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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他们没有选择,自然只能对我好,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么”
“我不明白”
“很简单的比如二哥,我不能放开他,我明白,他也明白。如果我死了,我可以放心地把天下交给他,可如果我活着,他随时都可能成为最危险的敌人。这样的人,还是锁在身边最安全,不是吗?还好他只有一个女儿,否则更让我为难”
“我以为,你们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所谓的爱么?或许有吧?可是,能有多少呢?谁知道知道我为何在冷宫住了那么久吗?知道我母亲为何会早死吗?这些,他和他母亲,功不可没当然他也付出了代价,登基之后,我整整折磨了他三年他毁了我最初的一个美梦,而我则彻底毁了他你说,经过了这么多,我们之间是爱多些呢,还是恨多些呢?”
“你”
“还有龙翔天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救赎,谁知道,其实,是劫难那时候,很蠢,很傻。那么轻轻易易就喜欢上了他,轻轻易易扔了一切,跟他走了,可是,结果呢?玄瑾只小小挑拨了一下,他就放弃了我,把我往死里折腾。说到底,他只当我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可惜,我不是所以,让他用一辈子后悔去吧”
带着恶意的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心底钻出,从我口中吐出。在这彻底的黑暗之中,那些最黑暗的东西仿佛终于失去了束缚,慢慢从最深的地下钻了出来,滋生,蔓延
他仿佛也被这样的我吓到了,停了好久才又道,“你说玄瑾他怎么会?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玄瑾是啊他在乎我,我也喜欢他,这多好,多好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和先生,又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心中猛地一痛,胸口窒闷欲死,这一次不等他开口,我已不停地继续道,“先生,先生,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误,可是,为什么你不能再信我一次,就那一次,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伤害我!”这时,我已不知道自己是在对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脑中乱成一片,胸口闷到要炸开,耳际轰轰隆隆,眼前一阵阵发花,不知不觉已伸出手在空中乱舞,仿佛要扫开虚空中无数纷乱的影像。
就在这时,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所以,那一段段,都是孽缘了?而他们一个个都对不起你,所以需要受到惩罚,对不对?”
我脑中轰地一下,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如遭雷击,悚然而惊:原来,在我内心深处,竟是这样想的?以为不在乎了,可是原来心中的怨却一刻不曾消过?孽缘吗?不,不是的,当然不是!那都曾是我最美好的记忆,而且直到现在,也是我不愿放弃的美好,只是,伤痕仍在,每一碰触,仍然会痛,仅此而已。至于是谁的错当然不只是他们的错!即使是和龙翔天,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应该不会是那个结局,何况其他人。我犯过错,很多很多可是,已经很痛了,如果,每一次都要这么想,每一次都要血淋淋地挖出自己的愚蠢冲动自私来,那,实在太痛
缓缓抓紧胸口,我茫然地看着虚无,然后只听他在耳边轻声道,“所以,我也一样,是不是?辜负了你一番情意,所以活该拿一辈子来还,对不对?”
我的身体猛然一震,霍地转身看向他,可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只听他低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我们对不起你,所以你留下我们,困住我们,只是因为报复,只是因为不放心,对不对?”
我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叫道,“不是,当然不是!”瞬间无数话语想要冲口而出,却又抓不住头绪,双唇开合半晌,最后却只惨笑道,“若只是这样,那就好了”扯不开,斩不断,放不下这些,要从何而说?
而他,却也不曾再问,在我体内流转的那丝内力刚刚断了一瞬,现在重新流动起来,只是他的手掌却已变得冰凉。
这时,我已强迫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同时,缓慢地道,“或许有报复,或许有不安,只是,更多的,还是因为,放不下很在乎,很在乎,在乎到,每次想想,这里都会痛呢可是发生的那些,我无法忘记,而他们,也是如此吧?一切,终究回不到当初。所以,不能想,想想就痛,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想逃。现在,想开了。就这样吧,稀里糊涂也是一辈子,不是吗?不好吗?想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吧?”
二哥,你真不介意那三年的折磨了吗?龙翔天,你呢?惨败之后又以那样屈辱的方式回到我身边,你真能释怀?先生,因为我,你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失去了地位尊严,你真会放下?小纪,灭国之恨,丧妻之痛,你真愿埋葬?而玄瑾,你呢?我的滥情,我的无情,你真肯完全包容?只是,你们愿意留下,除了委曲求全之外,总有对我的一丝不舍吧?就是因为这点信心,我才有勇气请你们留下
茫茫然想着,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不知何时,胸口没那么闷了,身体也没那么冷了,只是整个人虚飘飘地,仿佛越来越轻,要浮起来一般。我微微一笑,对着他的方向,轻声道,“那你呢?你留下,也真的只是不得已?”感觉他的手猛然一颤,我握住他冰冷的手,缓缓靠上他的颈窝,低低道,“所有人之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就是放不开那,你呢?”
