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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了呢?直到田心颜亲自送我往外走时我还在懊悔,几次三番地想要开口赖掉方才的允诺,总算鼓起勇气正欲启齿,却见迎面慢慢地走过来一名男子,秀眉凤目,挺鼻薄唇,长发黑软,皮肤白皙,身着一袭素白衣衫,神色间有股阴柔的峻冷。
——贺兰慕雪。田心颜的丈夫。
余光里瞥见身旁田心颜见了他后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般全身瑟缩着微微发抖,甚至几欲躲向我的身后,心中不觉既惊讶又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看着这贺兰慕雪径直走至我俩的面前,负着手站定,冷冷地开口道:“怎么,娘不是说了不许你去参加什么绣艺精社么?莫非你还不死心?”边说边毫无表情地用眼角扫了我一眼。
“是是夫君,贱妾并非因此事才将岳小姐找来的”田心颜又慌又怕,几乎要哭出来。
“还不回房去?你的丫头不会送客么?”贺兰慕雪根本不听田心颜说些什么,只冷冷地丢下这话后便擦身而过,径自回了房间。
田心颜既惶恐又为难地望着我,我连忙道:“姐姐去吧,让品香带灵歌出去就是了。”
田心颜十分过意不去地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地道:“灵歌,姐姐”
我拍拍她,安慰地笑道:“去吧,好生照顾自己,待我参加回来便来给姐姐讲会上的趣事。”
田心颜点点头,转身便欲回房,又扭过头来飞快地低声道:“灵歌你,你要常来看望我啊!”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凝眸望着她,见她满眼都是凄苦,泪光一闪转身快步地回房去了,就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白皙的脖颈上隐隐露出一小块淤青来,不由全身一震,怔在当场。
绿水轻唤了我几声方才将我唤醒,不再多耽搁,请品香带路径直出了贺兰府,至大门外,我拉住品香,低声地道:“丫头,你们小姐身边儿只有你这个贴心的人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寸步不许离!平日里多多宽慰你们家小姐,莫要让她胡思乱想,若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儿,立刻叫人到岳府去找我,听到没有?”
小丫头品香早已是泪流满面,抽噎着拼命点头,又连忙用袖子将脸上泪水擦去,使劲儿挤出个笑容,道:“岳小姐慢走,品香回去了!”说罢飞快地退回大门内,用复杂地神情望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于是,去参加绣艺精社已成定局。回至岳府,将田心颜给的绢帕小心收起,而后让欢喜儿去药店买了一瓶活血化淤的药膏回来,放在岳灵歌绣的、我最为喜欢的一只荷包里,让绿水再往贺兰府跑上一趟,把这荷包交给田心颜。
下午的时候收到了一封请柬,红笺子上烫金字印着“绣艺精社”四个字,内容大意是约定本次精社的聚会时间为立冬之日起的三天,地点在距太平城外五十里处的夏府别苑,须于立冬那天一早辰时正在太平城内夏府门前集合,由夏府马车带着一同前往别苑。署名为夏红裳。
立冬这日,天气甚是晴朗,偶有微风吹过也不觉寒冷。我穿了件颜色很低调的黛色衣衫,脸上施了薄薄的粉,头发上除去簪了一支象牙钗外别无饰物,带了绿水青烟登上岳府马车,径往那夏家府邸而去。
夏红裳是礼部尚书夏大人的幺女,自小被父母视若掌上明珠,难免有骄纵之气,平日眼高于顶,言语刻薄,在官家小姐圈子里人缘并不太好,只因碍于她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是以表面上大家都对她忌让三分。
