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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满意啦!它比我在曼哈顿和伦敦的住处都好,像五星级饭店。”她说。
维恺梭巡四周,又看看天花板说:“就可惜没有一个练舞室,或许我们该把青绿屋打掉,镶上整墙镜子,再配上地板,妳就可以在家练舞了。”
“你在说醉话吗?”紫恩惊讶地说:“当你盖好的时候,我人都已经不在了。”
“是吗?”他有种如大梦初醒时的表情,“妳跳完吉赛儿就要离开纽约了吗?”
“我来纽约,只为吉赛儿,十二月我就必须回伦敦了。”她将眼睛望向别“若妳要学舞或艺术,纽约不是比伦敦好吗?”他问。
“我””我已经习惯伦敦的气氛,纽约总是人吵、太难,不太适合我。”紫恩缓缓地说。
“是吗?”他的脸靠近她说:“甚至连我也没有办法留住妳吗?”
她看进他的眼眸,深似大海,然后转过身说:“留我做什么?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应该巴不得摆脱我才对。”
她的背后一直没有声音,忍不住回头,就见他倚着餐台,用很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紫恩感到极不自在,被逼着说:“我们当兄妹不是很好吗?彼此自由自在。”
他收回目光,忽然一脸烦闷的说:“我今天失恋了。”
失恋?这是他所以举止不寻常的原因吗?
见她表情愕然,维恺苦涩的说:“乔安妮向我提出分手。”
紫恩忆起他和乔安妮的争执,“无法挽回了吗?”
他摇摇头,散件悲戚地说:“我需要妳的安慰。”
这倒是出乎紫恩的意料之外,但她也反应极快地说:“呃!治疗失恋,就来一客冰淇淋,然后加很多奶油和巧克力,据说很有效喔!”
“我需要的却是妳!冰淇淋哪有初恋情人的怀抱效果大呢?”他向前两步,眼看就要碰到她了。
紫恩整个人靠向水槽,他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两手在她的身侧,将她圈在小小的范围内,两人几乎是只有间发的距离,他的喉结和下巴差不多碰到她的唇,只要一低头,两人就会跃入那无尽的欲海。
好热呀!如火般燃烧,忘了心在跳、血在奔流,比记忆中更热切、更颤人心弦,就在他的手碰到她肌肤的那一瞬间,紫恩轻呼出来,维恺则往后踉跄。
“天呀!我还真的喝多了!”他按着太阳穴说。
紫恩自然赶紧去泡一杯热茶,只是在倒水的过程中,手一直颤抖,久久不停。
而后,他若无其事,她也神态平静,当第二天太阳出来时,他们两个又是约定要彼此友善的好兄妹了。
那一夜,其实是吓坏了紫恩,以前她也曾和维恺拥抱、接吻过,但因为那时她年纪还小,所以大都点到为止,常常嬉笑玩耍的成分居多。而这一次,肌肉的张力和血液的涌漫,让她全身的毛发全着了火,某处有着轰雷响彻她的耳腹胸臆,彷佛痛苦,又彷佛快乐,令她想熔铸于他。
这感觉从来没有过,甚至连她在跳舞时也难以追寻。
一个星期了,她忙着设法在舞蹈中寻找那种融入与缠绵,但总是徒劳无功。
再试试吧!
总可以由陌生到熟悉的。
紫恩在镜子而做着一连串的自创动作,突然,李奥穿着黑舞衣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他说:“有个不好的消息,露芭娃昨晚在中央公园附近发生车祸,手脚有几处骨折,怕是不能跳吉赛儿了。”
这是舞者最大的不幸,紫恩能体会那痛苦,不禁焦虑地说:“真有那么严重吗?”
“还不是百分之百清楚,大家正准备到医院去看她,妳也来吗?”李奥问。
“当然!”紫恩拿起毛巾,快步走向更衣室。
“紫恩。”李奥又叫住她,“妳要有跳吉赛儿的心理准备,这角色八成是属于妳了。”
此刻,她一心都在可怜的露芭娃身上,根本还没想到这一点。将快乐建筑在别人的悲剧上是不对的,但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当紫恩走进更衣室时,人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彷佛在做爱,一切多可思议啊!