在我体内流转的内力再一次瞬间消失,他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半晌,声音低颤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你所说,不管怎样,一切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失去了支撑我的那缕内力,我只觉身体中的力量迅速流失,自己仿佛羽毛一样,又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缓缓飘向空中。我慢慢地闭上眼睛,任由那若有若无的风主宰着我,微笑道,“不怎样只是,知道你还在乎我,我心下很欢喜”
他的呼吸猛然一窒,再响起来的时候,却是纷乱无比。
我心中更是笃定,彻底放松了身子,软软地躺在他温暖的怀中,任由一阵阵的晕眩控制了我,闭着眼,平静地道,“我们出不去了吧?否则,你也不会问我那些,对不对?”我好像用了很大力气,可是自己的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彼岸响起,飘忽而渺远。
他的身体却立时一僵,半晌方道,“不,不一定”后来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却是朦朦胧胧,听不清楚,只是那细细的一缕内力又开始流入了我的体内。
仿佛被人骤然拉紧了线的风筝,我飘摇的意识清醒了一瞬,然后了然地一笑,却并未反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既然要死了,那么,我终于可以说了吧?忍了这么久,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呢。
耳中嗡嗡嘤嘤,听不清他是否回答了,我强拽着最后一丝意识,艰难地道,“那孩子我让人封了他的记忆,送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到底是哪里,我不能告诉你。嗯那些人,还有汉营那些人,其实是发配到北疆戎边了薛显的部下,肯降的都留下了,人才呢不降的,驱逐到海上他们和倭人闹翻了,正好借着他们,防范倭人,去而复返”
说到这里,我已忍不住停下,费力地喘息起来,然后,他飘忽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误会?”
我轻笑道,“说了让你死心么让你死了心,寒了胆再不敢造我的反,省得,省得整日琢磨复国复国而且,即使他们没事,你也会恨我吧?那,那就干脆让你,恨得彻底。省得你,你左右为难,那感觉,更难受我可是,可是最知道的。而且我也说了,我不会杀他,你不信可是,终于还是不甘心呢,还是说出来了,其实,其实好像好像也没什么,没什么不同吧”说到最后已语无伦次,意识挣扎着要飘走,身体也挣扎着要飞起来,却被体内那流动不息的一束热流束缚,怎么也挣不脱,我不觉难受地摇了摇头。
他仿佛被忽然惊醒,抓住我的手,慢慢握紧,声音低哑地道,“你你这孩子”
我朦朦胧胧听在耳中,又是一笑,再开口,声音却连自己也听不清了,“你别担心,我之前留有密诏,一旦我死,二哥便会即位,他一向与汉人亲厚,所以所以,别担心还有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那时,是真的,想让你,带我走想和你,一起”因为,听不清吧?所以格外胆大,所以,终于,说出来了
置身的山洞仿佛变成无限大,说出的话,孤独地在山洞中飘荡,回响,很久,很久,不曾离去然后,就在我以为,永远也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一个哽咽的声音,划破了那一片孤寂,“好我答应你不,不生气了这一次,我会,带你走一起”
然后,声音停止,体内那一丝热流也终于消失,几乎就在瞬间,我已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却温暖,并不孤独,因为,有他
199。祭祖
青山如黛,碧水如缎,舟行山水间,如在画中游,却比画中更多了薰风拂面,花香盈鼻。抬头,只见碧空之上,几朵白云悠然而行,如胖乎乎的卷毛狗,吃饱了食后,懒洋洋地着遛弯。想到此处,不由扑哧一笑,回头望向了身边之人。
阳光下,只见我身边那人,眉目便如这山水一般清雅,笑容便如这薰风一般怡人。那双墨玉一般剔透温润的眸子,正含笑凝视着我。我见了,心中竟怦地一跳,耳根一热,脑中晕晕乎乎,早忘了刚刚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结果啥也没说出来,脸上更热了,索性放弃,抓住他的手又紧了紧,头一侧,靠到他肩上,美滋滋地偷笑起来。
心中甜甜蜜蜜,脑中迷迷糊糊,竟想不起我与他是从何处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只依稀记得,我们已走了很久,很久可这又有何妨?纵使水流无尽,前路漫漫,只要有他相伴,再长的路也没关系,至于去哪里,更是无关紧要,不是吗?只是,为何心中隐隐却又有丝不安?仿佛忘记了一些极要紧极要紧的事情,落下了几样极要紧极要紧的物事我微微蹙了蹙眉,想了想,脑中却只有一片混沌,一片空茫。
我心中不由一阵发慌,不禁寻求安慰一般,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了隐约的呼叫声,“陛下!陛下”
声音渺远而模糊,几至不闻,可就是这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却让我心中猛地一紧,然后其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至于到底因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要思考,脑中沉沉,要回头,美景如画,美人如玉,却又不舍回头。于是,索性狠下心,不再理会。
可是,那声音却仿佛不知疲倦,自开始之后,便再未停止,一声一声,直入人心。大概唤得久了,原本清润的嗓音,渐至低沉沙哑,虽然声调平缓一如最初,可那嘶哑的声音,终是带出了一丝杜鹃啼血的凄楚。
我的心不由随着这声音轻颤了几下,胸口也闷闷地上不来气。
随着我心情的变换,天空渐渐笼上了阴云,那几朵雪白的云彩早被缓缓涌起的黑云掩没,远方青翠的山峦也被遮住了踪影。原本平缓的河水渐生波涛,微波粼粼,变成了浊浪滔滔。
我心中愈加烦躁不安,不由抬头望向了身边之人,只有他,笑容一如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