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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不是妈妈吗?”
汤姆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母亲,不禁全身发抖,慌慌张张地掉过头去。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中用手遮起眼睛,挡住自己的面孔。
当时,如果汤姆没有用手遮起眼睛——这是他从小时候起,在吃惊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的老毛病——或许还不会惹起什么意外的事情。
但是,当汤姆的母亲注意到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横冲直撞地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毫无畏惧地钻入禁卫兵的行列,在人们惊讶注视的刹那间,很快地跑到汤姆的马旁,紧紧地抱住汤姆的脚,喊叫道:
“啊,是你吗?我的好孩子!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哎,我是多么挂念你。
多么想你呀!”
不过,汤姆母亲的喊叫声混在嘈杂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听清楚她说什么。因为当时卫兵纷纷赶过来,想把这个老妇人拖开。一时间,怒吼声、铠甲和皮靴的碰撞声、马蹄的践踏声等等,乱成一片。听得清楚的,只是卫兵们大声怒骂“疯婆子,赶快把她拉开!”的声音。
在这样骚动中,汤姆故意硬着心肠,向那正被拖开的老妇人答道:
“不要胡闹,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说完以后,卫兵就很粗鲁地把这乞丐婆子拖走,赶到路旁群众中去了。
骚动又平静下来。沿路群众欢呼的声音越来越高。慢慢地,大家已经可以望见西敏寺的尖塔顶了。
但是,自从发生这个意外事件以后,汤姆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心里就像万箭穿心似的难过。
“唉,我昧着良心,说出‘我不认识你’这句活,使得从小疼爱我的妈妈被赶走了。她所喊叫的‘我是多么挂念你,多么想念你呀!’那种悲痛的声音,是多么叫人心碎当我最初离开妈妈的时候,我自己也跟妈妈现在一样,挂念她、想念她,就是睡在王宫里的床上也不能合眼,整夜都是在做怀念母亲的梦。现在如何呢?居然忍心说出‘我不认识你’这句话来。唉,这是虚荣心在作祟啊!我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有良心了呢?为什么会拒绝亲生母亲的爱,为什么会叫士兵把妈妈赶走,而舍不得放弃王位呢?这种等于偷来的国王宝座和真实的母爱,到底哪个更宝贵呢?唉,当时为什么不叫一声‘妈妈’呢?不管会引起什么骚动,都不应当使妈妈伤心的”
汤姆越想越后悔,觉得还是应当跟最初在王宫里一样,坚决主张自己是乞丐的儿子。虽然现在可以说是被情势所迫,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是,也是由于自己的一点虚荣心才落得这个结果——他这样受着良心上的责备,悔恨万分。汤姆脸上,本来充满了国王浮夸的神色、现在忽然消失了,就像被拖往刑场的囚犯一样,面无人色。
“唉,真想还我自由之身,恢复原来的叫化子汤姆”
加冕行列,这时仍在继续向西敏寺前进着,市民欢呼之声越来越高,汤姆则被羞愧所苦,他的头越来越向下低垂了。
由于汤姆的无精打采,群众欢呼声也渐渐失掉了力气,在群众之间也弥漫着“陛下是怎么搞的?”“陛下身体不舒服吗?”等担忧的气氛。
哈弗特公爵注意到了这种情形,猜想一定是因为那个疯婆子的缘故,他就驰马赶到汤姆身旁,低声说:
“陛下,请您放宽心些。人民看到陛下的气色不好、垂头不高兴的样子,大家都非常担心。还是请您恢复高高兴兴的样子,抬起头来,向欢迎的群众微笑答礼吧!”
汤姆被他这么一劝,才勉强抬起头来,又开始向两旁市民微笑答礼,但却显得不大自然。这是勉强装出的笑容,是没有意义的微笑,不过,人民并未看出来,又开始欢呼,欢声雷动,非常热烈。
当快要抵达加冕典礼的西敏寺门口的时候,哈弗特公爵很担心似的又跑到汤姆身旁来,忠告道:
“陛下,请恕臣无礼,再请陛下注意。请您恢复兴高采烈的样子。刚才那个疯婆子,有污圣明,臣等不胜惶恐之至。不过,她是个疯婆子,请陛下不要介意,无论如何请您振作起来,欢欢喜喜地驾临寺院大礼堂才好。”
哈弗特公爵又很生气地说:
“唉,那个疯婆子冒犯了陛下,真是可恶!”
汤姆带有羽饰的王冠好像要掉下来似的,突然乱摇乱摆起来,他用非常苦闷的口气说道:
“那个女人不是疯婆子,她是我的妈妈!”
