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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国庆正要张口,林姐打了手势把他拦住。
“来,跟我到车里去。”林姐灭掉了仅抽了一口的香烟,同丁国庆一起走出了后门。
在林姐的轿车里,丁国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子,又从皮夹里抽出了祝洪运的证件:“在继红的工作间发现的。”他说。
林姐边看边点头。
“我从三渡村的人那里得知,他是郝仁的表弟。”丁国庆指了指驾照上的照片。
林姐的手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地磕着,想了一下问:“是偷软盘?”
“一定是。今晚是绝妙的时机。”
“他打错了算盘。”林姐拍了一下方向盘。
“不,欣欣,”
“没那么容易。”林姐气得涨红了脸。
“可是”
“放心吧,我这儿还有完整的一份儿。”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皮包。
“要不要让继红马上回家毁掉电脑里的文件?”丁国庆请示。
“没必要了。”
“为什么?”
“他们已经复制到手。现在的目标是弄人。”
“弄人?”
“除了继红,没人能调出软盘里的资料。”
“那”
“让我想一想。”林姐皱着眉头,面色沉重地思考着。
郝仁和鸭血汤、两面焦从休息厅里出来之后,又回到了舞场。他们围着新娘、新郎跳起了欢快的DISCO,郝仁边跳,边注视着舞场的四周,他发觉鲨鱼和牛卵总在他左右。
舞步越跳越快,节奏越来越紧。
在混乱的舞步中,鲨鱼和牛卵把郝仁夹在了中间,郝仁觉出了不妙,他又看到鸭血汤和两面焦的周围也出现了一些生面孔。
露丝和彼得几乎不像在跳舞,倒像是在看管着正和继红搂在一起的斯迪文。
郝仁看到这一切,心里明白了八九,因为祝洪运刚才在电话里除了报告软盘盗到手外,也报告了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临走前,在继红的家门口出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郝仁浑身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他的行动已被察觉,形势非常危急。他知道自己已被人看住了。鲨鱼和牛卵一前一后,贴着他的身体,几乎像夹肉饼一样把他夹在当中。
林姐的轿车里,丁国庆已经按捺不住:“欣欣,下手吧,我已作了布置。”
“今天的宾客都是纽约的要员,一旦闹大,会制造出新闻,今后,好吧,你立即回到舞场去,控制住局面,我去找继红。”林姐说完,果断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丁国庆又回到舞场,在暗中监视着事态的动向。不一会,他看到林姐在舞场出现了,她翩翩来到正在跳舞的新郎和新娘面前,拍了拍斯迪文的肩膀,把继红拉走了。
连惊带吓的郝仁想停下来歇一会儿,可他被鲨鱼和牛卵紧紧地顶住了身体。
打击乐更加疯狂,叫喊声此起彼伏。
露丝和彼得守在舞厅大门口。
林姐和继红从休息厅走出来,她把继红又交还给斯迪文。
婚礼照常进行,宾客仍在尽兴。
清晨,婚礼散了,舞厅恢复了平静。
继红平安回到了新房,斯迪文搂着她睡了。
此时此刻,在布郎克斯祝洪运的卧室里,郝仁正在左右开弓地煽他的嘴巴,他怒斥着浑身颤抖的祝洪运。
“你他妈的毁了我的大事。废物!纯属废物!宰了你都不过分,你懂吗?”郝仁拿起桌上的枪。
“表哥,你消消气,你”祝洪运吓得浑身直哆嗦。
“你以为这是在永乐吗?你以为这是在船上,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吗?你险些让我丧了命!”“表哥,我我对不起”
“对不起管屁用?忘了衣服、丢了证件,那还不如丢了你的小命。你知道你给他们留下的是什么?是黄龙号没有沉没的铁证!你我都活不成了!”
“那那怎么办呢?”祝洪运真没想到自己桶下的是这么大的祸。
郝仁收起了枪,眼珠转了两转,胸有成竹地说:“事到临头,只有一不作二不休,好在东西拿到了手,至少也得平分秋色。”
“我他妈的拼死也要干掉那个丁国庆!”祝洪运见表哥态度好转,也跟着怒骂起来。
“干他,管屁用。”郝仁摇了摇头说:“你快把电脑打开,把那个软盘放进去。等大批货一到,她收她的钱,我收我的款。这就是我同她谈判的资本!”
祝洪运打开电脑,把软盘插了进去。郝仁想了一下调出文件的程序,用手指按了下去:W—W—M—A—G—H—A—M—*。
奇怪,电脑的荧光屏上什么也没有出现。
郝仁又重新接了一次程序。
荧屏上还是一片空白。
“你他妈的敢肯定你复制上了?”郝仁骂着,转身抓住了祝洪运的脖领。
“表哥,绝对不会错,绝对不会错,我全是照你的吩咐做的。”
“你再给我来一遍!”
祝洪运立即在电脑的键盘上,熟练地操作一遍复制软盘的过程。
“表哥,我绝不会错的,我都练习了上万遍了。真的”
“好,既然如此,孙继红你就等着吧!”郝仁狠狠砸了一下电脑键盘,眼睛里冒出了凶狠的目光。
继红虽然疲倦极了,可就是睡不踏实。
晨光透过白纱窗帘,照进了卧室。她睁开眼睛,看着这刚刚裱糊过的新房,掉下了悲伤的眼泪。她感叹自己婚姻的短促,恨透了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她从没有想过,斯迪文会变得如此没有良心。
她回忆起在休息厅,林姐说的话,她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继红,郝仁已经下手了。刚才他派人到了你家,盗到了电脑里的资料。”
“啊?!林姐”
“不要慌。你知道,他们暂时还调不出文件。问题是你目前的处境很危险,等他们察觉到调出文件的密码改变了,就会向你下手。”
“林姐,这么说,那那黄龙号的资料,也是也是从我这儿跑的了?”
