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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夜
当吉太郎的枪声传到矶川警官的耳里时,已经是七月七日的上午七点五十分。当时他正在坐在侦讯席上聆听三津木五郎的证词。
负责侦讯工作的是广濑警官,藤田刑警负责记录,而金田一耕助就坐在观察席的位置。不过,他可不是个单纯的观察员,因为他跟藤田刑警一样,忙着记录这些关系人的证词。
包括矶川警官在内的四位侦讯人员坐在社务所询问处的柜台里,柜台外则放置一张椅子给证人坐。
先前越智龙平在凌晨一点五十分接受侦讯的时候,神情相当落寞,一点都不像是个衣锦荣归的“话题人物”,平日的高傲气魄也已经消失无踪。
不过,广濑警官仍然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捕捉一些讯息,因此不断以锐利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位事业有成的男人。
他从头到脚打量越智龙平一眼之后,谨慎地间道:
“你是越智龙平先生吗?”
“是的。”
“年纪多大了?”
“四十四岁。”
“住在什么地方?”
“美国西部的一个都市。”
“哦,你的意思是你是美国公民喽?”
由于广濑警官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严肃,所以越智龙平便用标准的日语应答。
“是的。”
“那么,你在日本的这段时间都住在什么地方?”
针对这个问题,越智龙平说出一家位于东京丸内的饭店名称。
“换句话说,你在日本和美国都相当活跃喽?”
“嗯,可以这么说。”
在侦讯的过程中,藤田刑警一直非常仔细地记录越智龙平所说的每一件事,但这些事情金田一耕助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只是两眼无神地听着广濑警官和越智龙平之间的一间一答,并不急于做任何记录。
“那么现在我想请问一下,有关昭和四十二年七月六日晚上,发生在刑部神社拜殿的命案据说第一个发现命案的人是你?”
“是的。”
坐在椅子上的越智龙平调整一下坐姿,点点头说道。
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请你把当时发现尸体的经过情形说明一下。”
“好,事情是这样的”
越智龙平又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说:
“昨天晚上,我大概在八点半左右离开住家,赶来神社参加祭典”
“啊!请等一等。”
广濑警官突然打断越智龙平的叙述,插嘴问道:
“在那之前,你没有先来过神社?”
“没有,这件事金田一耕助先生应该可以帮我作证才对。”
“嗯,这件事我很清楚;而且越智先生坐车离开住家的时候,正是八点半,当时我还特别别了看一下手表。”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补充说明之后,广濑警官接着说一句:
“越智先生,你真是带了一位相当不错的证人嘛!”
可是他这句话一说完,马上又改口道:
“啊!真是抱歉,我刚才失言了。”
他微微点头致歉,然后继续发问:
“你说在八点半的时候坐车离开住家,那么你到达神社的时间是”
“我不是很清楚正确的时间,不过,我想大概是八点三十五分右吧!因为从地藏平到这里差不多需要五分钟。”
“是的,你爬上石阶,走进神社内是八点三十六分的事,当时我还特别看了一下手表。”
这回是矶川警官从旁补充说明道。
“哈哈哈!越智先生,你所拥的都是强而有力的证人嘛!一个是金田一先生,一个是矶川警官”
广濑警官嘲讽完之后,换上严肃的表情说:
“你在八点三十六分踏进神社里面,那么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看见神社里面湿答答的,而且气氛很不寻常,便急忙冲进社务所,想找个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慢着,请你回想一下,当时社务的门是开着的吗?”
越智龙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应该是开着的,因为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打开门。”
“然后怎么样?”
“我立刻冲进神主的住处对了,因为我对神社里面的建筑架构非常清楚,所以能很快找到他的住处。”
“这个我知道,听说是你出钱翻修神社的。”
“是的。”
越智龙平显得有些神气,他微笑一下说:
“可是我进入里面,才发现那里并没有人在,我正准备离开时”
“这时你又忽然想去拜殿看看?”
“是的”
先前对任何问题都回答得相当明快的越智龙平在被问及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显得有些犹豫,忍不住又调整一下坐姿。
广濑警官重新打量越智龙平一眼,加重语气说:
“你为什么要去拜殿?我听警官说,当时拜殿里面没开灯,完全漆黑一片,你为什么还想去那边呢?”
“这个这”
越智龙平如坐针毯,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越智先生!”
广濑警官刻意在这里打断越智龙平的叙述,正色对他说: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里发生了命案,所以才会往拜殿走去?”
“没、没这回事!”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要去那里?”
“这、这是因为”
越智龙平露出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时候,金田一耕助适时对他伸出援手。
“越智先生,当时你是不是看见有人从拜殿里跑出去?”
