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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李乐雄知道一定是俞道丕打来的,他了解俞
道丕的个性,所以李乐雄在叹息之后不得不用轻松口气笑道:“俞老师你真性急啊,
我刚到家。刚才路上堵得厉害,尽是警察,不敢开车打手机。群众评议结果嘛,几
个小干事正在统计,我就不过问了。你知道这本来也是走走民主形式,不必太较真
的。”
俞道丕放下电话反复揣摩李乐雄话里的真实含义,要是结果理想,李乐雄不至
于这般含糊其辞。如果真像他所说的群众评议仅仅是种形式,李乐雄为何会煞费苦
心让外语学院领导班子最后参加考评,特意给俞道丕多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呢? 所以
俞道丕分析判断了整整一个晚上,上床之后还同妻子讨论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只有
一个,那就是外语学院有人借群众评议干部之际出他院长洋相,他不知道这个洋相
出得究竟有多大。
群众考评过后很长一段日子,俞道丕几乎没有机会见着李乐雄,更别说打听消
息了。院系干部换届人选向来是个敏感话题,俞道丕若是四处打听,很容易引起反
作用。教师节这天久未见面的李思齐忽然提了个硕大的百合花篮和两盒比利时巧克
力登门拜望导师,俞道丕只听说如今李思齐生意做得大到天边去了,一出手捐给校
图书馆就是五十万元。聂惠萍看到李思齐主动上门为导师师母过节,早先那点不满
便烟消云散,执意留李思齐吃饭。
席问俞道丕拐弯抹角问李思齐他父亲李副部长最近在忙些什么,不知李思齐真
不知情还是被老爹关照过了,他一脸不屑地答非所问:“俞老师我跟你说实话,这
年头就算被组织部看中又有多少油水? 嘁,给我个九州大学校长我都不乐意干呢。”
俞道丕立刻感觉到,凭这顿饭他不可能从李思齐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于是
哼哼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几天后李思齐竟又一回登门,这次是代他父亲来约见俞道丕的,李思齐请俞道
丕坐他的车去新九州书吧咖啡室,他父亲李乐雄已经等在那儿了。
俞道丕不知李乐雄想跟他谈什么,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里,特地跑到李思齐的
书吧来,神秘兮兮的。李思齐把俞道丕请至一处两人咖啡座,笑道:“俞老师,您
跟我爸的咖啡钱就免了。”俞道丕坐下后方觉出李家父子用心良苦,这处咖啡座看
似公共场所,却没有任何人会来注意你,谈什么都很安全。
李乐雄喝了口咖啡便单刀直人:“俞老师,我知道你想在外语学院再多作出点
贡献,可是现在看来难度较大。这些日子我没有给你任何消息,其实是在各方面作
努力,可是结果不太理想,所以只好约你出来实话相告。”
俞道丕将咖啡杯重重搁在小圆桌上,几点咖啡沫溅出来飞落在雪白的垫杯纸上,
化成两三朵咖啡小花。“是不是有人在群众评议表上做手脚,这不能证明客观事实,
你们组织部也不能以此来评定一个干部的政绩优劣。”俞道丕情绪有些激动,他多
日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嘴唇和手指都控制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李乐雄放下咖啡杯拍拍俞道丕手臂:“俞老师你不要太性急,听我把话讲完。
群众评议结果当然重要,但组织上任用干部还须全面考虑,最大限度发挥每位干部
的才能。校国际交流处处长年龄到了,最近可能要下来。但九州大学目前与国外校
际交流项目日益增多,要挑选一位外语水平高,有长期与国外高校交流合作经验的
干部来接替处长位子,我就推荐了你俞老师。虽说俞老师你也过了六十周岁,但延
迟退休手续已办妥,完全可以干一届国际交流处处长再考虑退休问题,这怎么说也
是一个很具挑战性的工作岗位,不知俞老师意下如何? ”李乐雄说的一大半是实话,
俞道丕在群众评议中吃了三分之一多的“差”票,可见其群众基础之差,没有可能
再连任外语学院院长。但李乐雄考虑到俞道丕是自己儿子的导师,李思齐有今天这
份出息不能忘掉导师的教诲,况且此前李乐雄还曾鼓励过俞道丕连任院长。换句话
说即使俞道丕有那么点官瘾,也是李乐雄帮他染上的,现在李乐雄不可能撒手不管。
俞道丕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在李乐雄跟前失态,他用尽可能平静的口气道:
“作为一名老党员,我当然要服从组织安排,至于国际交流处长那个位子,请先让
我回去考虑一下再说。”俞道丕顿了顿,喝下一大口咖啡,破釜沉舟似的向李乐雄
发问:“李部长,我想晓得实情,学院群众评议我到底得了多少分? ”
李乐雄盯着俞道丕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对俞道丕生出些许怜悯之情来,同时
又觉得这人真有点死迂腐,非逼着自个受这分刺激干吗。李乐雄干咳了几声.无可
奈何地道出俞道丕的得分:“有二十多张‘差’票吧。”
俞道丕只觉得浑身血液顷刻之间涌上头顶,手脚冰凉转而又有些麻木,要不是
李思齐开车送他回家,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迈得开步子。二十多张“差”
票,这就是他俞道丕在九州大学外语学院卖了几十年命,呕心沥血教书育人得