医院里的露芭娃刚动完手术,头上缠着纱布,手上裹着石膏、绷带,脚还吊得高高的,她的同居男友随侍在一旁,正在给她说笑话。
“对不起哟!在公演前出这种事,乱了整个舞团的作业。”露芭娃一见他们就说。
“我们才难过例!舞者的手脚总是比常人脆弱,也更需要保护。”蒙妮卡握住她没受伤的手说:“好在这不是永久的伤害,复建以后,妳又可以回到舞台了。”
“昨晚她觉得有点累,我就曾警告她别开车,可她任性惯的。”露芭娃同居的男友说。
“谁晓得大半夜了还有人在溜狗,而且一溜就是六条,真是个疯女人!”露芭娃噘着嘴说。
大伙纷纷给她安慰,并提供她一些医疗和法律建议,整个病房闹烘烘的,直到护士来说探病时间已过才结束。
在临走前,露芭娃叫住紫恩说:“一切就看你的了。”
面对这种场景,高兴或伤心都不对,紫恩只能诚恳地说:“我想,大家仍宁愿妳是吉赛儿。”
“妳是够资格的!我祝福妳能跳出不一样风格的吉赛儿。”露芭娃的笑容有些苦涩。
不一样的风格?紫恩走出医院后,一路静静地寻思着。吉赛儿这个角色她梦想已久,可以说在立志舞蹈后,就是她的最爱。但今天一到手,一股惶恐的感觉也同时飘然上心头,她真能诠释出吉赛儿的爱与死吗?若她跳得不如露芭娃,不是就等于毁了这出戏的灵魂,及舞团数十人几个月来的心血吗?
露芭娃虽傲气十足,却也是热情无比的人,她生气起来不理人,高兴起来却不分男女地又抱又亲,身体是她的交流方式,百无禁忌。而她更厉害的是,男朋友像换衣裳般快,并且每个都对她俯首称臣。
比较之下,紫恩就像一池安静的湖水,东方的教养方式,即使是活泼伶俐的孩子,也有一把标尺在,再加上她的芭蕾承师大都偏向古典雅丽,一碰到叛逆的蒙妮卡和离经叛道的李奥,就有一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要如何才能放开自己呢?
急躁的心,让她又回到已空无一人的剧院,换上舞衣、舞鞋,她就迫不及待站在镜子前,从暖身、第一、第二到第五姿势,仔细都做一遍,看手脚能有什么不同。
死亡之舞本身就是很深奥的,生的灵魂要一寸寸跳掉,如蝉剥去羽翼,在世间只留下似有若无的缥缈;接着是另一段幽灵之舞,薄寒的白影,却装着极沉重的爱与恨。
两只手、两只脚,如何能跳出生如死,死又如生那种诡异的爱恨情仇呢?
紫恩一次比一次更舒展自己,全场奔腾着,想象李奥和保罗用强壮的快臂,奋力承接着她。也许舒展不对,要更进一步到自虐的程度,稍稍失去理智及意识的,像维恺将她贴向水槽的那一刻,要焚烧、要惊心动魄……紫恩的脸庞一会儿甜美,一会儿又似受尽折磨,在这无人的夜,她汗流涔涔,不知自己已跳了多少个时辰。
突然,一股剧痛由右膝传来,透达心扉,她“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嘴不禁惨哀出呻吟,整个人卷缩成一团。
哦!是她求好心切,练得太多,超过体力能耐了……是她的错,但拜托不要是现在,公演还没结束,她的吉赛儿才刚开始呢!
在痛与不痛的中间,紫恩用湿滑的手,一步步在地板上匍匐前进,时间长如一世纪。她好怕,好怕从此再也不能走,尽管她已预知手术,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但还一直没有空间去想象最坏的情况,因为她有太多的事未完成。
这就是双脚伤残的感觉吗?但她还有痛,还有梦呀!!
