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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隆博士沉默不语,然后问道:“好吧,你从哪儿来?”
莱拉张口结舌。她认识到,现在马隆博士已经完全从筋疲力尽的状态恢复过来了,她原本不会把她的研究工作展示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孩子,现在她已经开始后悔了。但莱拉得讲出事实真相。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说,“这是真的。我来到这个世界,我是我不得不逃跑,因为我的世界里有人追我,要杀死我。真理仪来自来自同一个地方,乔丹学院的院长把它送给了我。我的牛津有一个乔丹学院,但这儿没有了。我看过以后自己学会了阅读真理仪。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使自己意识空白,然后我就立刻知道那些图案的意思。就像你说的怀疑和神秘之类的。所以当我看山洞的时候,我同样这么做,它也做了同样的事,所以我的尘埃和你的阴影是一回事,所以”
现在马隆博士完全清醒了。莱拉拿起真理仪,用天鹅绒包起来,就像母亲保护孩子一样,然后才放进背包里。
“不管怎样,”她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让你的屏幕用语句跟你交流,然后你就可以跟阴影对话,就像我和真理仪对话一样。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的世界里,人们那么恨它?我是指尘埃,阴影,黑暗物质。他们想毁掉它,他们认为它是邪恶的。但我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是邪恶的,我看见他们这么做了。所以,阴影究竟是什么?是好是坏?还是别的什么?”
马隆博士揉揉自己的脸,她的脸颊又变得红润起来。
“关于它的一切都令人困窘,”她说,“你知道在科学实验室里讲善恶是多么令人困窘吗?你有什么想法?我成为科学家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考虑这种事情。”
“你得考虑,”莱拉严肃地说,“不考虑善恶,你就无法调查阴影,尘埃,不管叫它什么。它说你得去做,记住,你不能拒绝。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关闭这地方?”
“基金委员会这个星期结束时会决定怎么了?”
“那你就今天晚上搞出来,”莱拉说,“你可以让你的机器用语句显示,而不是像我那样用图案,你很容易就能做到。然后你可以演示给他们看,他们就会给钱让你继续研究。你会发现所有关于尘埃或是阴影的事情,然后再告诉我。”她显得有点傲慢,就像公爵夫人评论一个不太令人满意的女佣似的。她继续说道:“真理仪不会确切告诉我需要知道的东西,但你会帮我发现,否则我可能就得靠《易经》和那些棍子了。但不管怎样,我认为图像更容易。我要取下这些东西了。”她说着把电极板从头上拿了下来。
马隆博士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掉那些胶。她收起了电线。
“那你要走了?”她说,“哦,你无疑给了我奇怪的一个小时。”
“你要让它用语句显示吗?”莱拉问道,她拿起了背包。
“我敢说,它和填基金申请表的作用一样大,”马隆博士说,“不,听着,我想让你明天再来,你行吗?同一时间?我想让你演示给别人看。”
莱拉眯了眯眼睛。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哦,好吧。”她说,“但你要记住,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是的,当然。你会来吗?”
“会的。”莱拉说,“如果我说会来,我就会来的,希望我能帮助你。”
然后她就离开了。门卫从桌边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回去看他的报纸了。
“冰原岛峰挖掘,”考古学家坐在椅子里摇晃着说道,“你是一个月内问这件事的第二个人。”
“那个人是谁?”威尔问道,他立刻警惕起来。
“我想他是个记者吧,我不能肯定。”他说。
“他为什么要了解这件事?”他问。
“和那次旅行中失踪的一个人有关。探险队失踪的时候正是冷战高峰,星球大战,那时你还小,可能不记得。美国人和俄国人在北极地区建造巨大的雷达站总之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那好,”威尔说道,他竭力保持平静,“我就是想了解那次探险,真的,因为学校布置了一项关于史前人类的研究作业,我读了关于探险队失踪的文章,我很好奇。”
“哦,你知道,不只是你一个人。那时候,这件事曾轰动一时。我帮那个记者都查到了。那只是一次初步考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挖掘。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值得花时间去挖掘时,人们不会开始挖掘。所以那个小组去勘察一些地点,准备写一份报告。总共有六七个傻瓜蛋,有时候这种探险需要把不同类型的人组织在一起——你知道,地理学家或是别的什么人——以便分担开支。他们研究他们的,我们研究我们的。这样,那个队里就有一个物理学家。我想他要找一种高空大气粒子。极光,你知道,就是北极光。显然,他带着配备了无线电发报机的热气球。
“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曾经当过海军,是职业探险家。他们去了一个相当荒凉的地区。在北极地区,北极熊经常成为威胁,考古学家能处理一些事情,但我们并没有受过射击训练,有一个会射击、导航和宿营等所有生存技能的人当然非常有用。
“但后来他们都失踪了。他们原来和当地的一个考察站保持着无线电联络,但有一天信号没有出现,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后来他们也没有收到过信号。那时有过一场大风雪,但那很寻常。搜救队发现了他们的最后一个帐篷,虽然北极熊吃光了里面的干粮,但那个帐篷相当完整。可是那里却没有任何探险队员的痕迹。
“恐怕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
“好的,”威尔说,“谢谢你。嗯那个记者,”他在门口停下来,继续问道,“你说他对其中一个人很感兴趣,是哪一个?”
