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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厢生疑。已是引弓虚发,亦能惊落孤雁。
若那个汉家皇子还在,定能想出法子,解此棘手难题。哲巴亥一想到简森,不由得又愧又恼。实则那日见其血染重衣落魄而去,他已是悔了,如今也只得在心里盼他吉人天相。
今夕何夕,月如笼。
“你我本为汉人,现在樊营中讨得一口米粮,总非长久之计。”几个汉兵堆坐一起,趁着夜色偷闲攀谈,“而今这些樊兵觑我等汉人的眼神,便如猫鹰见了鼠要扑,屠户见了猪要宰。实在叫人不痛快。”
“殿下多情重义,他若尚在樊凉定能保得我等性命可如今殿下回了汉营,何人再来庇佑我等?”
“殿下既有爵位在身,又有公主在等,不回去倒傻了。”一个黝黑精壮的汉兵附和道,“莫不如我等也伺机回归汉营是了,假使能顺手宰杀一两个樊人,更当再好不过!”
“我倒另有一说,殿下此番离去并非为娶公主,而是”一个长脸汉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有一个舅叔曾于玉王府当差,一日他听得无人所居的厢房内传出阵阵呻吟怪声,疑心是遭了贼,便推门一看——你可知他看见甚么?殿下正与王爷一丝''不挂地行那苟且之事!莫不是二人颠鸾倒凤得难解难分毫无察觉,我舅叔只怕也难活命。我舅叔说,莫瞧那小王爷平素里高高在上贵不可犯,在另一个男人身下,竟也不及个娘们耐操,早是香汗浸身,彤云满面,叫都叫不出声了。我舅叔还说,起先只觉两个男人作那秽乱之事,便如猪狗交''配一般令人作呕。可此二人一个俊得仿似天神一个美得浑如妖异,反倒叫人越看越是眼热心燥,竟觉胯间肿胀难耐,恨不能当即卸了裤头,也上去插弄一番”这长脸兵口中所说不单凭空捏造全无根据,且言词极为龌龊,只为让听者解馋。而一个个精壮小伙大半年不见女人,早是心痒难熬。掩口干咳之声,吞咽唾沫之声,四赖俱寂里听来格外清晰。
“想那小王爷碧眸皓面俊美无俦,未及而立却已满头练丝,必是妖物无疑。据闻宫里的太后皇后都曾将其招入春闺,定然是极会伺候人的可惜我等没有殿下这般玉树临风,连个近身的机会都寻不得”叹息之中实若憾极。
“纵是我等有殿下这般玉树临风,怕也没有殿下这般将人整得那么舒坦的本事”复又一阵嘶哑干笑。这些兵士自顾自说得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坐于阴影之中,正眼也不眨地听着他们的话。
当吟的红黑剑芒于泻地月华间时闪时烁,交相辉映。
当初他们存仁不杀之人,转眼却磨刀霍霍要杀他们;适才还口口声声说着“殿下多情重义”之人,转眼却以这等污秽言语辱没于他——合着人都是这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季米不信。但这些汉人说的话太过可气,可恨,可怒,可杀!渐渐他发觉信与不信俱已不再重要,因为他早已听不见那些汉人兵士口中的淫词艳语,他只听见当吟的声声泠鸣,仿是地府恶鬼正在恸哭。
“你可听见什么响动?”一个汉兵问。
“许是大漠里的蛇——”话还未完,但见一道寒光如迸断之弦飞溅而出,一注红血泼起三丈,一颗头颅抛于空中。
白衣少年剑起人头落,不止屠杀汉兵,连上前阻挠的樊人也不放过。阎罗不及他俊俏,可他却比阎罗更嗜杀!
