,到处是阳光他迷迷
忽忽的快睡着了。
    祖父对他很不高兴,因为他望弥撒的时候不大安分。
    他在家里,坐在地上,把手抓着脚。他才决定草毯是条船,地砖是条河。他相信走
出草毯就得淹死。别人在屋里走过的时候全不留意,使他又诧异又生气。他扯着母亲的
裙角说:“你瞧,这不是水吗?干吗不从桥上过?〃——所谓桥是红色地砖中间的一道道
的沟槽。——母亲理也不理,照旧走过了。他很生气,好似一个剧作家在上演他的作品
时看见观众在台下聊天。
    一忽儿,他又忘了这些。地砖不是海洋了。他整个身子躺在上面,下巴搁在砖头上,
哼着他自己编的调子,一本正经的吮着大拇指,流着口水。他全神贯注的瞅着地砖中间
的一条裂缝。菱形砖的线条在那儿扯着鬼脸。一个小得看不清的窟窿大片来,变成群峰
环绕的山谷。一条蜈蚣在蠕动,跟象一样的大。这时即使天上打雷,孩子也不会听见。
    谁也不理他,他也不需要谁。甚至草毯做的船,地砖上的岩穴和怪兽都用不着。他
自己的身体已经够了,够他消遣的了!他瞧着指甲,哈哈大笑,可以瞧上几个钟点。它
们的面貌各各不同,象他认识的那些人。他教它们一起谈话,跳舞,或是打架。——而
且身体上还有其余的部分呢!他逐件逐件的仔细瞧过来。奇怪的东西真多啊!有的
真是古怪得厉害。他看着它们,出神了。
    有时他给人撞见了,就得挨一顿臭骂。
    有些日子,他趁母亲转背的时候溜出屋子。先是人家追他,抓他回去;后来惯了,
也让他自个儿出门,只要他不走得太远。他的家已经在城的尽头,过去差不多就是田野。
只要他还看得见窗子,他总是不停的向前,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得很稳,偶而用一只脚跳
着走。等到拐了弯,杂树把人家的视线挡住之后,他马上改变了办法。他停下来,吮着
手指,盘算今天讲哪桩故事;他满肚子都是呢。那些故事都很相象,每个故事都有三四
种讲法。他便在其中挑选。惯常他讲的是同一件故事,有时从隔天停下的地方接下去,
有时从头开始,加一些变化;但只要一件极小的小事,或是偶然听到的一个字,就能使
他的思想在新的线索上发展。
    随时随地有的是材料。单凭一块木头或是在篱笆上断下来的树枝(要没有现成的,
就折一根下来),就能玩出多少花样!那真是根神仙棒。要是又直又长的话,它便是一
根矛或一把剑;随手一挥就能变出一队人马。克利斯朵夫是将军,他以身作则,跑在前
面,冲上山坡去袭击。要是树枝柔软的话,便可做一条鞭子。克利斯朵夫骑着马跳过危
崖绝壁。有时马滑跌了,骑马的人倒在土沟里,垂头丧气的瞧着弄脏了的手和擦破了皮
的膝盖。要是那根棒很小,克利斯朵夫就做乐队指挥;他是队长,也是乐队;他指挥,
同时也就唱起来;随后他对灌木林行礼:绿的树尖在风中向他点头。
    他也是魔术师,大踏步的在田里走,望着天,挥着手臂。他命令云彩:“向右边去。
〃——但它们偏偏向左。于是他咒骂一阵,重申前令;一面偷偷的瞅着,心在胸中乱跳,
看看至少有没有一小块云服从他;但它们还是若无其事的向左。于是他跺脚,用棍子威
吓它们,气冲冲的命令它们向左:这一回它们果然听话了。他对自己的威力又高兴又骄
傲。他指着花一点,吩咐它们变成金色的四轮车,象童话中所说的一样;虽然这样的事
从来没实现过,但他相信只要有耐性,早晚会成功的。他找了一只蟋蟀想叫它变成一骑
马:他把棍子轻轻的放在它的背上,嘴里念着咒语。蟋蟀逃了他挡住它的去路。过
了一会,他躺在地下,靠近着虫,对他望着。他忘了魔术师的角色,只把可怜的虫仰天
翻着,看它扭来扭去的扯动身子,笑了出来。
    他想出把一根旧绳子缚在他的魔术棍上,一本正经的丢在河里,等鱼儿来咬。他明
知鱼不会咬没有饵也没有钓钩的绳,但他想它们至少会看他的面子而破一次例;他凭着
