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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只觉得,她每呼唤一声,就如一根针扎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一针一针,疼痛莫名。
可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层笑意,那笑意,宛若晨曦中的日光一样,含蓄而温暖。
“既然这么想念他,本王就带你去见他,好么?”
说罢,便抱着她,微笑着站了起来。
“放下她。”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怒意的,冰冷的声音。
穆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压抑着内心的焦躁和急切,带着李太医和一干侍卫,匆匆忙忙赶往许蝉儿所在的大狱,第一眼所见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许蝉儿紧闭双眼,显然已是昏迷。只是,她将大半边身子倚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而那个男人,虽然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他也能认出他是谁。
“你来得很及时。”穆清并没回头,低声道,“你可以再晚来个两三天,那样就能亲眼瞧见她的尸身了。”
几乎能听见自己血管崩裂的声音,穆笙紧攥着的双拳已经暴出青筋,一字一字道:“放开她。现在。”
穆清默默地将许蝉儿重又放下,然后站直了腰,转过头来,目光沉静而森然。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连续五日,没有进一粒米。数九的寒冬里,身上只穿一件单衣。无人问津。”他静静地望着穆笙,“还有,她已经身中奇毒,手脚失力。”
穆笙咬紧了牙,远远望着许蝉儿苍白若纸的脸,听着穆清的话,一字一锥心。如若没有这个男人在眼前,他立时便要过去抱她在怀了。
可是,偏偏,穆清带了寒冷的笑,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你向来十分宠爱这个女子,原来,这就是你宠爱她的方式。”
[正文:第五十三章 出狱]
穆笙咬紧了嘴唇,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到底还是隐忍住了,转过身去,对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李太医沉声喝道:“你聋了还是瞎了?”
他虽然极力维持着镇静,穆清还是听得他的声音微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堂堂贤亲王,竟然对自己亲侄子,当今至尊的宠妃如此轻薄,李太医已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骇然,见皇上开口训斥,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颤颤巍巍地道了一声“是”,便踉跄着奔到许蝉儿身边。
穆清微微叹气,对正在探脉的李太医道:“满宫之中,除了那施毒之人之外,又或者太医中有华佗在世,否则,没有人能解得了许贵人身上之毒”
穆笙满目疑惑地转向李太医,只见他额头冒出涔涔汗珠,望向穆笙,颤声道:“诚如王爷所言,贵人脉相甚是古怪,显是有所异状至于所中何毒,老臣也不得而知。”
“混账!”穆笙震怒,几乎是当庭咆哮起来:“令御药房所有太医,半个时辰之内,全部到春筱宫待命,诊不出她所犯何毒,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李太医何曾见过皇上如此震怒,只觉得心惊胆战,颈后寒意顿生,当下连声道:“老臣遵旨,即刻就去传唤所有太医。”而后更不多延一刻,心急火燎地便去了。
发作之余,只觉得心中如烈火炽焚,再也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进狱中,将许蝉儿抱起,看清了她的如纸苍颜,心中绞痛无端,说不出的自责和悔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将她送回宫中,看着她,守着她,再不离开一步。
就这样抱着许蝉儿,几乎没有多少重量,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只知道一直往前走。脑中混混沌沌,不知所想。就这样懵懵懂懂之间,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又蓦然地停住了脚步,咬牙道:
“将这天牢之中,所有的管事并狱卒,一并抓去刑部。明天天明之前,如若下毒之人还没有揪出来,全部乱杖打死,一个不留。”
说罢,目中迸发出寒光,再也不多说一个字,仍旧抱着许蝉儿,向前去了。
眼看他越走越远,留下的侍卫也开始奉命捕人。方才的狱卒也身在其中,在皇家侍卫的扭捕之下,面相惊恐万状,哀哀地看着穆清。
穆清浑若不见,只是蹲下身来,将沾了许椿儿指尖滴落之血的稻草,拈起一两根来,细细端详。
想了半天,也没有个所以然,心中微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丝帕,将那稻草折断了弯曲包在帕间,重又放入怀中。
正欲起身离开,忽听得身后“噗通”一声,继而一个浑浊的声音喊道:“王爷救奴才一命”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人是谁。
穆清转过头来,以目示意伫立两旁的侍卫,令他们暂且退下。
然后不置可否,静静地打量着跪下的狱卒。他看起来还十分年轻,面容也算清秀,只是因为长了一双三角眼,看起来十分令人憎恶。
“本王方才说过,会有你明白的时候,看来你已是有所领悟了。”穆清别过头去,凝视着冷而干的空气里,沉浮不定的细微尘埃,缓声道:“纵使你一个字也不说,本王也能猜到,这满宫之中,谁能有如此神通,打通天牢关节,更有如此胆量,毒杀皇上最为宠爱的女子。”
