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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的,这些事情与我何干,我只管先混饱自己肚子,然后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才是正经。
我主动地趁他收拾那鸡的功夫去河边洗净他采来的野果,因见四周都是草地,便从河的浅滩处捡了许多大块的卵石,在火堆的周围垒成一圈,这是郊外野炊必须要做的,以防火势万一不受控制而造成火灾。大盗满含兴趣地一边往火堆里填着干树枝一边看着我像勤劳的小蚂蚁般来来回回地搬运着石块,笑道:“看样子小月儿你似是蛮有在野外生活的经验呢。”
我笑笑,略带自嘲地道:“我的‘经验’只限于几本书而已,事实上我连生火做饭都不会,惭愧得很。”
大盗促狭地笑道:“不会生火做饭还敢离家出逃,古往今来的女子中小月儿你是头一个。我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不知今后你一个人要如何过日子?”
过日子是呵,今后的路要如何走我此时此刻还是一片渺茫,离开的决定做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令自己有些措手不及。现在的处境实为当时的形势所迫,否则以我的个性绝不会做出如此毫无把握、毫无准备的事,然而机会往往转瞬即逝,不容人有半点犹豫,谁能一辈子遇事稳如泰山面不改色?谁的一生中没有做出过连自己也不能确定究竟是对是错的抉择?“结果”总是最后才会出现,这就是生活的不确定性和挑战性,若一切当真都尽在掌握,那人生岂不无趣得很?所以这一次权当是我难得鼓起了勇气的冒险吧,这一辈子若没有一两次这样的经历,当我的生命度完时想必多少都会后悔的。
忽然发现每每同这大盗在一起时,一向以淡定低调为行事宗旨的我竟不由自主地多了些可怕的冒险精神,是我对于他人所带来的影响太没有抵抗力,还是他这样作风诡异气质独特的家伙太有感染力?
发现我盯着火堆出起了神儿,坐在对面的大盗扔了一粒小小的石子在我的头上,笑道:“怎么,这么快便开始后悔了么?”
我抬起眼来,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没有还不曾知道结果,又从何谈起后悔?行与不行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
大盗吹了声口哨,冲我竖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岳大小姐,一如既往地从容呢!敢问小月儿你对今后可有了计划?”
我托着腮想了想,认真地道:“大概会找一个安静避人的地方安顿下来罢,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哦?”大盗笑起来,仿佛我说的话在他看来很是天真,“想要的生活?小月儿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知道他心里定是一直把我当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用小姐、把生活想像得太过简单,对此我也懒得辩解,事实上我自打来了古代也的确一直是在当着米虫小姐,而古代人的生活方式虽然不比现代人复杂,但在心理的成熟度上却比现代人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从未轻视过古人,更未轻视过生活,而正因为我很重视这些,所以我往往才会犹豫不决、多思多虑,甚至胆怯、自闭,用冷漠凉薄来保护自己、伪装自己。
“我想要的生活”我笑,既然他当我天真,那我就索性装作天真,装傻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就是希望有一间自己的小屋,前院种花,后院种菜,面向着大海,背倚着青山,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大盗笑嘻嘻地道:“好想法。只不知种菜是做什么用的?”
“吃啊。”我暗暗白他一眼,总不能让我天天喝海风吧?!
“喔”大盗做了个恍然的表情,接着道:“那么谁来生火炒菜呢?”
呃讨!厌!这个死大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我明白他是在暗示我:连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都不具备,自己的温饱都无法保障,还怎么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衣食住行永远是生活的主题,没有物质保障又哪里有心思、有余力去追求精神享受?
我贴身的荷包里还装着上一次跷家时用首饰兑换的银票,当时虽然被岳清音成功瓦解了心理防线而回心转意地回家去了,但是仍然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这些银票我是一点都没有花,所以若省吃俭用应当可以撑个一年半载的没什么问题。然而这些钱花完了之后呢?没有了经济来源,我又要如何生存?
这个问题在上一次离家时我就已经思考过,结论是:像我这样身无一技之长、没有雄心壮志、想做一只低调的米虫、对古代又不了解的“外来人口”,要想脱离岳灵歌的生活圈子而另辟人生,唯有嫁人一途可矣。
所以所以归根结底,我的第一选择还是要嫁人的,虽然不能实现我那个嫁给有钱人的宏愿,怎么着也得嫁到一个不用我自己动手生火做饭的康富之家罢?因此我必须得在身上的银票花完之前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才是!嗯,这就是我的计划,得在岳家父子和田幽宇找到我之前把自己这颗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便没有人能再干涉我的生活了,嗯嗯。
“拿定主意了?”在我心里盘算的时候大盗似乎一直在看着我,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诚实地点点头,望住他道:“大盗哥哥,依你躲避朝廷缉捕的经验来看,小女子我要藏至何处方能不被家人和官府找到呢?”
大盗被我“依你躲避朝廷缉捕的经验”这句话逗得直笑,眯着眼望着我,语气暧昧地道:“小月儿想要藏起来不被人发现并非难事,有一个地方绝对的安全,只不知你肯不肯去。”
“何处?”我问。
他指指自己的怀,调笑道:“我的怀里最是安全,朝廷布下天罗地网都找不到我,你若躲入我怀中,你的家人是绝对找不到你的。如何?”
这、这个家伙!真是有够不正经!
我表情十分自然地无视了他的话,轻声道:“大盗哥哥没有忘记同我的约定罢?”
大盗搔着鬓角,仰脸想了想,故意皱着眉道:“你我几时有过约定了?”
