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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四婶飞快的抢先扔了碗,好让老根洗碗,嘴里同时说,先吃的不管,后吃的洗碗。老根手忙脚乱的也扔了筷跳起来要逃,可是来不及了,麻四婶已经歇在门槛上吸烟,嘴角张开,烟被唾液粘在上唇。得意的笑。老根很无味,想想洗碗是赖不脱了的,索性坐下来就又喝了一杯。
萧阳没有吃饭,一个人坐在檐下,檐柱上挂着一溜老玉米串,虫蛀的粉尘向下飘落,还有几串红辣椒,干枯破败。对面的禾场里,嫣红似乎走过,到屋后去了,萧阳看着嫣红的影子突然想一个问题,这个叫嫣红的女人后来想过自己吗?念头一闪而过,萧阳觉得彼此已是陌路之上陌生之人,而且也似乎本不在几一个世界里共呼吸。
海棠到哪里去了?隔壁的禾场里空荡荡的连一只鸡也没有。萧阳想,一个人不寂寞,想一个人才寂寞,恋爱的根源也许正是寂寞。需要也是因为一种特殊的寂寞。人要吃饭,与其说饥饿不如说是肚子的一种寂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理由都可以转化为寂寞人之卑劣凶残天下无双,虎狼吃人,血淋淋赤裸裸,人吃人却还搔首弄姿一番,套上个什么名目,使被吃者含冤莫白,甚至于遇佛杀佛。人世的污浊就连佛掉进来也会脏了僧衣可耻可鄙可是海棠泉水滴落的音响,宝蓝色的水滴悬在棕榀叶梢,清凉隽永,一种淡淡的香,有些象茉莉的味道,海棠白色的绸衫,女人雪白的腿。
哎呀--,声音象一条长尾巴,萧阳很不舒服,感觉是老鼠屎掉进粥锅里。
屋里喝酒的老根嘴里嚼着咸水豌豆,憎恶的皱起眉:“德行调子,不要脸不要脸,一把年纪的人,还妖里妖气的,唉!不怕人笑掉牙!”
转对檐下的萧阳:“你看你妈,象个要脸的人?一把年纪,丢人现眼出丑卖乖,也不怕人笑话。”
痛心疾首的吸着牙。
麻四婶在溪岸上手忙脚乱的抢救一只被大水冲走的鞋子,歪歪倒倒趔趄着,手里还提着一蓝菜,头上的斗笠歪着,很滑稽。
萧阳觉得老根实在太过份,不管怎么说,麻四婶吃过饭还没来得及歇息,冒雨摘菜,自己坐享其成,不领情也罢,说话却如此刻薄难听。
雨小了些,檐溜上的雨线细细的织下来,时而风卷雨丝飘打在檐墙上。
雨风断断,有些凉的感觉,无事可作,屋里一时安静。
大黄猫蜷缩在檐角打瞌睡,发着细细的鼾声,很香。萧阳也感觉有些凉,困倦袭来,寂寞苍蝇一样在脸上发梢触碰着,很想拥被而眠,渴望怀里有一种温情,就象海棠氤氲暄软的身子。
一只山羊浑身湿淋淋的从禾场灰溜溜的逃过,形迹狼狈,正是这只害人羊乘着萧阳的疏忽,偷吃了半畦萝卜菜,萧阳因而险挨老根栗凿,此时见到,萧阳就想追上去痛打。
羊一溜烟逃得没了影踪。
竹躺椅缺了许多块竹片,显得破敝不堪,老根懒散的躺在上面,不知何时,竟还戴着一副老花镜子研究着一本什么书,想着适才麻四婶的怪叫,觉得实在是出丑卖乖,不仅麻四婶,而且让自己大为丢脸,嘴里犹自骂着老妖精,一边涎水从嘴角流出来,顺着半边丫子滑落到前襟。萧阳猜测那是一本饕餮美食的书,食客们大快朵颐,山珍海味美酒飘香。老根实在是对着画饼充饥。
麻四婶旋风一样卷进门里,也不换衣服,象游上岸的泥鳅,满地湿泥脚迹,嘴里喘息着,菜蓝扔到地上,碧绿一地,顺手扯过一只三条腿的矮凳,翻身跨上去,卷上一支烟,伸出舌尖用涎水一刷,歪戳在嘴角。大黄猫亲昵的爬到麻四婶的腿上邀宠,挨过女主人的一个巴掌,就又逃到檐角打盹儿去了。
我说你老根终于憋不住,眼睛还在书上,书页却没有翻动,无比歧视,我说你,一把年纪了那叫声,怎么跟个十七八的姑娘也不怕人笑话。
麻四婶满脸乌云。
老根哆嗦了一下。
麻四婶手里的菜猛摔在地上,不要脸的嫌老子了?老子一把年纪了,你的那些小堂客年轻哪!你去呀不要脸老子叫不好听,你的那些小堂客叫得一定好听!怎么不去听?