“啊!你怎么知道?”
由越智龙平一听金田一耕助这么说,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并拿出手帕拭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可是,越智先生”
金田一耕助将身子向前挨近说:
“也许你认为自己目击到那个人就是凶手,所以在你还没决定是不是要说出这件事之前,心里会感到相当矛盾。不过我们至少我个人并不认为你是凶手,因此比你早一步到达命案现场的那个人也未必就是凶手,你说是不是?
越智先生,这可是一桩杀人事件,我们必须抽丝剥茧之后才能断定谁是真正的凶手,所以请你务必协助我们,将你所知道的一切据实告诉警方。”
金田一耕助这番话非常有说服力,只见越智龙平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决定说出实情。
“是的,其实仔细想来,我也不认为那个人就是凶手。”
“这么说,你确实看见有人从命案现场走出来喽?”
广濑警官对这一点非常感兴趣。
“是的,事情是这样的”
越智龙平用手中的摺扇指了指社务所说。
“社务所门前有一条东西向的走廊,往左转是拜殿,往右走就可以到达位于神乐殿后面的会议室。当时我进入社务所之后,由于心里着急,便一间一间地往每个房里瞧,还一边喊着:‘我是越智,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喊了半天,不但没有人回答我,就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正当我打算回到原来那条走廊上时,然后看见一道人影宛如一阵风似的从右向左穿过走廊从我所站的位置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那道人影从拜殿冲到会议室也就是冲到神乐太夫们的化妆室?”
广濑警官非常谨慎地询问一遍,越智龙平则默默地点点头。
“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时,广濑警官问话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低沉,越智龙平的脑袋则摇得像个拔浪鼓,缓缓说道:
“我还来不及看见那个人的长相,所以不过从那个人的穿着,我想你们应该不难知道他是谁。”
“哦?那个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他穿着一件白色和服,配上黑色的裤子。正因为是白色的和服,所以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也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啊!是神乐太夫!”
广濑警官双眼炯炯有神他说道:
“你说你当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长相,那么你知道那个人看起来大约几岁吗?”
“警官,很抱歉,这点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个人嗯,我想他应该是个男人吧!那个男人当时是这个样子”
越智龙平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将头部围起来。
“他用外套围在自己的头上,所以别说是面貌了,我根本连他有多大年纪都无从知道。”
“这样啊对了,你刚才说那个人像一阵风似地从你面前跑过去?”
“是的,我来到走廊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好走到会议室的楼梯口,而且还把外套罩在头上,我感到很奇怪,便朝那儿走去看看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位警官应该非常清楚。”
“当你进入拜殿之后,很快就知道内阵里发生什么事情喽?”
“不,由于灯没开,拜殿和内阵都是一片漆黑,我无法很快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等我的眼睛适应里面的黑暗之后,就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后来我想赶紧跑出去叫人,却在社务所的前面遇到矶川警官。”
“是啊!实在非常巧合。”
矶川警官说道。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金田一耕助开口问道。
“越智先生,你刚才说那个人从你面前经过,难道他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吗?”
“这个嘛我想他应该早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才会用外套把头罩起来。咦?难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发现那个人吗?”
闻言,金田一耕助、矶川警官和广濑警官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广濑警官轻轻地咳了一声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听到相似的讯息,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待会儿侦讯的时候我们一定会特别问一下这件事,若是有人刻意隐瞒的话,我们一定不会纵容的。嗯总之,越智先生,非常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
“对了,我想再补充一点。不论那个头上围着外套的男人究竟是谁,我认为他应该不是凶手,毕竟‘神乐太夫’杀害‘神职人员’这实在说不过去,而且他也没有动机要这么做。”
(动机?)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矶川警官、广濑警官又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他们都知道四郎兵卫始终认为松若当年就是在这座岛上消失的,因此一直对神主夫妇怀疑着深深的恨意。
“对了,那些神乐太夫都是越智先生请来的吗?”
金田一耕助打破沉默间道。
“不,那么人是由‘锚屋’的老板——刑部大膳先生请来的。这里的一切事务不是由我自己处理,而是由坐在那边的秘书——松本克子小姐处理,所以其他部分就请你们直接问她吧!”
“广濑,你还想知道什么事吗?”
事实上,广濑想知道的事情实在大多了,包括年轻的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私奔?现在越智龙平对巴御寮人抱持什么样的情感?以及他在刑部岛上大兴土木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尽管如此,广濑警官心里也明白就算他问越智龙平这些问题,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因此只好放弃。
“既然越智先生已经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