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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跟斧子走的这一路,的确不费什么心,也没见他怎么联系。到了一个地方也不着急不着慌的,到时候肯定有人来照应,肯定有人来接应。
一路上十分顺利。中饭一过,他们就来到了大勐龙县的一个傣寨。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典型的傣族小伙子,名叫岩塔。他民得眉清目秀,招人喜欢。他热情地把林姐、斧子请进傣楼,给他们沏上茶,就坐在一旁不声不响地抽起了水烟袋。
“林姐,您要不要试两口,这大竹筒子烟枪抽着挺过瘾的。”
林姐摇摇头。她正在琢磨着眼前的这个半旧的傣楼,觉得很眼熟。她太熟悉傣族生活了,不仅懂得这里的习性,还能记得一些傣语。她的眼眶有点潮湿,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林姐,您先休息一下,我还得跟这位兄弟出去一下办点事儿。”斧子说着,站了起来。“事儿急吗?”林姐问。
斧子低下头,趴在林姐的耳边小声说:“跟那边再确认一下过去的时间,免得出麻烦。”林姐点点头。
斧子和那个叫岩塔的傣族小伙子走了。林姐脱掉了外套,躺在竹席上。她没打算睡,她想清理一下头脑中一些模糊的感觉。
二十多年了,整整的二十四年。命运多会捉弄人啊!在路上,她就背着斧子擦过眼泪。那一排排参天的胶林,那一滴滴流进碗里的胶液,融进多少她当年的梦,盛着她多少难以忘怀的回忆呀!
没见到这些树,还真想不到自己已变得这么老了。栽胶苗时候才多大,刚满17岁。谁会想到,当初这些使她伤透了心的小树苗,如今都已成林、果实累累了呀。尽管她没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可她仍然非常激动,非常开心。她想,这些胶液一定给当地人带来不少经济效益。看一看现在的傣楼和楼里的家具,变化有多大呀。二十多年前的傣家楼,虽然不是一贫如洗,但也不像如今这样,新的隔间屏风、组合家具、桌上的彩色电视、地上舒适的竹席,竹楼下手工的脱谷机已装上了马达,还有停放在楼旁的手扶拖拉机——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姐从竹席上爬起来,走到竹楼的凉台上,眺望着远处的片片胶林,心潮起伏,流出了不知是喜还是悲的眼泪。她算了算,这些成树,不是二十三岁,就是二十四岁。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女婴,一个她亲生的孩子。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也是这个年龄。她真想看一看她,真想摸一摸她,跟她说说话。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抹了一把泪水,又回到了屋里。
还没等林姐坐稳,竹楼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她以为是斧子他们回来了,就迎到了门口。门口飘进来一个人,不是斧子,是个美丽似鲜花的傣族姑娘。这姑娘穿着一身艳丽的傣服,头上盘着标准的傣发,两只大眼水汪汪的,白嫩的脸颊上,一笑还有一对小酒窝。
林姐眨了眨眼,冲她也还以微笑。然后她试着用傣语,向这姑娘问了一声“你好”。
“您好,您是从北京来的吧?”姑娘的回答是用汉语,说的还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噢,你会说汉语?”
“请坐,请坐。”姑娘一边请林姐坐下,一边给她倒茶。
“你说的汉语真好。”
“不好,不好,这是我近来看电视,有意学的。为什么学普通话呢,就是为了您。”
“为了我?”林姐一怔。
“我知道,您是为什么来,拍风光片的北京客最近可多了。上个星期一个导演看上了我,他说就这几天会派人来同我谈谈,签个合约,您一定是他派来的吧。在风景片里当解说员,并不是我的最终理想,我非常喜欢看电影,想当演员。”
“你这么漂亮,将来一定是个出色的演员。”林姐也跟着她的情绪,显出了兴奋。她看着这个傣家姑娘,望着她清秀的眉宇,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怀的一些梦。她不忍看到这姑娘失望又补充说:“你的条件这么好,我看没问题。”
“请问您贵姓?”姑娘问她。
“我姓噢姓,姓陈。”不管怎么样,林姐的脑子里还是紧绷着一根弦。
“陈女士,还是叫您陈老师吧,您看上我了吗?要不要我给您表演个小品或朗诵个诗什么的?”
“不,不用。咱们随便聊聊,随便。”林姐的脸上,多少显出有些不好意思。
“北京来的人素质就是高,刚才一看见您我就想起了一个电影,您记得吧,叫《摩雅傣》。当然,秦怡现在老了。不过,你长得非常像她。陈老师您”
姑娘下面的话,林姐一下子听不清了。她脑子嗡的一声响了起来,浑身上下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双眼死盯着带在姑娘腕子上的手表,那是块很旧很旧的上海牌手表林姐大脑记忆的回沟里飞快地闪过了任思红,和她逃出那个荒山之前,任思红塞在她手里的那只表
“你你叫什么名字?”林姐截住姑娘的话问。
“我姓刀,叫刀玉荷。”
“刀玉荷?”
“这个名字是不好听,我打算起两个字的,深思、玛丽,或是美琦、阿敏什么的,那样好记。”
“玉荷,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阿妈?”刀玉荷忽然静了下来。她想了一想,晃了晃头,脸色阴沉一下。不过马上又恢复了笑态说:“我阿妈叫刀玉约。”
“刀玉约?你今年二十三岁半不到二十四岁?”