绣艺精社其实就是由几个官家小姐闲来无事设的那么一个聚会名目,初期只不过是挑个日子大家坐在一起绣花说笑,轮流在自己府上做东,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后来慢慢发展成比试绣艺的固定聚会,规模越来越大,花样儿也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项奢侈的聚会形式的竞技活动。每一次聚会都要花费东道主大量的心思和财力物力人力,以求自己主办的这一届精社能够成为史上最棒的一次聚会,渐渐地在闺阁中便形成了一种攀比心理,每次社聚结束前都会选出一下届承办之人,被选中的人将此看作是一种闺阁中的无尚荣耀,甚至有为了办精社而延迟成婚的、有一被选上便立即着手为明年社聚开始准备的,唯恐办得不好而被人耻笑,那便成了最为丢脸不过的一件事了。
——以上资料由绿水青烟红鲤白桥友情提供。
当我们主仆三人驱车抵达夏府门前时,那里已经停了四五辆豪华马车,青烟从马车窗口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会儿,转过脸来对我道:“小姐,这一次夏小姐竟还邀了贺家的人呢!小婢看到贺家的马车了。”
“哦。”我淡淡应了一声,那贺家虽无人在朝中做官,但贺员外是当朝国舅顾太师的大舅子,也就是说,贺员外是顾太师的大舅子,顾太师是皇上的大舅子,那么贺员外就是皇上的大舅子的二次方反正他贺家的靠山是响当当硬梆梆,谁也不敢小瞧了。
照理说这绣艺精社的社规明确规定参加人仅限官家未出嫁的小姐,历来无人敢破此例,却不想夏红裳这一次竟然不惜坏了规矩将贺家人请来,可见她绝不仅仅是个目空一切的傲慢女人,其城府与心计也断不能轻视。
——嘿,管它的,她们这些人如何如何与我何干?心闲天自阔,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了。
正闭目养神以弥补今早少睡了几刻的遗憾,便又听得青烟低声道:“小姐,贺家两位小姐向咱们马车过来了!”
我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等着,片刻见车门打开,在外边陪车的欢喜儿探头进来禀道:“小姐,贺小姐请见。”
说着便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车门口,我连忙假装反应不及地站起身来迎上去,将她两个搀进车厢来,笑道:“灵歌不知二位也来了,本该当灵歌前去问安的”
贺家小姐之一咯咯笑道:“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们也来了!这绣艺精社不是一向不许非官眷参加的么?我姐妹两个几年前便暗羡不已了呢,今日托了礼部尚书大人的千金夏小姐的福,有幸也能参加一回,届时还望灵歌多多照顾多多指点呢!”
我只是装憨而笑,请二人坐下,便见另一位贺小姐佯作不经意地道:“怎么,我还以为清音哥哥会亲自送你去夏府别苑呢,他没来么?”
我笑笑,道:“家兄今日去了府衙,是以没有同来。”在我眼不能视的那段时间,这二位贺小姐倒也来过岳府几回,自是知道岳清音请了假在府中照看我,而今日岳清音也确乎是去衙门上班了,虽然昨天晚上他也曾问过我是否需他亲自送我去夏府别苑,不过我都这么大一人了,还让哥哥护送着去玩乐,让人看见了也实在是忒没面子,因此被我断然拒绝了。
这位贺小姐的脸上有些失望之色,聊了几句闲话后两人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马车,又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参加绣艺精社的小姐们才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但听得外头一声吆喝,马车们依次序排了队开始缓缓前行,至出了太平城大门后便逐渐加快了速度,大队人马跟了夏府领路的马车沿着大路飞奔了一阵,继而又转上了一条小路,七拐八绕地行了不知多久,终于渐渐地放慢了速度直至彻底停了下来,从车窗探头向外望去,便见前方高高的一围院墙,两扇朱红大门上高悬一匾,上书四个大字:望断山庄。
孤峰·私语