老根象尝过鼠药,满面苦涩,皱着眉不耐烦,我说一下
麻四婶突然愤怒起来,你给老子吃什么好的穿什么好的了?十七八跟着你,黄花大闺女,风里雨里吃苦受累你那些小堂客不就是靠打扮么?哪来的钱?老子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叫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乌龟拿去填了你那几个小堂客的窟窿了
老根跳起来扔掉书,摘了老花镜,打算逃走。
麻四婶扑过去
第18章 劫后
雨终于停了。太阳晒得远野耷拉着,树叶绿里透着一层灰白,天有些热。
麻四婶和老根在雨季的战斗也结束了。
短兵相接近距离肉搏的结果是,老根脸上平添了些许血痕,但麻四婶的头上也新坟起了一些包。老根最终痛打麻四婶,逃往山中游击,最终穷途末路,又夜半潜回家中,将麻四婶藏在一双烂棉鞋中的钱悉数窃走。先藏在菜园的李树下,觉得麻四婶常在李树下纳鞋底,很不安全,后转移到屋檐下的石缝里,乘了黎明,麻四婶尚在爪哇国里东逛西游,老根按耐不住腹中饥饿,大摇大甩摸进后厨,提了酒壶,捋着袖口,活象一个打家劫舍过后的绿林好汉,坐在外面空地上,将菜摆了一地,大碗喝酒,吃饱喝足。
天已渐亮,老根打了几个酒嗝,看看西边的霞色,嘴里还冒出一句早上出霞等水烧茶之类的谒子来,看着前屋,哈哈大笑着干咳了几声。清晨无人观点,老根遂自壮声色。
麻四婶其实早就醒了,在床上摩拳擦掌做热身,只待老根挑衅上门,那时予以迎头痛击。
当一只乌鸦从屋脊子上飞过时,老根挥舞酸枣棒冲进房内对麻四婶发起袭击,早有准备的麻四婶抓了埋在枕边的剪——这把剪麻四婶曾在青石上魔了二个多小时——朝老根掷去,老根猝不及防,舞动棍棒遮头颅退守客厅。
老根胆敢率先发难,麻四婶不禁怒火万丈,掣出藏于门角的粪耙,老根败走门外,麻四婶挥舞粪耙追出,老根眼见得麻四婶势如亡命,慌忙扔了酸枣棒,从屋檐石缝里掏出钱,四蹄生风,逃之夭夭。
麻四婶万想不到自己绞尽脑汁苦心经营的秘密竟然叫老根给神偷鬼摸的发觉了,足见老根狼子野心觊觎许久。想明白,麻四婶胸中块垒郁结,气怒攻心,直欲除老根内奸而后快。所幸的是,麻四婶多了一个心眼,钱分两处,算起来只损失了半壁河山。钱是预备给萧阳娶媳妇的,想想老根拿着钱不知在哪里吃喝玩乐逍遥快活去了,麻四婶胸臆难平,嘴里念句谒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替儿孙担忧愁。拿了剩下的钱,交待萧阳记得关鸡喂猪,也走了。
麻四婶老根走了。萧阳感觉骨子里突然变得清朗起来。家里安静了许多,就连村子里也似乎静了许多。
雨后却斜阳。
远野空明幽阒,天气渐暖。仿佛身上久治不愈的脓包挤破,感觉浑身一轻,萧阳竟有些得意。
老椿树新发的芽象婴儿的胖手,拳着,慢慢舒展开——香椿叶炒鸡蛋,一定不错。一只小雀歇上去,被同伴唤走了,一只蜻蜓又来了,一动不动,沉睡了,在梦里,风撩着纱翅,唤醒了它,风儿和蜻蜓手牵着手,飘向不知哪里去了两只老牛,身后是一只小牛犊,背上毛茸茸湿漉漉的,傻里傻气活蹦乱跳着鸡们在李树荫下觅食,大黄猫跑过来蹭着萧阳的衣襟,谄媚讨好的舔着手心,痒痒的那两只山羊嘴角嚼着白沫,得意的两撇胡须,从身边飞快逃走,他很想赶过去揍这两只害人羊。