“是啊。”
林姐的嘴角颤抖起来,她眼前直冒金花,险些昏倒在竹席上。
“陈老师,您”刀玉荷望着脸色苍白的林姐喊。
“没事,没事。”林姐哆嗦着点上了烟,她必须冷静,在没确认之前,什么也不能说。可是,她非常相信她的直觉,她基本上清楚了她打算先不挑明关系,问一问她别的事情。
“玉荷,你结婚了吗?生活得好吗?”
“还没有。不过倒是有个男友,他叫岩塔,我们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怎么说呢?您也许不知道我们傣族的风俗。”
“我知道。”林姐真地知道得很清楚,她在这里生活过。傣族的婚姻与汉族有很大的不同,婚前的男子需到女方家里白干三年。在这段时间里,如果男子有病或挣不了钱,女方仍可解除婚约,把他赶出大门。
“我知道,可这个风俗一直没变?”
“哎,这是不好改变的了。我和岩塔结不了婚,我们对生活的看法大不一样。我不喜欢一辈子呆在这儿,总想到内地去发展,这大概跟我的血液有关吧。陈老师,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纯粹的傣族人。”
“是玉约阿妈告诉你的?”
“嗯,是的。阿妈在临死前告诉我,我的亲妈是当年的北京知青。其实我早有觉察,寨子里的人也早就这么议论。陈老师,您说我的长相和个子像傣族人吗?”
“不,一点儿也不像。”林姐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
“岩塔这个人和我过不到一起。我真盼着您把我带走,好了结这段情。”
“为什么?玉荷,告诉我,你有什么困难?”林姐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为了能娶到我,不择手段地去赚钱。钱倒是赚到一些,可是我不要。我烦,这钱太黑!”“他赚的是什么钱?”
“偷渡钱!”
“偷渡?!”
“对,他经常当马仔,带人偷渡过去。陈老师,人要行得正,走得直,我要求自己走正当的途径求发展,这种事绝不能干,更何况我是个刚入党的党员。”
“你是党员?”
“刚刚加入。领导上一直培养我,最近又让我当上了边疆治安主任。当然,我明白这是组织上为了留住我。不管为了什么吧,我总得尽我的责任。陈老师,可岩塔他”刀玉荷非常直率,林姐从她那股子不服输、同自己命运挑战的性格中看到了自己。不过她又明显地觉出,刀玉荷也继承了不少他父亲的基因。
“陈老师,您看我能当个好演员吗?”刀玉荷又回到了她要谈的主题。
“能,一定能。玉荷,坐过来。”林姐准备向她说点儿什么,不,她有一种由不得自己的感觉,她要摸摸刀玉荷,她要把事情说明,把她俩的关系挑明。
“玉荷!”林姐叫了一声,正要开口,楼梯上又出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斧子和岩塔出现在门口。
“林姐,接上头了,全齐活了您呢,走吧!”斧子进门叫喊。
斧子的身旁站着心花怒放的岩塔。
岩塔把刀玉荷拉到一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刀玉荷睁大了双眼,诧疑地看着林姐。过了一会儿,她坚定地说:
“不行,你们妄想!”
斧子一见情况不妙,上去揪住了刀玉荷的头发,来了个反腕,骂道:“臭娘们儿,你想干什么?”
“我不放你们过境!”刀玉荷喊。
“再喊我就捅了你,放干了你的血!”斧子威胁着她。
“我不怕。岩塔你这个混蛋还不动手!”刀玉荷怒视着岩塔。
岩塔左右为难,他低声用傣语说了声:“人家给了大钱了!”
“来人”刀玉荷呼救的叫声不等喊出,斧子一把掐住了她的脖梗。
“斧子,住手!不许伤害她。”林姐上去抱住了刀玉荷。
“林姐,你?”斧子不解。
“玉荷,你你冷静点儿。你你还是放了我们吧。”
刀玉荷尽管嘴被捂着,还是坚定地摇着头。
“玉荷,玉荷,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
“我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林姐痛哭着跪了下来。
“啊?”斧子放开了刀玉荷。
“你,你说什么?”刀玉荷被这突发的事情惊呆了。
“你不信,没有关系。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就是我亲生的女儿。”林姐抽泣着说。
“我?”
“你阿妈姓刀,叫刀玉约,刀玉约的右腋下有一块儿紫痣。你手上的表是17钻的,表蒙子上有一道裂纹。”
“你姓韩?”
“叫欣欣。”
“你?”刀玉荷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对,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斧子和岩塔也全惊住了。
“你,你真是韩欣欣。”
林姐痛苦地点着头。
“我们寨子里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阿妈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到现在我才找到你。”刀玉荷扑到林姐的怀里。
“快走吧,林姐,定好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斧子看看表,催着仍然跪着不动的林姐。
母女抱头痛哭。
“玉荷,跟我一起走吧。”林姐似乎冷静了一些。
“去哪儿?”
“去美国。”
“不,我不去。你要是我亲妈,你也别跟他们一起去。妈妈,那是叛逃罪呀!”刀玉荷抓着林姐的肩头流着泪说。
“玉荷,我得走,美国还有个女儿,你的妹妹冬冬。走吧,跟妈一起走吧!”林姐说着,想把刀玉荷扶起来。
“不,不能走,这是原则!”刀玉荷站起来,向他们瞪起了眼睛。
“什么他妈的原则,这都是哪儿的事儿呀?”斧子急得不耐烦了。
“玉荷,你先不走也好,可我必须得走。这样吧,”林姐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厚叠美元,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