“樊兵杀人啦!”一声厉叫划破阖静夜空,被其惊醒的汉兵披头赤脚四处奔逃。但听其中一人拔身高喊,“与其被樊狗斩杀殆尽,我等汉室子民不如打开城门,迎王爷入城!”一时应和者无数,有的举火照明,有的劈手夺刃,有的擂鼓造威,三千汉兵直奔城门而去。城墙本也是这些汉兵所筑,高耸入天,浑如铁铸,无论何人举兵强攻必当大有折损。樊兵高居马上,劈刀挥砍。马嘶人嚎如疾雷彻天,刹那肉泥横飞,血雨浇地。不免有漏网之鱼突出重围,一片兵荒蹄乱中城门轰然而开。
忽见城外火光冲天,喊声四起!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一个身材魁硕的圆脸猛汉,各引一队骑兵飞袭入城。而他们身后,数十万披甲持戈的汉兵高声呐喊奔杀而来,如虫蝗压境,无穷无尽。
第 51 章 浪子回头处,功成万骨枯(中)
五十一
浪子回头处,功成万骨枯(中)
1
血雨瓢泼,狂风疾走,画角长吟不怠。哲巴亥在内的数位樊凉王子从未瞧见季米这般模样,皆不敢靠近。而此时的樊凉城内早是乱作一团。
毫不设防地乱杀一气,业已身中数剑,白袍尽红。正是仰箭高射,力尽还堕。季米摇摇晃晃步履不稳间,忽见一个青衣人施展轻功,如穿花飞柳掠过众人头顶,隔空一掌将其打得飞出数丈,吐出一大口血。糜伽冷眼冷面,眼看要对倒地不醒的季米劈下一掌结果他的性命,淳尔佳当下跪地大哭,连声央求:国师,这不该怪他。他他是难受得极了他自己也抑不住
究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师徒二人的情分早与父子无异。糜伽一声叹息,又咳了数声,转身而去。
淳尔佳坐于地上,将季米揽在怀里。咬了咬唇,仿是怀着极大勇气般伸手抚摸了他的眉骨、眼眶与鼻梁。他是那样好看——在她眼里,自家的哥哥固然个个英气逼人,那个汉家皇子更是俊得仿若天神,但都及不上这个人的好看。淳尔佳忽然悲哀地想到,纵然简森当日没有嘱托自己守口如瓶,自己或许仍不会告诉季米到底发生了甚么。
她抱着他无声恸哭,为从未正眼相看于己的意中人,为樊凉十万身陷兵连祸结的无辜百姓,也为素来自认不让须眉的樊凉公主那一瞬间不可告人的心思。
待樊凉兵围解了,我便与你坦白,他没有临阵倒戈,更没有弃你而去。
“汉人尝言,留得青山在。只须护得父王和诸位哥哥,他日定有机会卷土重来。我淳尔佳一介女流,想那小王爷也不会为难与我。”眼见守城的樊兵难以抵挡,破城而入的汉兵即将奔杀入王殿,淳尔佳规劝不肯抛弃子民的樊凉王部日固德撤离樊城,坚持独自一人留守于此。怕季米醒来复又见人便杀,遂派人将他锁入地牢,再叮嘱几位哥哥与数千精兵铁骑护送父王从边门撤去,一路直奔与樊凉交好的达佤国。
“只怕公主不下令投降,汉兵杀戮不止,樊凉百姓徒受殃连。”一个满面是血的樊将匆匆而来,对淳尔佳道,“何不速拟一道降表呈上,以示归汉之心。”
“降是要降。”樊凉公主秀眉微蹙,稍事思索后毅然决然地说,“但不是降于京中的太子,而是那个营中的小王爷。”
2
曾几何时巍峨壮丽的樊凉王殿倒成了汉兵驻脚歇息的地方。淳尔佳孤身一人前往求见小王爷。驻守的汉兵见盛饰华服的少女宛似九天仙女般明艳动人,却满面犹如赴死的悲愤之色,反倒不敢亵近,只持着兵刃随行于一两步外。
淳尔佳心怀忐忑地迈入大殿,一个黑面圆脸的魁硕汉子,一个肤色焦黄的矮小儒生,一个模样甚为出挑的清俊少年,还有十数甲胄列座两旁,俱是神骄气傲、眉目威严,一概凝眸看向自己。无论樊凉公主心间揣摩过多少回,打她入了殿,便再挪不开直视端坐中央之人的眼眸——一身镏金红袍,其上的考究刺绣不是张牙舞爪、舒羽鼓翼的龙鳞祥兽,却是袅娜生姿、争相竞放的花卉香絮,一个男人穿成这样自然极是怪异,偏生着在此人身上,除去“艳色逼人”倒叫人别无二话;一头似雪白发亦是骇人得很,可看上去至多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公主大驾,未施远迎。不知有何赐教?”倪珂略略勾一勾唇,仿佛在笑,清朗声音却透着一股冷淡难近的威慑之意。
淳尔佳稍宁了宁心神,打定主意便说,倘如王爷应我三个条件,樊凉立马递上降表,从此俯首称臣,再不起二心;然王爷若不答应,樊凉王与樊凉王子俱已周全,只消他们登高一呼,樊凉百姓必当不惜玉石俱焚,纵使战至最后一卒一马,也要与尔等汉人同归于尽!