“大盗哥哥赌输了,答应带我离开太平城越远越好,不让任何人找到我、发现我。”我好脾气地提醒他。
“唔越远越好那岂不是要到天涯海角?”大盗捏着自己下巴冲着我坏笑,“小月儿是在暗示我想要同我一起浪迹天涯么?”
“天涯海角倒不必,大盗哥哥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若能帮小月儿找到一处可以避身之所,小月儿便感激不尽了。”习惯了他调情的玩笑话,我已经基本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继续谈正题了。
“小月儿。”大盗笑得蛮开心,似是对于我已经接受了他赋予我的这个莫明其妙的昵称的态度感到很是满意,忽然身形一闪,瞬间便从我的对面坐到了我的身边,着实吓了我一跳。便见他将那张戴着面具的假脸凑过来笑道:“你不怕我把你拐卖了?”
我轻笑:“大盗哥哥随便盗一件宝物都比小月儿值钱得多,何苦如此费力地将小月儿远远地卖了去挣那一点点银子花呢?”
大盗眯着眼笑得暧昧,凑至我耳边低声道:“殊不知小月儿是我盗来的无价之宝呢。”
嗳嗳,这男人,未免太可恶了些忒个大胆,忒个放浪,忒个,忒个擅诱人心
发觉自己的脸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被他的话引逗得烫了起来,真真是怪得很,明明我的脸皮质地还是不薄的,偶尔调戏一下别人或是被别人调戏一下都能保持面不改色泰然自若(果然厚颜),怎么、怎么今儿单单只听他说了几个字便毁了修行?!
“无价之宝”,这样的词若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倒也罢了,偏偏是从这个有着诱惑性的声音、绝顶高超的功夫以及我仅在月下见过一次的半张绝伦侧面的家伙嘴里说出,难免难免不教人怦然心动。
好吧,我承认我是最俗的那一类人,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都有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劣根性,倘若这家伙是个三角眼蒜头鼻香肠嘴满脸麻子的,只怕这话听在我的耳里就是另一番感受了,就算不立刻跑个没影儿也会是敬而远之,又岂会坐在这里同他扯皮?
这么看来我似乎的确对这个家伙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神秘的行事风格和背景、敢入皇宫戏弄当今圣上的狂妄个性和胆量、在成千上万双眼睛的注目下来去自如的盖世轻功和自信,以及最能刺激人感官的声音、容貌和情商,就像一匹随着风来、又随着风去的神骏的烈马,令人忍不住想要征服他,驾驭他,拥有他尤其对我这种好奇心重又喜欢探究事物真相的人来说,他简直、简直就是最具有挑战性的猎物,吸引着人一点点去靠近、去追逐、去捕获
老天,这都什么处境之下了,我竟还有功夫胡思乱想?罢了,人不花痴枉少年,何况我这具肉体的年龄也确实到了少女怀春的生理阶段,不能怪它(不要把责任推到身体上!)。
总而言之,我并不讨厌这个总是用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真正面目的男人,因为戴着人皮面具的他和“穿”着整张人皮的我很是相似,都有着不能为他人言说的秘密和难处。
一只姓大名盗的大手在眼前晃啊晃,我收回不着边际的神思,眨巴了眨巴眼睛,望向手的主人,见他学着我的样子抱着自己的膝头,将脸枕在臂弯内,偏头笑眯眯地向我道:“小月儿方才是在想我么?”
转回头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子轻轻拨拉着面前的火堆,心不在焉地道:“我既不知道大盗哥哥你的名字,又未见过你的面目,要怎么想你?”
“月儿想知道?”大盗问。
“嗯。”我如实点头。
“也好,不过是有条件的。”大盗坏坏地笑,“想知道我的名字,就得让我香一个,想知道我的真面目,就得嫁给我做老婆。小月儿是想选其中一个还是两个都选?”
又、又来了我低头想了想,慢慢地道:“罢了,我不大喜欢探人隐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谁也无权干涉谁。你我二人之间的交情大概仅限于此罢,过了明日许就天各一方,永不再相见,互不了解最好,免去了许多麻烦。”
“唔”大盗眯起眼睛笑着看我,“小月儿的论调真是意外地冷漠呢!你我之间的交情怎会仅限于此呢?我有个直觉,月儿你是逃不开被麻烦缠身的生活的,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不过是一介无知女子,与人无害,能会有什么麻烦缠身呢?”我伪单纯地笑,事实上心里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麻烦确实不少。
“你的这双眼睛就是引来麻烦的根源,”大盗笑着凑过来,牢牢地盯住我的眼,“这里面装着一个大秘密,一个大谎言,一个另外的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睁大眼睛望住他,他也学着我的样子睁大眼睛望住我,唇角带着笑意。两个人□裸地拚杀了一阵眼神,我轻轻笑起来,低声慢慢地道:“我从大盗哥哥的眼睛里也看出一些东西来。”
“喔,是什么?”大盗亦笑着低声问。
我站起身,掸掸裙上的草叶子,垂眸看着他笑笑,道:“大盗哥哥所盗之物似乎皆来自官家,要知道,官家私藏的宝物再多再奇,也多不过平民中那些既有钱又喜欢搜集稀罕宝物的人家,大盗哥哥放着这样的人家不盗,反而只盗官家,不是很奇怪么?”
大盗笑道:“你怎知我只盗官家不盗平民?”
我笑:“若你盗了平民,只怕你鬼脸大盗的名声早就举世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