溪子在阳光下汩汩的流淌。象风声滑过洞萧,翠玉般滴落的音响,带着淡淡绿色的香甜,绵绵缠缠捏弄着他的耳膜,温香软玉的呵着气,挑逗着他空气中一只吐丝的小虫子风轻摇,柳眉儿落在颈项,很痒象是杨花飘落一树滴红的樱桃,还有海棠家的门紧闭着,远处仿佛有风铃的尖声,不,柳枝做的唢呐,呜呜哇哇,海棠到哪里去了,红裙子在风里飘起,腿丰美白皙,滑软香醇
萧阳乱七八糟的想着,百无聊赖的蹲下,扒开脚下一蓬湿土,豆角生出白胖的芽,正破土而出。
阳光的风下,偶有几只鸡在树荫下刨食,静悄悄的,天际的云缓缓的徜徉着,空气懒散而闲适。
几只柳眉儿落在屋阶下,虫儿般,若从窗纱透过的暖绿。萧阳象一个失神的人,落魄得抽了筋骨,散乱着步子,闲乏的往屋里走。老猫不知何时蜷在屋檐下睡着了。
海棠不在,萧阳心里有一种酸软的感觉,女人幽魅的影子在风中飘逸,他就象扛着老枪的猎手,蹑手蹑脚的在枝叶藤蔓间匐匍穿行,一无所获,山花落尽子规啼,猎手老了,头发胡子全白了。
萧阳有些替那假想的猎人悲哀,他不想等到发白花落。
没有海棠,莫名其妙,萧阳骨子里避重就轻的毛病又起,就想嫣红想起文华,这种渴望纯粹是一种生理的需要,对面的禾场里有一个女人的影子闪了一下,很快不见。萧阳回到屋里,感觉有些冷清,就想唱歌,萧阳并不会,对着窗子煞有介事的唱着。
生活中的美丽和怪诞,其实都是激情的孳生,只不过有时激情这棵藤上开出了含笑,令人赏心悦目,而另一些时候,却不幸孕育了怪胎,长出了歪瓜裂枣,让人恶心呕吐。就象见到美女,白衣书生摇扇对月畅想,而有人却支手舞脚丑态百出以示出风头。
萧阳唱歌既不属于前一种也和后一类毫不沾边。但沉吟的姿势却非白衣书生所追。这一点,他很清高。
有人敲了他的窗,他也不生气,呆呆的看对面的山,山上那棵老树也许有几百年了,萧阳突然想到如果某一夜,阴云笼月,他和一个女人就在那棵树下,以花为媒,让月光静静的洒在他们的灵与肉上,风如丝,穿过他们的心脏,缠绕渗透。心触着心,在胸间接吻。
日影西斜,萧阳看着对面禾场里的嫣红,半跪着摘菜,显得有些清纯,嫣红只想做一个媳妇,至于情人到妻子的含义,并不懂。萧阳有些饥渴,突然有一种将嫣红压倒的冲动,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凶禽猛兽,挥舞双爪,连毛也来不及褪,将对面禾场的女人生吞活剥。
萧阳赤裸裸的放荡思绪,他没有想起海棠。这种事,在海棠面前,他也许做不出来,就是想象,也有些压抑,海棠的清纯让萧阳不敢露骨放纵。萧阳敢蹂躏糟蹋嫣红和文华,这种想法,对海棠,却没有过。
第19章 狭路
大黄猫飞快逃走屋里,歇在锅台上,圆睁着眼,惶恐的瞪着门。
李老头腰上别着一壶酒,手里握一把大砍刀,活象一个老土匪,走过萧家禾场,有意咳嗽着,还朝屋里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脸酡红着,露着幸灾乐祸的笑。
萧阳正坐在桌前吃酸葱,放了许多辣椒,很辣,吃得满头大汗,甚至就将老根和麻四婶剩下的酒也拿来喝了。看李老头神偷鬼摸的从大门前溜过,知道这酒鬼老头肯定没少喝酒,而且萧家的闹剧让李老头快意。看着李老头的屁股尾巴,萧阳想,这老家伙要放在从前一定是个土匪,土匪是不讲规矩的,李老头绝对是这样一个货色。
吃着食物,萧阳却还感觉饥肠辘辘,可是桌上除了酸葱,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