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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想吗?”她说,她的怒气也升了上来。“你以为我不会撒谎?到目前为止我撒谎是最棒的,但我没有对你撒谎,永远也不会,我发誓。你现在很危险,如果我刚才不那么做,你会被抓起来的。你没注意到他们盯着你看吗?因为他们一直就在看着你,你太不小心了。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不当回事的是你。”
“我要是不当回事的话,我还在这儿等你干什么?我本来可以跑到好几英里之外,或者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躲在另一个城市。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干,我等在这儿就是为了帮你,别说我不当回事。”
“你必须脱险。”她很恼火。没人能用这种方式跟她讲话,她是贵族,她是莱拉。“你必须脱险,不然你永远也找不到你的父亲。你这么做是为你自己,不是为我。”
他们小声而激烈地争吵着,因为广场里很安静,附近路过的行人都很好奇。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威尔停住了,他不得不靠在旁边的学院围墙上,他脸色苍白。
“关于我父亲你都知道些什么?”他轻声问道。
她用同样的音调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找他。我问的就是这个。”
“问谁?”
“当然是真理仪了。”
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指的是什么,他看上去那么生气,那么疑心重重,于是她从背包里拿出真理仪,说道:“好吧,我给你看。”
她坐在广场中央草地边的石头路沿上,头伏在那台金色的仪器上,开始转动指针,她的手指动作飞快,令人目不暇接。当那根细长的指针扫过表盘,在这里或那里停一会的时候,她停了几秒钟,然后她又飞快地转动指针。威尔抬起头来小心地看看周围,但附近没有人。有一群游客抬头看着那栋圆顶建筑,一个卖冰淇淋的小贩推着车走在甬道上,但那些人都没有注意他们。
莱拉眨了眨眼,叹了口气,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你的母亲病了,”她轻声说,“但她很安全,有一位女士在照顾她。你拿了一些信后逃跑了。还有一个人,我想他是个小偷,你杀了他。你正在寻找你的父亲,还有——”
“好了,别说了,”威尔说,“够了,你没有权利这样窥探我的生活。不许你再这么干了,这简直是窥探。”
“我知道什么时候停止询问,”她说,“真理仪几乎就像人一样,我知道它什么时候生气,或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我能感觉到。可是昨天你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我必须问一下你是什么人,不然我可能不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它还说”她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它说你是个杀人凶手,于是我想,很好,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但在刚才以前我并没有多问关于你的事。如果你不希望我再问,我保证我不会再问的。这不是窥探隐私,如果我不干别的,只是窥探别人的话,它会不灵的。我很了解它,就像我对自己的牛津一样了解。”
“你应该问我,而不是问那玩意儿。它有没有说我父亲活着还是死了?”
“它没说,因为我没有问。”
这会儿他们都坐着。威尔疲惫地用双手抱着头。
“好吧,”他终于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彼此信任。”
“没问题,我信任你。”
威尔严肃地点点头。他太累了,在这个世界连可以睡一觉的可能性几乎都没有。虽然莱拉不善于观察,但他的举止中有某种东西让她觉得:他很恐惧,但他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就像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说过的,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就像我在冰湖边的鱼库里时那样。
“还有,威尔,”她加了一句,“我不会向任何人出卖你的,我保证。”
“好。”
“以前我出卖过别人,那是我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我以为我是在救他,可是我却把他带到了最危险的地方。我为此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所以,我会加倍小心,不马虎大意,不忘记事情,不出卖你。”
他没说话。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努力使自己清醒。
“我们要再晚一些才能去那个窗口,”他说,“白天我们不能从那儿过,要是有人看见就麻烦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现在我们得闲逛几个小时”
“我饿了。”莱拉说。
他说:“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去电影院!”
“然后呢?”
“我会告诉你的。那儿我们还可以弄到点儿吃的。”
市中心有一家电影院,走路只要十分钟。威尔买了两张票,还买了热狗、爆米花和可乐。他们把吃的东西带进去,刚坐下,电影就开始了。
莱拉看入迷了。她看过幻灯片,但她的世界里从没有过电影院。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热狗和爆米花,大口喝着可乐,因为荧屏上的人物惊讶或高兴地大笑。幸亏观众里有很多孩子,也很吵闹,她的激动还不至于使人疑心。威尔闭上眼一下子就睡着了。
他醒来时听到周围翻动椅子的声音,人们纷纷退场了,他在亮光里眨着眼睛。他的手表显示已经八点一刻了,莱拉很不情愿地离开了电影院。
“这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好的东西,”她说,“我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他们为什么没有发明它。我们也有比你们这儿更好的东西,但它比我们那儿发明的任何东西都好。”
威尔一点儿也没记住那部电影的内容。外面还很亮,马路上也很热闹。
“你想再看一场吗?”
“想啊!”
