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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重新回到楼内。但见衙役们已将武明玉房间的门打开了,正等着季燕然和他进去查看,然而此时我们那位季大人仍被诸多少女包围着寸步难离,岳清音便先自己进去,并且将房门由内关上了。
我在门外呆呆立了片刻,满耳里听得最多的也只是“季大人”三个字,于是躲入堂柱后的阴影中以图能起到屏蔽声音的作用,然而越是刻意躲避便听得越是清晰,无奈之下只好推门进了武明玉的房间,再重新将门关好。
岳清音立在床前弯着腰正检查武明玉的尸体,头也不抬地道:“你进来做什么?赶快出去。”
“灵歌想陪着哥哥。”我笑笑。
“立刻出去。”他仍旧不抬头,冷声令道。
“灵歌想要哥哥陪着。”我轻轻地道。
岳清音一时没有作声,半晌方一指窗边椅子,道:“老实坐着,不许乱动。”
“是,哥哥。”我挽起个笑,几步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仔细地看着他检查武明玉的尸体。
岳清音小心且谨慎地一点点查看着武明玉的脸上、颈上及手臂的每一寸皮肤,似是在找寻致命伤口,我想起夏红裳给我讲的关于绣女的那个传说来,便轻轻开口道:“哥哥不妨检查一下她的心口,或许那里也被扎入了针。”
岳清音扭头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哥哥没听过绣女的传说么?”我反问。
“哪里有这种传说。”岳清音扭回头去,道:“转身。”
“哥哥,你会驭尸术?”我惊讶地问。
“我是让你转过身去。”岳清音声音里带了要发火的前兆,“要让我赶你出去么?”
“我与她都是女人,有什么可避讳的?”我探头探脑地由他的腋下望过去,正对上武明玉满是干涸了的血痕的面孔。
岳清音倒先转过了身来,才要张口,我连忙在椅子上打了个转儿,背对着他坐着,这才及时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一时听得一阵悉悉索索地宽衣解带声,半晌,我忍不住问道:“哥哥,武小姐的心口处可有针?”
岳清音沉着声道:“有。”
“哥哥能看出来她是何时死的么?”我问。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岳清音轻斥道。
“因为因为灵歌怕被人怀疑成是凶手。”我转着眼珠子轻声地道。
“什么意思?”岳清音停下了动作,走过来至我身旁,低了头盯住我。
“灵歌来此的第一天,因为不熟悉环境,曾错把武小姐这里当做了自己的房间,结果次日一早武小姐便被发现死在了这里届时若问起来,只怕灵歌难逃干系,是以灵歌想知道武小姐是何是遇害的,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做为灵歌不是凶手的证明呢?”我小心地问道。
岳清音盯着我看了一阵,方道:“武小姐约是死于前日的未时左右,那个时候你在她房里么?”
我摇摇头,道:“灵歌是正午后进的此屋,未待片刻便离去了——如此灵歌便放心了,哥哥请继续检查罢。”
岳清音瞥了我一眼,这才重新走回床边去。
——武明玉是未时左右遇害的,这就有些奇怪了。因为未时左右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从二楼吃完饭下到一楼来了,且据丫环彩元儿所说,夏红裳及几名小姐吃完饭后一直在厅内椅子上坐着,至少这几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会是谁呢?谁在未时左右杀害了武明玉?又是在何处杀害了武明玉?从我离开她的房间至未时,厅内始终都有人在,武明玉在这段时间内肯定没有在她的房间里,也就是说,她是在别处遇害后又被凶手移尸到了这个房间的。那么凶手的目的何在?她并没有作出掩盖作案时间的举动,可见她并不在乎被查出武明玉死亡的时间,她之所以要移尸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若果真如此,那现在看上去可以确定不在场的证明便都有可能是假的!
正思索间,忽听得门外有衙役报了声:“大人来了!”
我的全身不由一僵,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低声向无动于衷的岳清音道:“哥哥,季大人来查案,灵歌先回避了。”
未待岳清音答话,屋门已然打开,见季燕然大步迈进房来,乍一见我先是顿了一下,转而又浮上个笑容,仿佛我在这屋内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垂着眼皮冲他飞快地行了个礼,而后低着头擦肩过去,径直出了房门。厅中已不似方才那般喧闹,众小姐皆在椅上老老实实地坐着,估计是等着季燕然查看过死者情况之后再一一对她们进行问询的。
我悄悄儿地由西门出得楼去,绕了个大圈子,又从东门进来,不引起众人注意地蹭至另一名死者林浣霞的房门前。林浣霞的房门也已被衙役们打开,有两名正立在门口把守。
我上前低声道:“衙差哥哥,季大人因在那边房中查看尸体,一时脱不开身,小女子方才亦正好在场,是以便自告奋勇来此替大人给哥哥们传个话儿:大人说,请衙差哥哥查看一下此屋的窗户,上窗棱处是否有细线滑过的痕迹,而后请将结果告诉小女子,小女子好回去复命。”
衙役们自是认得我的,知道我是岳清音的妹妹,也知道季燕然与岳府走得很近,因此倒也没有起疑,便笑着应道:“如此请岳小姐稍待。”说着其中一人返身进入屋内,直奔着窗户过去,把窗户上的闩木取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扇,而后轻轻跃上桌去,站起身低头去看窗户的上部边框,仔细检查一番后重新跃下桌来,将窗户关了并上闩,走出屋来向我道:“请岳小姐回复我家大人:此屋窗框这上积有薄薄的一层灰尘,灰尘之上确有着几道因移动或摩擦而留下的仿似细线般的痕迹。”
果然果然,果不其然!与我所猜的密室手法完全一致!仅看这一间房的窗户便足矣,武明玉房间的窗户上必也留有相同的痕迹!
