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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薛人杰不想被任何一方拉拢过去卷入即将开始的冲突,也不愿得罪任何一方。
果然,经济分配方案在学院网上一公布,教授们都觉得真正扬眉吐气的日子终
于到了。几十年来拼命奔职称,如今职称带来的好处就在眼前。教授们纷纷称俞道
丕是名副其实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好领导,不然在高校里光靠拼体力就能拿高薪,
岂不形成另一种版本的体脑倒挂。
公共英语教研室每个人都看到了经济分配改革方案,没有人知道该以怎样的语
言来表达他们此时心中的感受,整个教研室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呈现比短暂而可
怕的寂静。
水清清第一个忍不住了,“谁不知道英语系全年奖金的一半是靠我们教研室创
收来的,那些大教授们白得了我们的劳动成果还嫌少。想要钱的话干吗不一块来上
公共英语课,拉不下脸来吃这份苦吧,见了钱倒眼红了。”
坐在水清清对面的一位男教师接口道:“那些教授们也不想想,他们一周才几
节课我们上多少课。他们成天坐在家里搞研究写专著,评起职称来成果一大堆。看
看我们这些从早到晚站五六个小时讲台的人,到现在还都是助教讲师,连副教授都
挑不出一个,挣这点钱也是牺牲了晋升职称机会换来的,世上哪有两全的事情。”
教研室里暴风雨终于来临了。
“什么经济分配方案改革,分明是依仗权力变个法子抢我们口袋里的钱。”
“分了篮子里的鸡蛋还不够,还想杀鸡取蛋。那就爱怎么改革怎么改好了,反
正鸡没了蛋也没了。”
“罢教! 要是这样的改革方案通过,我可不想再上公共英语课受罪,到外头随
便哪个‘托福’、‘雅思’培训中心去兼份职,挣得会比这儿少呀? 省得在九州大
学让人盯着眼红。”
这个教研室的青年教师几乎都是俞道丕的学生,纵然心里再郁闷愤怒,嘴上的
狂风暴雨却始终没点出俞道丕的名字。毕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教师,即使面
临切身利益受损之时,理性的力量依旧占据上风。
俞道丕薛人杰和戈新元同时收到公共英语教研室全体教师发来的电子邮件,内
容是致外语学院领导班子的一封公开信。信中明确表示他们对这份改革方案的不满,
而且逐条据理力争,措辞虽然犀利,倒也不见得是在意气用事。
俞道丕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老半天,竟然想不出儿条可以反驳这封公开信的理由。
不过公开信里最后一一句话,还是让俞道丕找到了可以出拳还击的穴位。因为这些
青年教师坦言,若周内得不到院领导的正式答复,将把这封信发给校长,并准备
集体罢教。
俞道丕冷笑一声:“行啊,罢教,这碗饭吃得不耐烦了。谁不知道眼下九州大
学有一个进人名额,全国各地可能会有十来个博士争相应聘,还怕没人来上这最基
本最小儿科的公共英语课吗?”俞道丕看到公开信末尾签着的水清清等人一长书名
宇,绝大多数曾是他的学生,现在学生公然向老师叫板,不能不让俞道丕心生寒意。
薛人杰不赞成将公共英讲教研室青年教师创收的钱平均分配给教授们。他在日
本求学时期,正是靠着年轻拼体力生存,他了解拼体力的辛苦。薛人杰是教授副院
长,他本身不缺钱,也根本不会去眼红青年教师们的高收入。收到公开信后,薛人