“公主请说。”淡然一笑。
“其一,我要良马五百匹,粟米一万石,澄酒三千坛。以慰樊凉百姓数月战乱之苦。”
“公主索要之物,十倍奉上。”倪珂点了点头。
“其二,我要王爷只留千余人马驻守城内,数十万大军离城待命,不得扰我樊凉一砖一瓦。”
稍一思索,道,“也无妨。”
“其三,我要王爷休妻另娶——”淳尔佳顿了顿,抬手拿下束起头发的银饰,轻轻甩了甩头,一头如瀑黑发泻落肩头。只听她字字顿挫地说,“樊凉公主,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什么?!!”左右皆是瞠目一惊,大叱出声。倒是一直神情寡淡的小王爷稍一扬眉愣神,继而放声大笑起来。见小王爷笑了,李相如等也是一阵哄堂大笑,权当听了个最为荒谬可笑的笑话,交头接耳道,“人说我家王爷‘笑倾天下’,原来不止这汉家天下,连着蛮夷之境的公主都能给倾倒膝下。”
“你要嫁给我?为什么?”笑罢,白发青年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自己的红唇,目含打趣调侃之意地注视身前的美人,“公主莫非要说,你我夙世有缘,故而今朝再续?”
“经此一役,淳尔佳明白了:樊凉民弱城孤、夹缝求生,如若强敌来犯,纵是浴血奋战,也难逃任人刀俎的下场。”披发肩头的美人动人一笑,复道,“既然樊凉公主总要嫁人,自当嫁给你们的汉室皇帝,从此保我樊凉国泰民安,再无战祸。”
“公主,你找错人了。”倪珂眉目舒展,显得心情极好,“将来承继大统的人并非小王,而是我朝太子。”
“王爷何必自谦呢?”淳尔佳一声冷笑,“费氏江山而今灾祸横生,王爷拥兵自重,民心归附,又有诸多良士于身旁出谋划策。这汉家天下早为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了。”
“小王若是应允了公主,公主可否留下个定情信物?”倪珂起身走向了淳尔佳,忽然勾唇一个浅笑。仿是画里的仙子、案上的供奉一刹有了人气儿,淳尔佳无端的又是一骇,竟觉底气泻去三分。她这一生除去襁褓中被樊凉王抱过,还从未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不及反应过来,便被两片柔软薄唇堵住了嘴。
一个长吻过后,复又伸出拇指轻拭了拭唇上的胭脂,一双湛碧目光对着恍如入梦全然动弹不得的樊凉公主指了指门外,微微笑道,“公主何不先于殿中歇息,待你我大婚之日,再行缠绵不迟。”
左右又是一阵哄笑。
3
未及淳尔佳如怔如梦地跨门而去,圆脸黑面的汉子憋不住地拍手笑起,“王爷行军在外,竟还能捡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回家!瞧这樊凉公主可比左相的女儿美出万倍!那郝玉菡还比不上个土墩子”倪珂不置一声,只是顺着眼梢带过一瞥,胡安自知说话造次,赶忙低下头,不复多言。
“樊凉公主不止生得极为貌美,胆识谋略更是不让男儿。有公主这样的贤德妻子辅佐身侧,无疑更利于他日登极九五。”李相如瞟了一眼兀自皱眉满面不悦的罗汜,又看了看似在凝神思索的小王爷,躬身作揖道,“王爷若担心无法与左相交代,亦可暂不休妻。权且先将公主娶来便是。”
“罗大人,可否今日便回陇西,将公主索要之物置备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