那狱卒只顾瑟瑟发抖,一心只想把那个天大的秘密说将出来,来换得片刻的苟安。
穆清这番话说下来,字字似有所指,离这场阴谋的真相,不过一张纸的距离。
是以,他更是连跪也不安稳了,只怕自己在这个王爷面前也没了利用价值,只剩下死路一条了,便哆哆嗦嗦地将双膝前挪,急促地移到穆清身下,神经质似的扯着他的衣袖,颤声道:“王爷英明,什么也瞒不过王爷,奴才招了,奴才全招了”
身份卑微也就罢了,偏偏又生的如墙头草一样的心性,奉承钻营是他,见风使舵是他,跟红踩白是他,卖主求荣也是他。穆清满心厌恶地挥开自己的衣袖,道:“你心术不正,串通他人毒杀皇嫔,这笔帐,很快会有人和你算。你接下来要说的话,若有一个字隐瞒,本王让你躺着出天牢。”
“王爷明鉴,奴才所之话,绝没有半句虚假。一切都是太后,太后指使奴才干的”
宝妃只在景玉宫,双眼直直地盯着虚无。
原以为,穆笙的心从此就要从许蝉儿身上挪开了,却不知,他身在皇宫,心却没有一刻离开天牢中的许蝉儿。
而且,他竟然一直对自己存有怀疑,而且,名为照看自己,实则暗地里多方防备,不许自己的势力危害许蝉儿半分。
如今,拜碧云所赐,自己小产的真正原因,他已了然于心。况且,李太医被他下旨连夜急召而回
所有的一切,都直指自己讳莫如深的真相。
红玉红肿着眼,忧心忡忡地望着宝妃,连声安慰道:“娘娘,即使皇上察觉您是因酗酒而导致小产,也不是多大的罪过,顶多是削位去封,降为贵嫔之流而已。何况,娘娘身份尊贵,皇上必不会对娘娘下重手”
宝妃茫然地点点头,现在的她,所能仪仗的,无非就是身为当朝丞相,手握重权的父亲了。
削位,去封号,对于她来说,不啻于是天大的耻辱,而如今,自己有把柄落在人手,也只能默默地受了。
怪只怪,自己考虑不周,遇人不淑。
“碧云呢?”宝妃强定神思,淡淡问道。
红玉的声调中,透出明显的憎恨:“皇上刚移驾去天牢,她便没了踪影,多半是去太后那里避风头了。”
宝妃不怒反笑,轻声道:“很好,从今以后,咱们又多了个敌手了。”
红玉听宝妃说出“咱们”二字,显是将碧云的面目看清,将自己看做最为亲密的人了。当下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说不上为什么,本来是一场灾祸,本宫的心中却只觉得轻松。”宝妃微笑道,“这场戏,本宫没有策划圆满,即使不是碧云,迟早也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与其这样日日心惊胆战,不若早一点尘埃落定。”
红玉不语。此次的小产,对于宝妃来说,不啻是宫廷生活的一个重大转折,从最初的萎靡,到后来的茫然无措,以至于让碧云钻了空子,以至于有今日之祸——到今天,面临着削位、甚至是去封号的厄运,她竟然能坦然一笑置之,足见是真正地站起来了。
[正文:第五十四章 黄雀]
穆笙一路抱着许蝉儿,似乎是走了无比漫长的路,很久很久,才到了他的锦祥殿。
许蝉儿身上,已经盖上了他的白狐鹤氅,洁白水滑的风毛轻轻地抚弄着她紧闭的脸颊,益发显得她清丽的脸庞娇俏无端,似笼罩着一个如烟似雾的清梦。
本来想去的春筱宫,早已随着许蝉儿的下狱,而变成了一座颓凉的空殿,如果许蝉儿从昏迷中醒来,看见那样衰败的情形,心里该是作何感想?
而他,对她的伤害已经够多,太多了。
没有预料到,对许蝉儿虎视眈眈的,远不止宝妃一个,原本以为只要看住宝妃,许蝉儿即使在天牢里,也宛如在自己身边一样,安全无虞。
可是,他错了。
他早该想到,觊觎许蝉儿的,何止一个张宝仪而已?而那人,竟然越过他的天子之威,直接对天牢中的势力进行干预
普天之下,能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的,也只有他的亲身母亲,当今太后一个了。
他口口声声说为她好,谁想到,竟然是害了她。
原本聚集在春筱宫的太医们,也随了一直跟到锦祥殿,右侧的寝宫里。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太医们,见圣上如此震怒,脸上流露出来的,无非是紧张,担忧,忐忑不安的情绪。
穆笙一路沉着脸,快步进了寝宫,然后轻轻地将许蝉儿放下,不忍打乱她的一丝呼吸。
她该有多冷。即使是盖着天地下最为柔软的天蚕软丝被,她的身子,也只是停不住地发抖。
“皇上,天气阴寒,请饮一杯热茶”
澹台明荣早已得知皇上亲自进天牢解救许蝉儿之事,执掌六宫凤印的她,也早已随太医一道,一路追随过来。此时,她见穆笙身上似笼罩着一层寒气,便不无关切地递上一杯暖暖的热茶。
穆笙却如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全没有回应,只冷冰冰道:“宣李太医进殿。”
一旁的宫人应声领命而去,澹台明荣送出暖茶的双手,一时僵住,脸上掠过一丝绯红,轻轻地咬住满口银牙,不动声色地将茶又递回宫女手中。
须臾,李太医进殿,望了望龙床上依旧昏迷的许蝉儿,不免心下慌乱。
穆笙一字一句道:“让你手下的那些太医,一个个地进来给许贵人把脉,明天天明之前,如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全部下大狱。”
李太医不敢争辩,只道了声是,便诺诺地出去了。
一旁的澹台明荣脸色大变,仅为一个区区的贵人,便不惜将整个御药房的太医送进大狱,穆笙此举,已经接近于鲁莽,更少了几分作为天子所应有的睿智和气度。
虽则惊奇,却并不意外。当年的穆笙,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舞女,所做的事情,比眼下为许蝉儿而迁怒太医还要过火一百倍
从来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这红颜,从来也不是自己。
既然很清楚,不可能得到这个男人的爱,不如转换了心思,在巩固自身地位上做考虑。
她一直以来,都是装傻卖痴地依赖于太后,为的是韬光养晦,藏锋匿芒。一切很巧,她唤作姨妈的当今太后,恰恰喜欢施恩于人,掌控欲极强的女人。
作为天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太后一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