杰对俞道丕说:“俞老师,经济分配改革方案我看还是院领导与教师代表们先对话
沟通,在沟通的基础卜再制定方案为妥。不然的话闹到校领导跟前或真有教师罢教,
产生的负面影响总归对外语学院不利,对院领导班子也没好处。当然这件事主要由
你俞老师来定,‘一支笔’是校长给你的权力嘛。”
薛人杰语气平静坦然,他只不过就事论事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可不希望被
俞道丕误认为暗中帮着青年教师与院长作对。薛人杰自然也不会轻易去否定俞道丕
苦熬几昼夜拿出的方案稿,俞道丕身后有不少教授等着分公共英语教研室的桃子呢。
俞道丕不得不承认薛人杰的话值得考虑,他盯着这位副手的眼睛看了几秒钟,想看
清那镜片后面闪动的眼光。
戈新元对俞道丕的改革意图认识很清晰,但她尚未把握住薛人杰的真实心思,
她口丁不想在这种敏感事情上讲错话得罪人。所以戈新元当着俞道丕和薛人杰的面
说:“我这个人呀,最没有经济头脑了,我就少数服从多数好了,你们二位决定下
来的事情我也同意。”
第三章
九
尹夕寒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在她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辛威廉,这个占据了她全
部青春情感和毕生思念的男人。自从学校外事办转告尹夕寒,辛威廉将携其子辛敦
来九州大学看望她,尹夕寒入睡前服用的安眠药数量便增加了。老保姆几次打电话
给聂惠萍,请她来看看尹老太太是不是得了大病..因俞道丕如愿以偿当上了院长,
聂惠萍为感谢尹老的帮助.自告奋勇当了老太太的保健医生。其实老保姆和聂惠萍
都多虑了,尹夕寒夜不能寐,是她无法抹去脑海中那些留在英国诺丁汉的青春画面。
诺丁汉大学西侧有一大片带点坡瞍的草坪,春天的时候,金纽扣花野蝴蝶花争
相绽放在碧草丛中,草坪就变成了彩色地毯。若是老天爷赏脸露出点阳光,花地毯
上顷刻间会引来许多大学生,或席地而坐读书,或并排躺下接受阳光的爱抚,一边
互诉衷肠。
尹夕寒和辛威廉也是其中一对大学生乍情侣,大多时候尹夕寒抱着狄更斯的小
说,静静倾听辛威廉谈他的飞机发动机原理。尽管尹夕寒几乎从来没有听懂过辛威
廉讲的专业术语,她还是心甘情愿做个忠实听众。
辛威廉是个孤儿,被一位去中国传教的英国神父带回诺丁汉,神父将辛威廉培
养至上大学,并将他托付给诺丁汉地区教会,自己才离开人人世。辛威廉住在离大
学不远的一处平房甲,这此房子属于圣玛丽亚修道院,以低廉的租金租给诺丁汉大
学的穷学生们当宿舍。
富家小姐尹夕寒毕业于上海中西女中,因为在诺丁汉恋上辛威廉,不惜离开带
着壁炉羊毛地毯的高级公寓,搬进简陋的小平房与恋人同居。诺丁汉的冬季寒冷而
且漫长,小屋里只有脸盆大的炭炉可以用来取暖。二战结束后的上世纪四十年代末,
英伦三岛上最紧俏的物资便是燃料,经常有钱也买不到煤炭。尹夕寒常常在半夜里
冻醒过来,发现辛威廉正用年轻的胸膛温暖着她。有时夜里实在太冷,又舍不得多
用炭,他们会拥抱在一起喃喃着永远道不尽的情话,等待天亮。
每天清晨,圣玛丽亚修道院的修女会给租房的大学生们送来牛奶。牛奶装在一
个个陶罐里,修女们收走空陶罐,再将装满牛奶的陶罐放在房客窗台上。
有个叫简芬妮的修女与辛威廉尹夕寒相熟,她来送牛奶时,偶尔会送给尹夕寒
一束在修道院外面采摘的野花。简芬妮身体健壮,胸脯饱满,看不出线条的修女长
袍依然掩饰不住她体内进发的青春热力。简芬妮见了辛威廉不像其他修女那样刻意