他们又去了离拐弯处几百码远的另一家电影院,又看了场电影。莱拉双脚蜷在椅子上,两手抱着膝盖,威尔则让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次当他们出来时,已将近十一点钟——这样就更好了。
莱拉又饿了,于是他们又从一个小推车那儿买了汉堡包,边走边吃,对她来讲这可真新鲜。
“我们都是坐下来吃东西。以前我从没见过边走边吃的人。”她告诉他,“这儿有那么多不同之处。比如汽车吧,我就不喜欢。但我喜欢电影院和汉堡包,非常喜欢。还有那位院士,马隆博士,她要让那台机器用语句表达,我刚知道她的计划。明天我还要去找她,看看她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我肯定能帮她。也许我还能让院士们给她所需要的钱。你知道我父亲——阿斯里尔勋爵——是怎么做的吗?他跟他们开了个玩笑”
他们走在班伯里路上,她告诉他那天晚上她怎么躲在衣橱里,看阿斯里尔勋爵给乔丹学院的院士们展示真空罐里斯坦尼斯劳斯‘格鲁曼的被砍下的头颅。既然威尔是这么好的一位听众,于是莱拉又继续给他讲其余的故事,从她逃出库尔特夫人的公寓开始,到她意识到是她导致罗杰死在斯瓦尔巴特冰冷的悬崖上的那个时刻。威尔未加评论,他满怀同情地认真听着。她的关于热气球旅行、披甲熊和女巫、还有教会的复仇军队的讲述,似乎都比不上他那美丽寂寥而又安全的海上城市的幻梦:显而易见,那不可能是真的。
但最终他们还是来到环路和角树下,现在车辆已经不多了:大概每分钟最多有一辆车。窗口就在那儿,威尔觉得自己在微笑,就要平安无事了。
“等到没有车的时候,”他说,“现在我要过去了。”
片刻之后他已经站在角树下的草地上了,不一会儿莱拉也跟了过来。
他们觉得又回到了家,那宽广无边的温暖的夜晚,花和大海的香味,还有那片寂静,他们像是沐浴在宜人的泉水中。
莱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威尔感觉到肩头卸下了一副重担,他一整天都扛着它,他没注意到它快要把他压垮了,但现在他感到浑身轻松。
就在这时莱拉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时他也听到了使她这么做的声音。
在离小饭馆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什么东西在尖叫。
威尔立刻朝那声音走去,他走向月光掩映下的小巷深处,莱拉跟在后面。他们拐了几个弯,来到那天早晨见过的那个石塔前的广场。
在塔底下,有二十几个孩子面向里面围成一个半圆,有的手中拿着棍子,有的在向墙下被捉住的什么东西扔石块。起初莱拉还以为那是另外一个孩子,但从圆圈里传出一声可怕的尖声号叫,那不是人的声音。孩子们也发出了尖叫,带着恐惧和仇恨。
威尔跑向那帮孩子,把一个小孩拽到一边,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穿着带条纹的T 恤衫。他转过身时,莱拉看到他黑眼珠周围的一圈白。这时其他的小孩也注意到了发生的事,他们都停下来看是怎么回事。安吉莉卡和她的小弟弟也在那里,手中拿着石块。所有孩子的眼睛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们安静下来,只有那尖厉的号叫声还在继续,这时威尔和莱拉都看见了:那是一只花斑猫,它蜷曲在塔墙的下面,耳朵破了,尾巴耷拉着。是那只猫,就是威尔在森德兰大街看见的那只猫,长得像莫西,是她带领威尔发现了那个窗口。
他一看见她,就一把推开拽住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被摔到地上,立刻又爬起来,他怒气冲冲,但其他的男孩都往后拉着他。威尔则早已蹲在那只猫旁边。
这会儿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她躲到他胸口,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他面向那帮小孩站着,有一刹那莱拉甚至以为他的精灵终于出现了。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这只猫?”他质问道。他们回答不出,他们站在那儿,因为威尔的愤怒而发抖。他们呼吸沉重,紧紧抓着棍子和石头,说不出话。
这时传来安吉莉卡清晰的话音:“你们不是这儿的!你们不是喜鹊城的!你们不知道妖怪,也不知道猫。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被威尔打倒的穿条纹T 恤的那个男孩浑身发抖,准备打架。要不是威尔臂弯里的那只猫,他早就对威尔拳脚相向了,威尔也会乐意奉陪的。两人之问有一股仇恨的电流,只有暴力才能将它传导到地面。但那个男孩害怕这只猫。
“你们从哪儿来?”他轻蔑地问道。
“我们从哪儿来并不重要,如果你们害怕这只猫,我会把她带走,如果她对你们预示着厄运,那她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现在给我滚开。”
有一阵威尔以为他们的仇恨会战胜恐惧,他准备着把那只猫放到地上后进行搏斗,但就在这时从那帮小孩身后传来一声轰雷般的咆哮,他们转身一看,莱拉站在那里,双手搭在一只美洲豹的肩上,那只豹子张开嘴咆哮着,尖利的牙齿闪着白光。就连认识潘特莱蒙的威尔都被吓了一跳。这对那帮小孩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他们转身就逃。几秒钟后广场上已空无一人。
在他们离开之前,潘特莱蒙的一声咆哮提醒了莱拉,她抬头看了看那座塔,她看见塔顶上有人从墙垛上往下看,他不是小孩,而是个一头卷发的年轻人。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在小饭馆楼上的公寓里了。威尔找到一听炼乳,那只猫饥饿地舔着,然后又开始舔她的伤口。潘特莱蒙因为好奇也变成了猫的模样,那只花斑猫起初怀疑地竖起了身上的毛,但她很快发现,不管潘特莱蒙是什么,他不是一只真正的猫,也不构成任何威胁,于是她接下来就对他视若无睹了。
莱拉注视着威尔着迷地照顾这只猫,在她的世界里她惟一接近过的动物(除了披甲熊)是各种各样的工作动物。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