“哎呀!陛下,请您平心静气些。眼看就要到大礼堂了,请您安安静静的,不要气恼”
哈弗特公爵尽力劝告后,就掉转马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提心吊胆地喃喃自语道:
“真糟糕!看样子,陛下的神经病好像又发作了。大概是因为民众高呼万岁声音太热闹了,还有刚才那个疯婆子的胡闹,把陛下的头脑弄迷糊了。啊,老天爷,在举行加冕典礼的时候,千万不要出事情才好。等仪式完毕后,就请陛下返宫暂时静养一下”
加冕典礼
作为加冕典礼的礼堂——西敏寺的大厅里,无论是楼上或楼下,到处都挤满了高官大臣和贵族们,他们都在恭候圣驾的到来。在一片庄严肃静的气氛中。有时只听见来迟了的贵妇,拖曳着长裙走向指定的席位上,所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声,此外连一点悄悄的低语声音都没有。
大厅里和大厅外,装饰得辉煌灿烂,令人眼花撩乱。正中心是圣坛,两旁都用花卉、国旗和各种垫子。毡子等装饰起来。贵妇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礼服,各人佩戴的珍珠宝石闪闪发光。参加典礼的贵族和贵妇人们,各人都在身旁放着贵族戴用的冠冕,这是准备在新国王头上戴上王冠的一瞬间,大家也一齐带上自己的冠冕。——大家在事前都练习了很多遍,以免到时候把冠冕戴歪了。
过了一会儿,康特伯利大主教率领着大批主教。走进大厅,坐在礼坛专备的席位上。
大家一见这种情况,就知道陛下快到了,更加肃静起来。在礼炮轰隆一声之下,大厅里开始奏圣乐,乐声越来越响。这时,大家期待已久的高贵国王终于出现在门口,在大家起立敬礼之下,徐徐走到圣坛上。
国王即位。普天同庆。
竭尽忠诚,奉迎我主。
励精图治,政治贤明。
我主圣谕,万民景从。
在反覆赞颂的歌声中,一项接着一项举行各种传统仪式。在仪式进行中,汤姆的脸色越来越发青,这是因为深沉的悲哀和后悔使他伤心所致。
“啊,未必完全绝望吧?未必没法挽救吧?我应当趁此机会跪在康特伯利大主教面前,请求赎罪。
哎,如果我要忏悔的话,那么,礼堂上将会引起如何的混乱呢?啊,上帝,请您救救汤姆吧。我应当怎么办才好呢?”
进退两难的汤姆无法平静下来,正当他心烦意乱时,加冕典礼已经进行得快到最后一个项目了。
康特伯利大主教徐徐走过来,把金光闪烁的英国王冠拿起来准备戴在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的汤姆头上。同时,大厅内突然闪耀着像霓虹一样的光辉,这是因为当大主教将王冠举在汤姆头上的时候,贵族和贵夫人们都一齐拿起自己的冠冕,各自高高举起放在自己头上的缘故。
啊,就在这兴奋得令人窒息的一刹那间——据汤姆看来,觉得在这一刹那间,落在自己头上的,并不是光辉的王冠,而是猛烈的一击。
“等一等!不准把王冠戴在冒充者的头上!我才是真正的国王!”
从大厅的一边,忽然响起了这样威风凛凛的声音,阻上了正在进行中的仪式。
大家被这惊人的一声喊叫,吓得大吃一惊,都掉过头来朝着这边看,才看见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一个小叫化子模样的少年,正从当中的走道上朝着礼坛大步赶来。这样一个满身褴楼的小孩子,居然在这神圣的地方,在这神圣的时候出现,真不知他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还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因为大家专心在注意礼坛上的仪式,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卫兵立刻纷纷地跑过来,要逮捕这个乞丐少年。不料,汤姆从正要戴在自己头上的王冠下面,大声叱责道:“喂,不准对这位贵人失礼。这位才是真正的国王陛下呢!”
大家惊讶万分,目瞪口呆,哈弗特自然也跟大家一样惊愕,但他真不愧是位大公爵,并未显出狼狈的神情,却用坚定的口气吩咐道:
“因为陛下旧病又发,所以才这样说。赶快把这个暴徒抓起来!”
汤姆一听,立即驳斥道:
“不准,不准到他身旁去。我再清清楚楚他说一遍:他才是爱德华六世陛下。”
哦,在王冠正要离开大主教的手的一刹那间,怎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大家都像没有感觉似的哑口无言,无法判断是非。
这时,爱德华毫无畏惧地走向礼坛上去了。与他相貌十分相像的汤姆,以充满喜悦的神气从礼坛上跳下来,恭恭敬敬地跪奏道:“国王陛下。欢迎您回来。汤姆无时无刻都在希望您回来!陛下!臣不胜惶恐之至,请您准许我的请求:敬请陛下戴上王冠吧。”
这时,哈弗特公爵和全体大臣们,心里也有些动摇,瞪着两个少年的脸,各自在心里暗想:“啊,瞧!怎么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分辨不出谁是谁来,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国王呢?”
哈弗特公爵深深地注视了他俩一会儿后,才以很慎重的态度向爱德华问道:
“恕我冒昧,我有一点问题,想请教您一下。您可以答覆我吗?”
“唔,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覆。”
“您是怎佯进到这个地方来的呢?门口护卫的士兵,怎么会没有拦阻您呢?我想请您先答这个问题。”
“我从昨天晚上,就偷偷溜进寺院里面来了。今天从早晨起,我就在等候机会,由于警戒森严,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才能够溜进来。”
哈弗特公爵又问了很多关于先王陛下、王宫内苑日常生活的情况等问题,谁晓得这个少年对答如流,毫不迟疑。公爵听了,非常吃惊,心里想:
“不错,答的都很正确,这真是怪事。不过仅是这一点,还不能认为证据确凿,因为‘这位疯了的国王’也知道这些事情。换句话说,如果有熟习宫廷里各项事情的人详细告诉了他,那么,回答这些问题并不困难。这样看来,有些地方又好像是真的,有些地方又好像是假的,这真是令人难以判断哩!唔,有没有什么巧妙的质问方法——只要提出一个问题,立即可以使他现出原形来”
现在,这两个少年和所有的臣仆,大家的眼睛都凝视着哈弗恃公爵的脸,期待公爵作最后的判断。此举关系着全英国的王位继承问题,如果公爵判断错误,那就失去真王、危及国家,造成极大的不幸事件。在大家紧张而沉默的注视下,哈弗特公爵“唔”地一声,朝着两位少年,说道:
“我很抱歉,敬请在病中的陛下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您们两位都答覆我一个问题。从前先王陛下,曾把国王专用的御玺交给王子殿下保管,后来遗失了。现在知道御玺放在什么地方的,只有当时的真正王子殿下。现在,你们两位谁能说出存放御玺的准确地方,谁就是真正的王子。”
“我也曾向这位尚在患病中的陛下请示过两次,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