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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美月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了。当你背着太过沉重的包袱,总要有什么渠道宣泄,否则疯狂是迟早的事情——尤其是忍了很久很久的时候。
她满面的泪痕,精致的妆容早就花的一塌糊涂,连防水的眼影睫毛膏都粘腻地贴在眼眶。然而仿佛没有察觉自己的失仪,嘴巴自顾自地一张一合,好像中了蛊一样说个不停,时哭时笑,哪怕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也停不下来。
拿枪指着她脑袋的,正是欧阳令。
他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可现在无法遏制的狂怒蒙蔽了他的心神。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身为欧阳家的家主,军火集团郁氏真正的老大,黑白通吃的巨头,说他一路走来双手早就浸透了鲜血也不算冤枉。然而因着他的性格和涵养,他从没有亲手杀过人,更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何况——还是和自己好歹有着一夜之缘的女人。
但是此时此刻,柯尔特冰冷的枪口抵着江美月的额头,手指按在扳机上他是真的想要一枪毙了这个女人。——愚蠢到该死的女人!小秦从小在破破烂烂的孤儿院长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仅仅是因为你穷,你不敢,你拿了封口费?!整整十五年,十五年迟到的亲情,到底给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算得清!!!
欧阳令脸色越来越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一直都知道,小秦的开心,小秦的喜悦,小秦的无忧无虑,背后满满的全是迷茫和难过,全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他小小年纪,却早就学会了沉默;自己不说,就从来没有问过父亲母亲的事情——但是欧阳令知道,那些漆黑漆黑的夜里,在走廊里游荡着的单薄的身影
小秦在梦游,他穿着薄薄的睡衣,闭着眼睛,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像一只猫儿一样无声无息。
夜凉如水,欧阳令却从来没敢叫醒他,只是默默地关上走廊的窗户,陪他一起坐在自己的房门口。小秦蜷起身子抱着膝,眼里的泪水,打湿了脸颊欧阳令起先不知道他为什么哭,直到有一天试着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才听到小秦喃喃地说一句,妈妈
到底是什么样的期盼,什么样的恐惧,才会把好好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莫名其妙的信,几乎不带希望的寻找,出现在面前的竟然真是自己的骨肉。不管是血型还是DNA鉴定,小秦是他的孩子,千真万确,绝无问题。但是,孩子缺席的母亲,小秦夜里低低的哭泣,一切难解的问题,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可笑的事实,残酷的真相。——欧阳令顺风顺水活到今天,头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他快要气疯了,他甚至想,如果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出生,她不存在,小秦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可怜,是不是,就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
眼看欧阳令眼神越来越疯狂,扳机就要扣下——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冲过来将欧阳令的手腕拼死下按,子弹擦着江美月的裙摆射出去,奢华的地板登时爆了一大片。
欧阳令抬眉,大概是枪声的作用,他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秘书还是抓着他的手腕,沉声说:“先生,请您三思。”
这倒不是说江美月的命有多重要。虽说Jane’s的老板就在门外听着动静,欧阳令若是二话不说当场毙了她,他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棋子终归还是棋子。
但是,江美月死了,就意味着小秦永远失去了亲生母亲。
欧阳令垂下手。
江美月好像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已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仿佛与外界隔绝般说个不停。她颤抖着说到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蒙着面的杀手摸进了她寄身的小屋她侥幸逃脱一次,却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万念俱灰的时候,幸得上天帮了她一把:她居然再次遇到那个逸先生,那个给她没法拒绝的选择,却也给她钱救她命的逸先生。
她再一次哭倒在他面前,求他帮她一把。欧阳逸虽然出身斗争激烈的欧阳家,却是个无欲无求,甚至偶发善念的好人,便答应了她,将她带到LA培养她有了一技之长,从此有了稳定的收入,舒适的生活。但是她依旧忘不了那个孩子,忘不了欧阳令
欧阳令嫌恶地打断她深情款款的告白,问道:“信?”
江美月如梦方醒,嗫嚅着说:“当时,我前来LA,走之前总想告诉你逸先生不知道我有孩子,但他说你已经是欧阳家的家主,我不能再跟你联系。我只好写了一封信,交给房东太太,请她转交”
原来,这就是那封信,拿到手里时就已经陈旧不堪,真真正正的,迟到了十五年的信?!
砰的一声响,欧阳令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经理带着几个保镖冲进去,只看到失魂落魄的江美月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打湿了华美的衣裙。
原来,他早就不记得我了江美月露出一丝苦笑,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人物的心理真的很难刻画江美月当年只是个愚蠢的女孩,而她这么多年也一直生活在悔恨中,但这不妨碍欧阳令想要毙了她的想法吧?抓狂,欧阳先生气疯了,我也要疯了
16
16、第十六章 爱与谎言 。。。
欧阳令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南方的城市远没有北边那么冷,虽然已经进入12月了,街道两旁的树木依旧沉淀着水润的绿色,虽然不时有几片落叶,却也显得生机盎然。车行道上,依旧能听见遥远的海浪声。晴朗的天空点缀着星光,凉丝丝的夜风拍打着脸颊,带来一种湿润舒爽的感觉。
然而欧阳令没心情去感受这些。
离欧阳大宅好久就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看来这次管家还是准备了欢迎的——
刚下车,欧阳令就大步流星迈进大门,保镖守在外面,几个秘书助理一溜小跑跟着进去,立刻就被客厅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给震了一下,谁也不敢吭声。几个年纪轻的小丫头原本缩在屋角嘀嘀咕咕,欧阳令沉着脸色进来看了她们一眼,立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死气沉沉的大厅,大白天的,华丽的复式吊灯投射下惨淡的灯光。
欧阳令皱着眉,问道:“小秦呢?在哪?管家他人呢?!”