躲避,反而会发出很响亮的笑声。尹夕寒对辛威廉说:“简芬妮根本凡心未泯,真
不该来当修女。”辛威廉听了只是淡然一笑,从不对简芬妮的举动做出任何评价。
尹夕寒知道威廉来自英国后便生活在教会的环境里,对一切神职人员均尊敬有加。
一九四九年初,尹夕寒父亲病重,一连几封加急电报催爱女回上海。一个多月
后,尹夕寒送走父亲打算重返英国,却收到了辛威廉的致歉信。辛威廉在信中告诉
尹夕寒,简芬妮已离开圣玛丽亚修道院还俗,辛威廉将与她正式订婚。辛威廉甚至
坦言他无法抵御简芬妮的热力,只好做出这等对不起尹夕寒的事来。
尹夕寒大病一场,差点儿随了父亲一起走掉。她在上海留了下来,再也不愿返
回诺丁汉那排令她心碎的小平房。尹夕寒没有力气再恋爱了,五十年代初她刚到九
州大学任教时,学生们给这位漂亮优雅的单身女教师起了个外号“英国修女”,之
后这个玩笑式的外号竞让尹夕寒背了二十年沉重的右派十字架。
八十年代初尹夕寒重新出任几州大学英语系主任,曾多次去过英国,可她总是
有意避开英格兰中部的诺丁汉,也不想打听辛威廉的情况。尹夕寒不知道晚年的辛
威廉一直企盼有朝一日能当面对她说声“对不起”。在简芬妮去世后,辛威廉对儿
子辛敦只有两个请求,一是为他买块两半方米的墓地,其二便是陪伴他来中国一趟,
他想在进天堂之前再见一面尹夕寒。
现在辛威廉来了,就坐在尹夕寒对面,外事办干部和尹家老保姆一阵热情张罗
之后,客厅里气氛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忧伤。尹夕寒和辛威廉对视着,两人都很
沉默,也许双方心里想的是同一个问题。时间真是最可怕的魔术师。半个多世纪过
去了,当年诺丁汉大学草坪上的青春恋人,都已霜雪满头,互相用陌生而伤感的目
光对视着。不过尹夕寒还是从辛敦身上认出了年轻的辛威廉和简芬妮。辛敦继承了
父亲的黑头发黑眼睛,身材和皮肤却是典型的白种人,那是他母亲简芬妮留给他的。
年近五十的辛敦会说一些汉语,但并不流利,他与尹夕寒交流,一开始便听出
了老太太纯正的牛津腔。辛敦拿出一个旧陶罐捧到尹夕寒跟前:“我母亲说过您一
定还认得这陶罐,要是用它来插春天里的野花也许会让您喜欢的。”辛敦来尹夕寒
家之前已在花店坐买了一束鲜花,这时老保姆用陶罐盛了点清水,让辛敦将鲜花插
在陶罐里。
尹夕寒辛威廉两位耄耋老人眼中同时浮出泪花,他们都想起了简芬妮修女用陶
罐给大学生房客送牛奶的一幕。要不是那年尹夕寒回上海看父亲,眼前的辛敦应该
是她和辛威廉的儿子呀! 尹夕寒情不自禁拉辛敦坐在自己身边,好像她今天等待的
客人是辛敦而不是那个老态龙钟的辛威廉。
辛敦现在是诺丁汉大学东方文学教授,亦从事中英比较文学研究。他此次来中
国很希望能同九州大学的同行们做些学术交流,并表示愿意无偿为英语系学生开设
英国语言文学讲座。
尹夕寒对辛敦的设想夫为赞赏,当即打电话请来了俞道丕。俞道丕见到辛敦后
的第一个念头是.日后何不设法将辛敦聘为外语学院客座教授,以辛敦的名义招收
研究生。辛敦是外国人,不可能常驻中国,这样辛敦名下的研究生实际上就得由他
俞道丕来带。反正如今哪个教授门下没有十几二十来个研究生,一个也是教,一群
也是带。而且这样兼带研究生名正言顺,不容易让其他教授眼红,轻轻松松就能多
挣不少工作量银子。俞道丕想到这些,热情万分地要以外语学院名义为辛威廉辛敦
父子接风。他现在是外语学院院长,掌握财政大权的“一支笔”,请顿饭算什么。
当然俞道丕没有忘记叫,卜薛人杰戈新元作陪,这样更显得公事公办,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