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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愈加烦躁不安,不由抬头望向了身边之人,只有他,笑容一如最初。我心中略定,勉强一笑,刚要说话,却听背后的呼唤之声竟骤地一哽,然后便再无声息。
难道他竟哭了想到此节,我心中瞬间一痛,再不犹豫,猛地回过了头。
顷刻间天地变色,山水俱失,整个世界只余一片黑暗。同时身体一沉,已被无边无际冰火交织的痛苦包围,让我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虽只是一声细若蚊嘤的呻吟,却仍被那个声音的主人捕捉到了,因为,几乎就在下一刻,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陛下!”随即我的身体已被人紧紧抱住。
身体虚软酸痛,哪里经得起这般蹂躏,我忍不住又是一声呻吟,随即用尽所有力量,撑开了重若千斤的眼帘
那人像才反应过来,立时轻轻放开了我,于是,我朦朦胧胧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一张绝美的脸眉眼清冷绝俗,尽极造化之工,只是,本应明若星子的双眸,却微微有些泛红,昏黄的灯光下,依稀可见眼角一点水渍,给本来略显冷硬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和,更觉动人。
美人啊!我眼睛忽地就睁大了,心头怦怦直跳,全身的不适仿佛也骤然减轻真真是美人啊!清莲承露,何其动人?可是好像有些眼熟?我痴痴呆呆地望着他,脑中慢慢转动着,直到那望着我的星眸之中,显出几分忧色,我才霍地清醒过来,然后脱口便道,“老婆!”
美人一怔,好一会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要做出个生气的表情,可是表情摆到一半,那水色双唇却不配合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随即他已猛然闭上眼,转过头,紧紧咬住了牙关。许久许久,他脸上的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这时,他才缓缓睁开眼,转回头,看向了我。清冽的眸中已恢复了平静,颊上水迹已干,只是眼圈微微的红晕却尚未完全褪去,出卖了故作无事的主人。
我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动,想伸手握住他的手,抬了抬指尖,便放弃了,沉得像块石头。于是,只好张开口轻声道,“对不起我没事”简简单单几个字,已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说完之后,我便开始轻喘,同时刚刚被忽略的诸般不适也重又清晰起来。
他一直不错眼地凝望着我,到了此刻仿佛才骤然惊觉,立时道,“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去叫御医!”说着他已起身疾步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望向我。
我听到他声音暗哑,完全不似平日的清冷,正望着他发愣,结果这下恰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我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却坦然地,用近似贪婪的目光又在我身上留恋半晌,方才转身而行。
我心中一甜,傻傻一笑,刚要闭目睡去,这时却忽然想起一事,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结,霍然睁眼,脱口叫道,“等一下!他呢?”问话脱口而出,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忧心如狂之下哪及细思,只是眼神紧紧望向了正要出门的那人。
那人的身形一顿,好一会儿一动没动,既未回头,也未曾答话。
我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全身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只觉寒意已缓缓浸透了骨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洞之中。
就在这时,他终于慢慢回过了头,望向我的眼神冰焰隐隐,可是张开口,语气却平静之极,“放心,他没事”说罢,也不多言,更不停留,转身推门而去。
我猛然吁了口气,全身瞬间放松下来,但随即又绷紧了啊!糟了!我问谁不好?偏偏问我老婆他的消息!这不是没事找抽么看我老婆刚刚的表情,好像十分的不善良,大汗到了这时,我竟忽然希望自己能好得慢一些了。
只是,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身体在一群御医,特别是许檀神医的照顾下,却很快好了起来。
照许檀所说,我是在密闭的环境中呆久了,有些窒息,同时受了风寒,发热不退,既然醒来,便好了大半,倒是手足的冻伤反而要多等些时日才能长好。
情况也的确如此,当我昏昏沉沉睡过两天之后,精神已慢慢好了起来,身体寒热交加的感觉渐渐消失,只是仍然有些无力,手足上的疮口有些发痒,不过也还能够忍耐不过身体既无大碍,整日躺在床上就觉得有些闷了,好在从我最初醒来探病的人便一直没断
那天御医刚离开,子玉就到了,眼中红通通的,不知是因为我出了事,他太忙,熬夜熬的,还是也和某人一样,以为我要死了,急得掉了金豆那位我不敢说,子玉可没什么顾及。于是我嘿嘿一笑,小声道,“哎呀呀,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让你陪我来,你这才几天不见小棠,已是夜半无人暗自泣,思妇香泪沾衣襟了”
子玉见我醒来,本是一幅又惊又喜的样子,闻言一愣,接着却未如我所料取笑回来,反而静静凝望着我,眼中神色流转,先是了然,后是无奈,最后是释然。终于他微微一笑,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坦然。
我不由一怔,恍惚觉得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却偏偏捕捉不到。
这时,已见他的表情转成了一个熟悉的苦笑,同时愁眉苦脸道,“陛下,臣年纪大了,不禁吓,若再出这么一次事,臣的老命就要吓掉了。所以为了臣的性命着想,臣想请陛下允臣致仕回家,可否?”