终于,她来更衣室,拿出背包里的止痛药,连水也没喝,就咬着吞下,再深喘一口气,忍住那阵阵袭来的疼痛。
模糊中,有铃声响起,她蓦地想起手机,勉强拿过来,虽然慢了一些,但对方也很坚持,没有切断。
“喂”””她按住膝盖回答。
“紫恩,妳在哪里?现在都十一点了,妳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我心急得都跑到地铁去,甚至在想妳会不会被人堆到轨道上,人躺在医院里……”维恺一口气说完,“妳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杜弗……练习室里。”她忍着痛回答。
“妳疯了?这么晚了还在练舞?”他停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她的声音有异,“妳还好吧?”
“还……好。”紫恩不愿增加他的焦虑说:“呃!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当然会去接妳,这时候在曼哈顿搭地铁,是准备要下地狱的人做的。我十分钟后到!”说完,他就急忙收起线。
十分钟!紫恩慢慢的扶着椅脚,在他来之前,她必须站起来,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惨状。
但,她试了又试,总是无法如愿,最后因为筋疲力竭,只好放弃了。
寂静的空间里,远远的听到有人开门、关门的响声,她知道是维恺,却只能无力地在原地等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嘎”””的转轴声终于近在耳旁,维恺出现在更衣室,脸在灯光下竟是惨白。
“晦!”她强颜欢笑地跟他打招呼。
“脚又痛了吗?”他连忙蹲下来说。
“不小心练太久,一走就痛。”紫恩将泪水挤回去说:“可能需要你扶我回去。”
“妳真是不要命了!”他用谴责的口吻说。
维恺把她的背包、杂物挂在肩上,双手伸向她,但不是搀扶,而是干脆抱起,“拜托!不用这么麻烦,我能走”””紫恩没有心理准备,但脚又触不到地,只好用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和脖子。
“等妳走,我们天亮了也到不了车子。”维恺大步跨出说。
又再一次如此贴近,甚至连皮肤都偎着皮肤,清楚地感受到他强壮的肌肉,紫恩内心那种特殊的澎湃情绪,又无法制止地翻腾起来。
路上,他一面担心,一面免不了训示一顿,一回到苏荷区的公寓,他很迅速地弄热水,装敷袋,再使劲地替她按摩痛处,动作之熟练,彷佛已经做了千百次。
看到可以呼风唤雨的华尔街金童,竟沦为她的按摩师,紫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她只能轻声的说:“对不起”””
“反正我一向是妳的司机兼仆人,习惯啦!”他面无表情地道。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紫恩突然想到说:“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呃!也不算是啦!因为露芭娃车祸受伤,所以由我递补她的位置,成为第一女主角了。”
“恭喜妳啦!”维恺要笑不笑地说:“这就是妳半夜愚蠢地在练舞室顾影自怜的原因呀?”
“我才没有顾影自怜呢!一下子接到任务,觉得有些失措,总想练习得更多,以免别人失望,自己也失望。”她说。
“就从来不怕我失望。”他冒出一句咕哝。
紫恩不明白他的情绪所为何来,所以不敢接腔。
膝盖上的痛已逐渐消失,维恺的按摩以另一种方式刺激着她的皮肤,并直上心头,全身都有电触感。
“好了!”她推开她的手说:“我得站起来试试,看还能不能走路。”
她像个孩子一样,缓慢地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又从灰蓝屋走到浅紫屋,回头一看,他正常着嘲弄的笑容看她。
“双脚能走路的滋味实在是太棒了。”紫恩不在自地说:“趁骨头还能动时,应该多走走。”
“妳说这是什么话?骨头不能动,也要几十年之后。”他俯身收拾沙发上的治疗用品。
看着年轻俊挺的维恺,紫恩心中百感交集,他健康,她却要生病了……她眨去眼中的泪,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