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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安回来,我把这个故事讲个别人。别人都于我有同感,很愤怒。可是文章写到这时,我的疑问出来了:管理局禁止老头吹笛好像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个老头确有卖艺之嫌。否则,他至少应该让一让再收那20元钱,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收钱;第二,怎么一切都像排练好似的,有惊无险,显然老头充分利用了我们这样游客的猎奇心,同情心和“正义感”;第三,老头好像很怕管理人员,其实他不怕,如果真怕就不会带笛子来,更不会在管理员眼皮底下吹。他原来同管理员玩得是痞子游击战——我反正身无长物,不怕罚,不怕抓。
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使是卖艺,有何不可?管理局可以收管理费,老头可以增加收入,游人可以娱乐,皆大欢喜。然而问题的关键恰恰在此,卖艺这别处可以,在华山不行,因为华山只有一条路。而且,这条路大部分窄的只能勉强通过两人。因此,在游人如织的华山上,如果出现堵塞,是很危险的,华山管理局不让卖艺的这条规定是对的。这就是我在给MBA讲课时经常强调的:管理永远是具体的道理。然而,不在此山中的人,往往容易像我一样忽略了具体,就事论事,轻松地产生了正义感。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如果这个挑夫老头真不是卖艺的,他把我们给的钱,看作是帮助,而不是对他表演的报酬;他真是爱好在负重爬山的过程中,吹笛自娱自乐;那么管理员对他的粗暴限制就变得不合情理,也不合法了。于是,管理的第二个关键点出来了,怎么判断老头是否卖艺?其实,他不挑担,只吹笛,都很难判断他是否卖艺。他可以说:“我挑担子爬了一辈子山,现在退休了,不上山吹笛子我难受。”所以他边挑担边吹笛,就更难判断卖艺与否。管理局不可能派一个人跟着他,看他收不收钱,因为管理成本太高;再说,他是专业爬山的挑夫,管理员也跟不上他。有人说:“可以放蛇呀,派出像你这样游客的便衣诱惑老头,如果他一收钱,就抓现行,取消他挑夫执照。”可是老头吹笛子的水平竞争不过街上卖艺的,靠吹笛子养活不了自己。不让他当挑夫,政府就业办不干了:要求他必须在华山就业,因为挑担子爬山是他唯一的劳动技能。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打擦边球了,一旦躲过了管理人员的视线,就开始向游人卖艺。山上卖艺的收入一定高过山下,因为,人在山顶看到大自然时,灵魂多少会净化些,出手也就大方些。另外,挑担子卖艺的收入,一定高过空手卖艺的,因为,人们对挑夫存在同情心。因此,华山管理局如果对老头开了口,西安卖艺的,就会一下子掀起负重登山的训练高潮。于是,华山的挑夫数量陡增,挑夫的文艺水平也高了。华山,于是堵塞了。再于是,华山管理局不得不开始通过秤挑夫们的担子,以识别真假挑夫。可是,不久就发现山上有卖假担子的了,因为假挑夫,一过完秤,就把重量卸了,但为了骗取游客的同情和管理局的监督,还必须挑一个貌似沉重的担子。
难道旅游管理局还要管卖假货的?管理问题真是复杂。写到此,我有些后悔,我当时怎么没担担老头担子的重量!
本文摘自《读者》200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