“是个探险家,一个叫佩里的人。”
“他长什么样?我是说那个记者。”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
“因为”威尔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他真不该问这个问题,“没什么原因,我就是好奇。”
“我记得他是一个高大的白人,浅黄色头发。”
“好的,谢谢。”威尔说着转身走了。
那个人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离开房间,他皱起了眉头。威尔看见他的手伸向电话,便迅速离开了那栋楼。
他发现自己在发抖。那个所谓的记者就是去过他家的那伙人中的一个:个子很高,浅黄色毛发,看上去好像没长眉毛或是眼睫毛。他不是被威尔撞下楼的那个人,而是威尔跑下楼梯,从那具尸体上跳过时,在起居室门口出现的那个人。
他可不是记者。
附近有一个大博物馆。威尔继续走着,手中拿着笔记本,好像在工作,他在一个挂着图片的陈列室坐了下来。他颤抖得厉害,觉得恶心想吐,因为压迫着他的念头就是他杀了人,是杀人凶手。他一直压制着这个念头,可现在这个念头却越来越逼近他。他夺走了那个人的生命。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是他经历的最难熬的半小时。人们来来往往,观看着图片,轻声讲着话,丝毫没有注意他,陈列室的工作人员背着双手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然后慢慢踱开了。威尔为他干过的事恐惧万分,他呆若木鸡。
慢慢地,他平静多了。他是在保卫他的母亲,他们一直在恐吓她,他们明知她的健康状况,还迫害她。他有权保卫自己的家,父亲也会希望他这么做的。他这么做光明正大,他是为了阻止他们偷走那只绿色的皮文具包,他是为了找到父亲,难道他没有这个权利吗?他又想起了所有那些童年的游戏,他和父亲在雪崩时、在与海盗的搏斗中救助对方。现在,这些都是真的了。我会找到您的,他在心中说道。帮助我,我会找到您的,我们会照顾妈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毕竟,他现在有个藏身之处,一个非常安全、没人会找到他的地方。盒子里的文件(他还没来得及去看)被他藏在喜鹊城的床垫下,也很安全。
最后他注意到人们开始有目的地朝同一个方向走动,他们准备离开了,因为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对他们说还有十分钟就要关门了。威尔打起精神也离开了。他发现自己走在去商业大街的路上,那个律师的办公室就在那条街上,他在犹豫要不要去见他,尽管他说过那些话。可那人听起来还是很友善的
但就在他下定决心要穿过马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浅黄色眉毛的高个子男人正从一辆车里出来。
威尔立刻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着旁边珠宝店的橱窗。他看见了那人的影子,那人看看四周,扶正领带结,走进了律师的办公室。他一进去,威尔就溜走了,他的心脏又狂跳起来。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他失魂落魄地走向大学的图书馆,在那里等待莱拉。
第五章 航空信
“威尔。”莱拉叫道。
她声音很轻,但威尔还是被吓着了。她就坐在他身边的长凳上,可威尔压根就没看见她。
“你去哪儿了?”
“我找到了我的院士!她叫马隆博士。她有一台仪器,能看到尘埃,她准备让它说话——”
“我没看见你来。”
“你没注意看,”她说,“你一定是在想别的事情。找到你真好。瞧,糊弄别人很容易,看我的。”
两个警察向他们走来,一男一女,迈着相同的步子。他们穿着夏天的白色衬衫,带着无线电对讲机和警棍,还有怀疑的眼神。他们还没有走到长凳前,莱拉就站起来跟他们说话。
“对不起,您能告诉我博物馆在哪儿吗?”她说,“我和我哥哥应该在那儿和我们的父母见面,可是我们迷路了。”
男警察看着威尔。威尔遏制住怒火,耸了耸肩,像是在说,“她说得没错,我们是迷路了,是不是挺傻的?”那人笑了,女警察说道:“哪个博物馆?是阿希莫林博物馆' 阿希莫林(Ashmolean )博物馆,存英国牛津大学' 吗?”
“对,就是它。”莱拉说。女警察告诉她怎么走,她假装认真地听着。
威尔起身说道:“谢谢。”然后他和莱拉一起离开了。他们没有回头,其实那两个警察早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看见了吗?”她说,“如果他们来找你,我会把他们打发走。因为他们不会找一个有妹妹的人,我最好从现在开始就跟你在一起。”他们转过拐角后她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责备:“你一个人是不安全的。”
他一言未发,他的心愤怒地狂跳着。他们来到一个广场,那儿有一栋有着铅制圆顶的圆型建筑,广场周围是蜜糖色的大学楼群和一个教堂,花园围墙上是宽大的树冠。午后的阳光是最温暖的,空气中呈现出浓郁的金色葡萄酒的颜色,树叶一动不动,在这个小广场里,连车辆的噪声都小了许多。
她终于注意到了威尔的情绪,于是她问道:“怎么了?”
“你要是跟别人说话,你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应该保持安静,这样别人就会忽略你。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我知道怎么做。而你的方式,你却——你暴露自己,你不该那样。你不该把它当儿戏,你太不当回事了。”
“你这么想吗?”她说,她的怒气也升了上来。“你以为我不会撒谎?到目前为止我撒谎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