“这个你先别管,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安全。”
“斯迪文这个混蛋,我要亲手杀死他。林姐,我我不想活了。”继红痛哭着。
“现在你给我从后门出去,到小海湾等我。”
“不,我不走。”
“继红!他们很可能很快就把你绑走。也许是今晚,也许是现在。”
“林姐,你想想,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逃脱?我犯下的罪,由我来挽回。叫他们把人绑走吧,我正想瞧瞧他们心有多黑,手有多狠。我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资料销毁,把电脑砸烂,拼它个鱼死网破。死,就死个痛快。”
“混账话。不能赌气。你还是先躲躲,我自有安排。”
“不,林姐,斯迪文不可靠,国庆早就提醒过我,可我就是似情非信。林姐,我我真是罪该万死。林姐,事已至此,他们调不出文件,一定会动我的脑筋,相信他们不会轻易地就弄死我。我想,不如将计就计,我进去摸底,弄他个水落石出,同国庆和你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要不然,咱们三义帮就败在我手里了。林姐,你就让我去吧。”
“我何尝又不是这么想。可是我担心你”
“安全不会马上有问题。相信我,林姐,让我将功补过吧!”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斯迪文吵醒,继红闭上眼睛,佯装熟睡。她听到斯迪文对着听筒小声嘀咕:“好,我明白,嗯,她在睡,不会吧!OK我一定办到。你先放下,我一会儿打过去。”
斯迪文放下电话,悄悄下了床,走进了继红的工作间。
继红没有跟他去,她现在对他的仇恨,远远胜过对那个可恶的郝仁。她也可怜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纯情,换来的全是无情的欺骗。要不是为了林姐的全盘计划,她一定会马上冲过去,一枪击毙这个罪该万死的斯迪文。
听到工作间里传出来轻弱的敲击电脑的键子的声音,继红默默地流着眼泪。
清晨,林姐在办公室里,心如火焚。为了稳定自己的心绪,她又转动了一下那个大地球仪,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转,那不停的旋转,使她的头有些发晕。她觉得不仅地球仪在快速旋转,她的整个人,整个房子都在转。桌上的文件好像都飞了起来。她伸手把地球仪按住,手掌所按的部位,正好是在东半球,太平洋沿岸的福建。说也奇怪,她觉得她所按住的那一块,突然变得发烫,火辣辣地烧着她的手掌,烧得她那红红的指尖不停地颤抖,烧得她的心都在颤。她想大笑,笑自己无知的野心,她想大哭,哭自己的命运离不开宇宙的轨道。
是的,连续发生的事情和夜夜的煎熬,她的体力不支了。浑身无力,酸疼,双颊烧得绯红。多年来,她对斯迪文倾注了全身心的关怀,待他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出来,难道换来的就是反目吗?对她打击最大的不只是斯边文的背叛,而是丁国庆,他在默默地寻找着黄龙号,寻找黄龙号的真实目的她非常清楚。
她开始对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产生了怀疑,怀疑它真正的价值。可是她又不能马上退却,必须坚持到底,不能半途而废,东京会议的举措鼓舞着她,努力地拼搏总还算有个目的。
可是达到那个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整个地球就是全属于你又有什么用?丁国庆就在她身边。他静静地思考着他心中的事情,围绕着他的是他自己的宇宙,他自己内心的痛苦在折磨着他,近在咫尺,也不向她来倾诉,不会过来向她拥抱。
林姐头上冒出虚汗,两腿有些发软。为了支撑自己站稳,她双臂紧紧抱住那个凉嗖嗖的大地球仪,地球仪的中心偏向一边,林姐的身体一斜,摔倒在地上。
地球仪飞快地自转起来。
“欣欣!”丁国庆叫了一声,跑过来扶她。
“等一等。”她虚弱地说。
“哎呀,欣欣,你发烧了。”
林姐斜瘫在地上,仰望着那个飞转的地球仪,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她忽然觉得那巨大的宇宙向她压来,那速度、那重量都使她不能承受。她又觉得自己骤然变得太小,那不可逆转的运行,那固定的轨道,像是能把人辗成粉末。
“欣欣,你的头很烫!”丁国庆摸着她的前额。
林姐抚摸着丁国庆的手背,挣扎着睁开眼睛,喃喃地说:“国庆,我没有发烧,我很清醒。”
“不行,你得去医院!”丁国庆说着把她抱起,又在她的前额吻了吻。
林姐的眼角里流出了滚烫的泪。
斯迪文在工作间做完了他要做的事,又打了个电话,就回到卧室叫醒了继红,兴奋地说:“你可真是个好命人。宝贝儿,郝仁请咱俩过去,说要给你个惊喜,是结婚礼物。连我也不告诉。”
“什么时候?”继红坐起来问。
“就现在。”
继红穿好衣服,走进浴室,从化妆台的抽屉里,把一支袖珍手枪藏在了包里。她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斯迪文帮她穿上了风衣。
“去哪儿?”继红问得很生硬。
“布郎克斯。”
“他住在那儿?”
“谁知道。”
“走吧。”继红定了定神,随斯迪文走出门外。
斯迪文吹着轻松的口哨,打开车库的自动升降门。
一辆崭新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