虽猜到他只是玩笑,我却立时急道,“不行!想走?门都没有!”见他故作惊讶地挑起了眉,我确知上当,仍忍不住接着道,“子玉,我还要和你做一辈子君臣,一辈子兄弟呢!不许走!”话说得急了,把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都耗尽,结果说完之后,我已忍不住喘息起来,双眼却眨也不肯眨地直瞪着他。
他望着我,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那个戏谑的表情渐渐消失,他的眼中又显出了一丝无奈,还有不加掩饰的宠溺。然后他对我又是淡淡一笑,眼中的温柔纵容能淹死人,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头发,低声道,“好”
我瞬间放下了心,也对着他微微一笑,终于踏踏实实闭上眼睛,然后,几乎顷刻间已再次沉入了深眠之中。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屋中已是暖阳融融。四周很安静,只闻远方林中隐约的鸟鸣,还有房中某处偶尔的习簌之声。
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桌案后坐着一人。那人身着天青色织锦常服,领口微松,露出了里面内衫月白色的衣领,头上只用一支玉簪挽住顶发,余下大片漆黑的长发铺于背后。虽然那人穿着随意,神情却是凝重,正聚精会神看着桌案上的一本文册。
大概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人立时抬头看过来,露出了一张俊美逼人的脸庞,长眉凤目,修鼻薄唇,一瞬间仿佛把初春的阳光都衬得黯淡了几分。
我怔了一下,随即不由一笑,低声道,“二哥?这两天,又辛苦你了!”那案上的东西如果我没看错,正是几份奏章。
二哥闻言一笑,放下手中笔,起身道,“既知如此,下次就少给我添些麻烦吧!”边说边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是一笑道,“热度全退了,这就好!”说着一顿,直起身,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正色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行事还是如此鲁莽?”
我怔了一下,脸腾地热了起来。你别说,他这么板着面孔教训起人来,还真有几分兄长的样子,让我羞惭之外,又感到了几分温暖。他这样子有些陌生,不过,也不错。我傻笑了一下,小声道,“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小心!”
我的回答让他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这次却是我最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只见他边笑边道,“乖这才是好孩子!”我眉毛一竖,刚要反驳,他已及时转开了话题,“陛下醒得正好,那边药应该已经熬好了,我叫他们进来服侍。”
我报复地道,“不用,人多了闹得慌,二哥,有你陪我就够了!”说我是孩子,那我还就耍起孩子脾气来,看你能怎么样!想到这里,我不由嘻嘻一笑,却带得呼吸一乱,咳嗽了起来。
他立时蹙了蹙眉,也忘了回答,坐到床边,扶起我,另一只手则抚上了我的后背。
偎在他温暖的怀中,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暖暖的阳光的味道,让我不觉有些飘飘然,连那无法控制的剧烈咳嗽,也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晕晕乎乎中,朦胧升起了一个念头:好像,偶尔这么病一次,也不是什么坏事呢,呵呵想着想着,肺腑间的难受渐轻,咳嗽渐稀疏,只是仍忍不住急促喘息着。而他,也就这么一直抱着我,轻抚着我。我的身体在他轻柔的动作中渐渐放松,倦意渐渐升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已沉入了半梦半醒之中。
期间隐约觉得那个环着我的温暖怀抱似乎要离开,我本能地伸手去抓,不知抓到了什么,反正抓住了就死死攥着再不松开。果然那个怀抱再未离开,我十分满意地在那个怀抱里拱了拱,接着睡。然后,隐约响起了说话之声,可声音传入耳中,却是模模糊糊,不可辨识。再后来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我的唇边,我本能地喝了一口,好苦!我立时一躲,勉强撑开眼,只见面前一个碗,盛着半碗黑乎乎的东西。我吓得又往后躲了躲,同时咕哝了句什么,却连自己也不知咕哝的是什么,当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结果,面前的碗又凑了我的唇边,我还欲再躲,背后一个坚实的身体却挡住了我所有退路。无奈之下,我只得张开口,任那苦汁流入了喉中咳咳,好苦!终于喝完了,我鼻子眼睛嘴已然全部皱到了一起,委屈地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然后,又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天,我的精神终于好了起来,这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因为,在我身边出现过的人,除了服侍的太监宫人外,就只有玄瑾、二哥和子玉。这天晌午我终于忍不住了,不由趁那两个不在,偷偷把子玉叫到身边,低声问道,“那个,子玉这个你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吗?”终于问出来了,我小小松了口气。
哪知子玉闻言看着我无奈地一笑,也低声道,“陛下,这个臣还真是不知道了。自从陛下出事,我们和几位大人商量之后,决定封锁消息,同时加强了戒备。外院一切由我负责,而内院事务,恐怕陛下还是要问问独孤大人了。”
我顿时喉咙有些发干,心中一紧,然后就开始嘭嘭嘭打起鼓来。虽然我知道玄瑾是有分寸的人,不过,这么好的机会想到这里,我立时抬起眼,换上一幅诚恳的表情,眼巴巴地望向了子玉。
子玉被我看得不自在了,眼睛看东看西,四面看了一圈,却哪里摆脱得了我热切的视线?终于他受不了,叹了口气,回头道,“好了好了,我去帮你问问!”
耶!我就知道子玉最是心软!
要说子玉就是厉害,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反正当天傍晚小纪、龙某和先生三人就先后过来探病了。
最先来的是小纪,他一进门就向我这边望过来,然后便是一怔,脸色一变,脚下骤然加快,大步向这边赶来,走出好几步后,才忽然想起什么,又是一愣,猛地止步,随即撩起衣摆,屈膝行礼。
我连忙让他平身,语气一如平常,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呵呵,就知道你在乎我!否则刚刚也不会见我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就失了镇定,连行礼都忘了。
果然,当他起身之后,脸上微微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