密室手法得以证实,我的信心立时倍增。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查证,那就是凶手是从何处将武明玉的尸体移回到她本来的房间的,以及凶手又是用了什么法子移尸的。
于是假意应着,向衙差行了礼,转身离开林浣霞的房间。重新凝目扫视整个大厅。当初就觉得这大厅造得古怪,东西南北四面皆是一模一样的布局,若非门上挂了绣有名字的绢子,只怕不少人都会走错房间。
而说到走错房间,似乎又同移尸有着什么关联忽然想起了那句话:最会欺骗大脑的,就是人的双眼。五感之中,会给人造成最多错觉的就是视觉,所以魔术师在表演前也常常会“善意”地提醒观众:不要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于是我慢慢地细细地强迫自己将眼睛当成是没有情感的机器设备,将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加修饰和定义地反应给大脑,以求让自己能获得最客观最理智的信息。
由北而西,由西到南,由南至东,一整圈观察下来,我几乎要因自己的一个重大发现而兴奋得窒息了——我终于——终于知道了这些房间的秘密!凶手利用了一个最简单、最基本也最容易被人忽视的手法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目光落在厅内某人的身上——她,就是那位聪明狡猾又凶残扭曲的凶手!
滑轮·问题
房间的秘密解开了,第一起命案与第二起命案的关键问题便都迎刃而解。我现在还缺一些东西,我需要几个答案、几个证明,真相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
悄悄儿地趁无人注意潜至楼外,到昨天见过的那架打水辘轳旁转了转,正蹲身查看地上那一大卷麻绳,忽听得身后一人道:“你还想做些什么呢?”
扭脸望去,见是柳惜薇,知她始终对我的行为持着怀疑态度,不曾放松过警惕,却也难怪,若其他人有注意到我这两日鬼鬼祟祟的举止,必也会产生怀疑的。我起身,低声道:“惜薇可否帮灵歌一个忙?”
柳惜薇一挑秀眉,道:“什么忙?”
我将地上那卷麻绳吃力地抱起来,正要说话,忽见从麻绳中骨碌碌地掉出个东西来,定睛看时见是个打磨得很光滑的带有凹槽的木轱辘,中间还有个用来穿绳子的孔洞,想是为了人手不够时装上它打水省力用的。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将它捡起拿在手上。冲柳惜薇笑道:“惜薇可不可以帮我把这绳子的这一端绑到辘轳的脚架上?要绑得结实一点,然后再将另一端绕过辘轳的转轴我有些畏高,不大敢走近崖边。”
柳惜薇接过麻绳,边轻松地抱着走向辘轳边问我道:“你想做什么?这辘轳上不是已有了条绳子么?”
“那条绳子不够长。”我笑笑,看着她将绳子绕好。
如此一来,这条长长的麻绳相当于被分做了三等分,A点和B点是绳的两端,C点和D点分别是绳身的三分之一处和三分之二处,A点绑在了辘轳的脚架处,C点被我塞进了木桶,D点绕于辘轳的转轴,B点缚在木桶的桶柄上,亦即是说,在辘轳和木桶这两样物体上,各绑有一个绳头和置有一个绳弯。
布置妥当后,我便对柳惜薇道:“从现在开始,请惜薇在心中默默数上一百下,数毕便将这只木桶扔到河中去,注意莫要让绳子掉出来,而后在此处等我回来便可以了惜薇你练过拳脚,力气应当不小罢?”
柳惜薇用疑惑地目光盯着我点点头,我便笑道:“我现在要离开一会儿,相信我,很快便回来。”
柳惜薇并未阻止我,显然她对我将要做的事的好奇心已经盖过了她的疑心。我拎起地上的一根扁担,拿着那个木轱辘,再挑了一条较短较结实的麻绳,快步由北边绕楼而行,至西边的西南角处,找到昨天发现的那处通往崖下河面的石阶,沿着陡峭的山壁向下行去。摸索着行至最后一阶,待没片刻,便见一只拴了麻绳的大木桶顺着并不湍急的水流晃晃悠悠地向着这边漂了过来,我伸出扁担,瞄准了桶柄间的空档,轻轻一穿,那桶便依着扁担流到了我的面前。
查看了一下桶内,那麻绳的长度只剩了少许,于是将C点的绳弯绕在木轱辘的凹槽上,再用手中的那条短麻绳穿过木桶柄和木轱辘上的孔洞,使二者连在一起,接下来接下来便是要为真理而献身的时候了。
我发狠地咬咬自己的嘴唇,把心一横,抬脚迈进桶中,蜷腿坐下,将扁担架在身前,然后两手攥住B点绳端将其抻直,在那充当动滑轮的木轱辘与充当静滑轮的辘轳所组成的滑轮组的作用下,连人带桶便可以逆流而行,因水流并不湍急,是以双手动作起来也不是十分地费力,遇到转弯处时,我便用扁担轻点崖壁,以防木桶撞上去翻入河中。
行至新搭的吊桥下方,我暂时停下了逆流行进,抬头凝眸望去,见桥头处的崖壁上有一大片被烧黑的痕迹,想必是昨天早上那吊桥被烧时留下的。然而从这一大片黑痕中又一条细细的黑痕延伸出来,沿着崖壁一直向东而去。
我重新逆流而行,时而抬眼望一望那黑痕,直到我来到了位于孤峰东北角的打水辘轳的下方,黑痕便也消失于此。
于是我与辘轳之间的横向拉力变成了垂直拉力,这便稍稍有点费力了,我弃掉扁担,双手轮换地往下扯着麻绳慢慢将自己所“乘”的木桶向上拉去,虽然有简易滑轮组在起着不小的减力作用,但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