到的回报。
聂惠萍给丈夫做了两个多小时的手脚按摩,做得她自己手臂都有些麻木起来。
可她依然不肯停手,好像要用这样的举动来惩罚自己似的。聂惠萍真有些痛恨自己,
她明知丈夫有高血压家族病史,还心心念念鼓动丈夫去争权夺利。这年头人想权想
钱都想疯了,让一个读书人去争这些东西不是明摆着玩掉他性命吗? 现在聂惠萍醒
悟过来,她庆幸自己酲悟得还不算晚。
“老俞,照我看,国际交流处处长可是个好位子,不就成天请客吃饭友好往来
公费出国旅游嘛。而且那个部门只管花钱不用惦记挣钱,经费都是学校拨下来的。
哪像外语学院院长,一年到头发愁搞创收,各院系还互相攀比,奖金发少了上上下
下都给你脸子看,累死累活也落不下好,早走早省心。树挪死人挪活,哪朝哪代都
是这个道理。”
俞道丕在妻子抚慰下长长叹了口气,把满腹郁闷都吐了出来。聂惠萍真是个明
事理的妻子,她虽然希望丈夫地位越来越高,但没有在丈夫失意时像很多目光短浅
的女人那样火上浇油,逼着丈夫去吵去争,而是劝说丈夫急流勇退。退一步海阔天
空,这给了俞道丕很大的精神安慰,不至于身陷四面楚歌的境地。外头风浪再险恶,
家里却是他可以修养生息的平静港湾。俞道丕拉起妻子那双依旧不停做按摩的手,
放在自己脸上,“惠萍,你也歇歇吧,我没事的,能撑得过去。”
四十九
九州大学国际交流处处长姓劳,可他最不爱听人称他“劳处长”,“劳”与
“老”谐音,不老都被叫老了。劳处长留恋自己的工作岗位,要不是如今干部任职
有严格的年龄限制,劳处长真心愿意在这个岗位上干到老干到死,死而无怨。高校
行政干部不像知名教授那般吃香,六十岁绝对已是大限,没人可以越规延聘,连校
长都得下来,别说一个处长。
劳处长在岗日子已进入倒计时,最想不通的是,本处两名在他手下勤勤恳恳小
媳妇样熬了多年的副处长没能熬成婆,倒要来个比他还大一周岁的俞道丕当一届过
渡处长。劳处长对俞道丕并不太了解,点头之交而已,没什么好感也绝对无冤无仇。
他不明白校领导怎么想的,凭什么比他还年长的俞道丕能来当他接班人。不过劳处
长当了多年行政干部,懂得干部任免内幕中有无法猜测的各种可能性,想想自己早
晚都得让出处长办公室,让给谁不一样啊。
这天晚上劳处长在家里接了个电话,很陌生的声音,一时想不起是谁。电话是
俞道丕打来的,俞道丕决定听从李乐雄安排,让出院长位子去当国际交流处处长。
妻子聂惠萍说得对,这个处长职位性质就是公费吃喝玩乐加旅游,俞道丕做了一辈
子学问,退休之前也真该潇洒一把。俞道丕想明白了,心情骤然开朗,胸中洋溢着
一股激情,如同三年前即将上任当院长那工夫,有时会兴奋得夜不能寐。俞道丕决
心要在处长位子上千出点成绩来,向所有人证明他当官与做学问一样出色。而且俞
道丕已经提醒自己吸取在外语学院当院长的经验教训,搞好群众关系。现如今当领
导要没有几下手段摆平下属,就等着下属逼你走人吧,真正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俞道丕在电话里说:“劳处长啊,你大概听说了吧,这回全校中层干部换届,
让我去接你的班.所以我想请劳处长方便的话给我介绍介绍国际交流处的情况,一
旦走马上任也好有的放矢嘛。”在俞道丕看来打这个电话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前后任处长早点通气,日后交接工作也好顺利点嘛。俞道丕没有想到他这个随意电
话其实触犯了官场大忌。除非自己高升,否则官场上谁会真心乐意将权柄交给继任
者。即使迫不得已,那也得由组织部门出面谈话并正式宣布任免之后,交接工作才
能进行。哪有像俞道丕这样自己给前任打电话谈交接的呢? 没事也硬生出事来。
劳处长一开腔就充满火药味:“俞老师,你的意思要我明天就给你腾办公室吗
?真是抱歉,直到令天我想我还是国际交流处的处长,组织部好像没宣布我被解职呀,
哈,哈。”电话交谈无法继续下去,劳处长挂下听筒时嘟囔了一句:“小人得志。”
劳处长到了任职倒计时,要说没有思想准备是不现实的。可让俞道丕这个电话一催,
好像有人在赶他走,无名怒火便油然而生。想到反正要退下来了,无须冉小心翼翼
做人,多少年来的委屈烦恼何不借此机会发泄一番。
第二天,劳处长没去组织部,径直走进分管组织部工作的党委副书记办公室。
劳处长理直气壮:“我们党的组织工作向来是有原则的,怎么可以让组织上尚未任
命的某个人来向我宣布交接,这岂不太荒唐了吗? 九州大学也是共产党领导的,应
该遵守同一条组织原则吧。”
党委副书记除了点头无言可答,听任劳处长反客为主,下级教训上级。有关国
际交流处处长人选,副书记仅同组织部正副部长交换过意见,而李乐雄则力荐俞道
丕,那么俞道丕的消息十有八九是从李乐雄那儿得来的。党委副书记其实也不太了
解俞道丕,他不明白像俞道丕这样一位年满六十政治上还如此不成熟的干部,何以
会得到李乐雄的大力举荐。
李乐雄做梦也不会想到俞道丕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即便想当官想疯了,也不
能在组织部尚未正式任命之前,自己跑去向前任宣布呀。干部任免向来是官场上最
为敏感的事情,还有什么比俞道丕此举更加忌讳的呢。李乐雄不得不向党委领导承
认:“我在这件事上做法欠妥,违反了组织工作原则,在向俞道丕同志征求个人意
见时过度透露信息,愿意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和处分。”尽管最终李乐雄并未遭到任
何实际处分,但长期从事组织部工作的他心里很清楚,白己这辈子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