“小,小少爷在楼上!”老柴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跟着欧阳令上楼,他刚从厨房出来,连围裙都没摘,在楼梯上绊了好几下。
欧阳令也顾不上那些了,只匆匆上楼去,管家在小秦房间门口站着,一脸愁容,见欧阳令来了,也只是点点头:“先生。”
淡蓝色的房门紧闭,欧阳令耳朵贴着门,只听见那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让人揪心。欧阳令看了管家一眼,老管家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低了头。
“小秦?”欧阳令小心地敲门,“小秦,是我,开门。”
哭声渐渐大起来,欧阳令心里着急,拍着门叫道:“小秦,小秦,开门!是我,开门!”
哭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大,欧阳令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退后几步就要把门撞开。正要撞门,几声啪啪的开锁声,门突然被打开,连人都没看清,就被小家伙一头撞进怀里,嗓子都哭哑了:“呜呜呜”
欧阳令顺势一把抱起他来,忍不住皱起眉头,才一个多月不见,小秦又瘦了一圈,原本就不胖,现在一把摸上去都能觉出清瘦的骨骼来,也不知道家里这些人是怎么喂的!
小秦还在哭,小脑袋埋到欧阳令怀里不出来,只看到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哭得撕心裂肺,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嗓子哭坏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欧阳令心疼得很,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帕,让小家伙露出哭得红肿像桃儿的眼睛:“来,擦擦!不哭,怎么了?小秦,不哭,不哭”
他没哄过谁,更不知道怎么哄哭了的小孩子,只知道一个劲说着不哭不哭,小心地擦去小秦眼角的泪珠。小家伙大概是哭累了,一边抽泣着,一边柔顺地由着他擦,本来就红通通的眼眶因着欧阳令笨拙的擦拭变得更红了。
欧阳令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谁惹你生气了?”
小秦听他一问,眼泪又跟断了线儿的珠子一样哗哗往下滚,哭着说:“妈妈,死,死了”他哭得太厉害,说话都打着嗝。
欧阳令一愣,这才看见小秦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相框。翻过来,是一张黑白照,照片里的女人,眉眼温婉,气质天成,正是年轻时的郁岚。她唇角含笑,梳着当时流行的法式盘发,颈间的珍珠项链衬得她更加优雅迷人。
欧阳令心里忽然一酸。这是郁岚生前最喜欢的照片,还是结婚的时候照的——后来,郁岚走了,欧阳令就把它放在书房,时常回忆。
小秦抱着郁岚的遗照,满脸的泪水,哭得好不伤心:“妈妈妈妈”
管家一直在旁边没吭声,这会子凑过来,小声耳语一句:“今天早上,小少爷在书房看见的,问我,我说——是夫人,已经去世了”
欧阳令点头。早在把小秦接回家之前他就嘱咐过,家里的人都清楚,谁也不敢对小秦的身份来历提半个字。管家这么一说,小秦八成误会了,以为郁岚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小秦,恐怕连什么是私生子,都不知道。
欧阳令沉默地盯着照片里微笑着的郁岚看了两秒,一把把小秦抱在怀里:“小秦,妈妈去世了,可是还有我,还有爸爸爸爸在这里,小秦,爸爸在!”
小秦仿佛吓了一跳,抬起哭红的小脸,看到欧阳令坚定温暖的眼神,突然泪如泉涌,一头扎进去:“爸爸!”
岚儿,你若在天有灵,也会喜欢小秦,愿意做他的妈妈吧。
欧阳令抱着小秦站起来,慢慢走下楼。小家伙从上午开始一直哭了一天,现在早就哭累了,全身软软的好像一只小芋头,低低抽泣着,由着欧阳令把他抱下去,一直抱到自己的卧室。
“爸爸”小家伙发现自己被放到欧阳令宽大的睡床上,柔软,舒适,还混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他有点惊讶,还有小小的紧张:“干嘛?”
“乖,”欧阳令小心地脱掉他的小拖鞋,小秦从早上就穿着睡衣,这会子也不用换了,“不哭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高高兴兴的。”
“可是”小秦眼眶还带着泪,他有点迷惑,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自己明明有房间
欧阳令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亲亲小家伙光洁的额头,低声说:“今天晚上,和爸爸一起睡,好不好?”
小秦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欧阳令上床侧躺在旁边,小小声说:“可是,我可能蹬被子”这个毛病阿姨教训他好多次了,他就是改不了,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红嫩的小脸儿更红了。
欧阳令笑了,爱怜地顺顺小家伙前额的碎发:“没关系,爸爸抱着你睡。”
江小秦不说话了。欧阳令抬手关了灯,一片黑暗,只听见父子俩的呼吸声,分不清谁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