无穷的自信,甚至拿条鞭子塞进街上阴沟盖的裂缝中去钓鱼。他不时拉起鞭子,非常兴
奋,觉得这一回绳子可重了些,要拉起什么宝物来了,象祖父讲的那个故事一样
    玩这些游戏的时候,他常常会懵懵懂懂的出神。周围的一切都隐灭了,他不知道自
己在那里做些什么,甚至把自己都忘了。这种情形来的时候总是出岂不意的。或是在走
路,或是在上楼,他忽然觉得一平空虚好似什么思想都没有了。等到惊醒过来,他
茫然若失,发觉自己还是在老地方,在黑魆魆的楼梯上。在几步踏级之间,他仿佛过了
整整的一生。
    祖父在黄昏散步的时候常常带着他一块儿去。孩子拉着老人的手在旁边急急忙忙的
搬着小步。他们走着乡下的路,穿过锄松的田,闻到又香又浓的味道。蟋蟀叫着。很大
的乌鸦斜蹲在路上远远的望着他们,他们一走近,就笨重的飞走了。
    祖父咳了几声。克利斯朵夫很明白这个意思。老人极想讲故事,但要孩子向他请求。
克利斯朵夫立刻凑上去。他们俩很投机。老人非常喜欢孙子;有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更
使他快乐。他喜欢讲他自己从前的事,或是古今伟人的历史。那时他变得慷慨激昂;发
抖的声音表示他象孩子一般的快乐连压也压不下去。他自己听得高兴极了。不幸逢到他
要开口,总是找不到字儿。那是他惯有的苦闷;只要他有了高谈阔论的兴致,话就说不
上来。但他事过即忘,所以永远不会灰心。
    他讲着古罗马执政雷古卢斯,公元前的日耳曼族首领阿米奴斯,也讲到德国大将吕
佐夫的轻骑兵——诗人克尔纳,和那个想刺死拿破仑皇帝的施塔普斯。他眉飞色舞,讲
着那些空前绝后的壮烈的事迹。他说出许多历史的名辞,声调那么庄严,简直没法了解;
他自以为有本领使听的人在惊险关头心痒难熬,他停下来,装做要闭过气去,大声的擤
鼻涕;孩子急得嗄着嗓子问:“后来呢,祖父?〃那时,老人快活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后来克利斯朵夫大了一些,懂得了祖父的脾气,就有心装做对故事的下文满不在乎,
使老人大为难过。——但眼前他是完全给祖父的魔力吸住的。听到激动的地方,他的血
跑得很快。他不大了解讲的是谁,那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不知祖父是否认识阿米奴斯,
也不知雷古卢斯是否——天知道为什么缘故——上星期日他在教堂里看到的某一个人,
但英勇的事迹使他和老人都骄傲得心花怒放,仿佛那些事就是他们自己做的;因为老的
小的都是一样的孩子气。
    克利斯朵夫不大得劲的时候,就是祖父讲到悲壮的段落,常常要插一段念念不忘的
说教。那都是关于道德的教训,劝人为善的老生常谈,例如:“温良胜于强暴〃,——或
是〃荣誉比生命更宝贵〃,——或是〃宁善毋恶〃;——可是在他说来,意义并没这样清楚。
祖父不怕年轻小子的批评,照例张大片辞,颠来倒去说着同样的话,句子也不说完全,
或者是说话之间把自己也弄糊涂了,就信口胡诌,来填补思想的空隙;他还用手势加强
说话的力量,而手势的意义往往和内容相反。孩子毕恭毕敬的听着,以为祖父很会说话,
可是沉闷了一点。
    关于那个征服过欧洲的科西嘉人①的离奇的传说,他们俩都是喜欢常常提到的。祖
父曾经认识拿破仑,差点儿和他交战。但他是赏识敌人的伟大的,他说过几十遍:他肯
牺牲一条手臂,要是这样一个人物能够生在莱茵河的这一边。可是天违人意:拿破仑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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