由马车上下来,但见两侧是大片的高大的墨绿色的老松树林,因为年代久远,松枝遮天蔽日地压在头顶,使得眼前的望断山庄有种阴森森的鬼魅之感。山庄的围墙修得异常高耸,以至于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墙内的建筑,只能越过墙头用视线触及到远远地一带山脉以及夹于松林与高墙间的一角冷冷的天空。
大致扫了一眼由各辆马车上下来的千金小姐们,其中有几个面熟的,隐约是曾在田心颜生日宴会上见过的以及血屠户事件中曾经到岳府混了几个出场镜头的,叫做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岳灵歌同她们的关系也并不深,到时我也不必寸步不离地同她们粘在一起。
粗略算了一下,参加本次绣艺精社的官家小姐大约有二三十名,观其所乘的各辆马车的装潢,想来受邀的都是些高官千金,毕竟在京为官者数量上百,其中家有女儿者当不在少数,何况古代又不讲究计划生育,一家有姐妹几个的实属正常,除去年纪尚幼的及已嫁作人妇的,怎么着年轻小姐也得有百十来个,若都请了来莫说这精社举行三天,只一顿饭估摸着就能把夏小姐吃得亏血。
一时见前面的人开始动身往望断山庄的大门方向走,便也叫上绿水青烟跟紧了,至于欢喜儿及车夫,想必待我们入得庄后便会同其它府上的小厮车夫们一起返回太平城内,待三日后再来接我们各回各家。
主仆三人夹在一大群莺莺燕燕之中慢慢往前行去,踏上一级级花岗岩砌就的台阶,但见山庄大门轧轧地开启,一阵冷风迎面兜来,不由令我连打了三个哆嗦。
正继续上台阶,忽听得已经进入门内的千金们一阵轻微地娇呼,呼声中满是惊叹,甚至还有些慌恐。不紧不慢地跟上前去,方一踏过门槛便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的个天,我这才算知道了这山庄为何叫做“望断山庄”了!
但见横陈于眼前的是一道近五十米宽的深渊,深渊的那一边是一座如汪洋上的孤岛般的奇峰,峰顶平坦如实地,建有一座双层高、数个房间宽的楼宇,孤峰与大门间的深渊之上,只有一道用胳膊粗的麻绳和木板搭起来的软桥相通,山间强劲的风偶尔刮过,使得那桥吱吱呀呀晃个不停,仿佛再稍微用些力的话那桥便会彻底散了架掉下深渊去。
我想我此时的脸色必定同其他初次来望断山庄的千金们一样,煞白如纸。除却我天生的恐高症之外,这样的深渊险境使我难以抑制地想起生命中最痛苦的那个时刻来。
只听得人群最前面响起个清脆的声音,语中带笑地道:“恭迎诸位姐妹驾临敝府别苑,这一次绣艺精社的聚会地点便在对面孤峰的飞仙阁里,唯一可通之路便是大家眼前的这座软桥,这桥看上去虽有些摇晃,实则是非常结实的,是以请诸位莫要害怕,由红裳在前带路,尽管跟着来罢。”
我从人群缝隙中向前方望去,但见一红衣女子正脚步轻盈地迈上那软桥去,尽管桥身在山风吹送下不住地摇晃,可她走得却相当稳健,转眼便抵达了对面孤峰之上,而后回过身来冲着这边含笑招手。
这位夏小姐的性格还当真古怪,先不先地便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见她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嘲弄,想必这一次的绣艺精社是她精心地安排布置的一场愚弄人的游戏,只怕更让人无法忍受的东西还在后头。
见大门这边的众人谁也不敢妄动,那夏小姐在彼端远远地娇呼道:“诸位姐妹,这道软桥连红裳家的洗衣嬷嬷都能如履平地般地走来走去,诸位身为朝中要员的后代千金,难道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么?若传将出去只怕被人笑话的就不只你们自己了呢!”
唔,她还真是肆无忌惮,敢情儿是因为今儿个来赴会的千金的老爹都不如她老爹的官儿大,是以才如此恃权而骄么?
果然她的话音落后,这边的千金们有些按捺不住了。身为朝廷官员的家眷,远远比平民子女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要大得多,因为对她们而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