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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精灵在上空盘旋滑翔,她翅膀一斜,乘着上升的气流飞向峡谷。两个人没有停歇,继续努力快速攀登,李说:“如果问这个问题很冒昧的话,请你原谅。除了女巫,我从没有听说人的精灵能那么做。你不是女巫,那你是学会的,还是天生就会?”
“对一个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与生俱来的,”格鲁曼说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得去学。塞扬·科特告诉我们那道峡谷通向一条路。如果我们能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到达那儿,我们还能逃脱。”
那只鹰又飞落下来,两个人攀向更高的地方。赫斯特更喜欢在岩石上寻找她自己的路,于是李就跟着她,避开松动的石头,在大块的石头上尽可能快地行走,在峡谷中快速前进。
李在为格鲁曼担心,因为他脸色苍白,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夜间的劳动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他们还能走多远?这是一个李不愿面对的问题。他们快走到了峡谷的尽头,实际上他们已经来到干涸的河床,这时他们听到齐柏林飞艇的声音有了变化。
“他们发现我们了。”他说。
这就像被宣判了死刑。赫斯特被绊了一下,一贯稳重、坚强的赫斯特也脚步踉跄了。格鲁曼靠在他拄着的拐杖上,用手遮住眼睛,回过头去看,李也回头去看。
齐柏林飞艇在快速下降,直接冲向他们下面的山坡。很明显,追兵想生擒他们,而不是杀死他们,因为一通炮火在一秒钟内就可以结束他们俩的生命。飞行员技术熟练地让飞艇盘旋在地面上空离斜坡最安全的高度,从舱门鱼贯跳下一队穿蓝色制服的士兵,他们的狼精灵跟随在侧,他们开始攀登。
李和格鲁曼在离他们六百码的高处,离峡谷入口处不远。一旦他们到达入口处,只要他们的火力能够维持,他们就可以用火力拦住那些士兵。但他们只有一支来复枪。
“他们是来找我的,斯科尔斯比先生,”格鲁曼说道,“不是找你。如果你把来复枪交给我,你去投降,你就会活命。他们是一支有纪律的军队,你会成为一名战俘。”
李没有接茬,他说,“快走吧,往峡谷那边走,你从那头找到出去的路,我在这边的入口挡住他们。我已经把你带到这儿了,我不会任由那些人抓住你而坐视不管。”
下面的人动作很快,因为他们身强力壮,而且刚刚休整过。格鲁曼点了点头。
“我没有力量把第四艘也打下来。”他们走向峡谷隐蔽处时他只说了这一句。
“在你走之前,告诉我,”李说,“如果我不知道我不会安心。我还不知道在为哪一方战斗,我也不太在乎。但你就告诉我:我要做的事情对那个小女孩莱拉有益还是有害?”
“对她有益。”格鲁曼说。
“还有你的誓言。你不会忘记对我发过的誓吧?”
“我不会忘记的。”
“因为,格鲁曼博士,或是约翰·佩里,或是你在任何一个世界起的任何一个名字,你要明白这一点:我像爱自己女儿一样爱那个小女孩,如果我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对她也不过如此。如果你背弃那个誓言,我死后的那把骨头会追着你的那把骨头不放的,你会在剩下的永恒里祈愿你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个誓言就这么重要。”
“我明白,我向你保证。”
“这就是所有我想知道的,一路保重。”
萨满巫师伸出手,李握了握。然后格鲁曼转过身向峡谷走去,李则打量着四周,寻找最好的站立点。
“别站在这块大石头上,李,”赫斯特说道,“从那儿你看不到右边,他们会偷袭的。站在那块小一点的石头上。”
李的耳中响起了一阵轰鸣,这和下面的森林大火无关,和那艘企图升高的齐柏林飞艇也无关,这和他的童年,还有阿拉莫教堂有关。他经常和同伴们一起扮演那场英勇的战役,在旧堡垒的废墟上,他们轮流扮演丹麦人和法国人!他的童年时代突如其来地回到了他身边。他拿出他母亲的那只纳瓦霍戒指,放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在古老的阿拉曼游戏中,赫斯特经常是一只美洲狮或是一匹狼,有一两次还是一条响尾蛇,更多的时候是一只嘲鸫鸟。此刻——
“别做白日梦了,睁开眼看看,”她说,“这可不是做游戏,李。”
爬上斜坡的那些人已经呈扇形分散开,在更加缓慢地前进,因为他们和他一样认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知道必须拿下这个峡谷,但他们也知道一个人用一支来复枪就可以抵挡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李感到惊讶的是,在他们的后面,齐柏林飞艇仍然在努力爬高。也许它是丧失了浮力,也许它燃料不多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它仍然没有飞起来,李有了个主意。
他调整了他的位置,他沿着温切斯特连环步枪向前看,直到不偏不倚地瞄准飞艇的左侧发动机时,他开了枪。枪声使那些正在向他爬过来的士兵抬起了头。一秒钟后,发动机突然开始轰鸣,又突然停住,飞艇向一侧倾斜,李能听到另外那只发动机的轰鸣声,但飞艇已经坠地了。
那些士兵停下了,尽可能地隐蔽着。这样李就可以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他数了数:二十五个。他有三十发子弹。
赫斯特爬到他的左肩膀上,紧靠着他。
“我来盯着这一边。”她说道。
她蜷伏在那块灰色的大石头上,耳朵耷拉在背上,除了她那双眼睛,她看上去就像一块毫不起眼的灰棕色石头。赫斯特并不漂亮:她就像一只野兔那样瘦巴巴的,普通极了,但她的眼睛却异常地色彩斑斓,淡淡的金褐色中点缀着深灰棕色和草绿色的光芒。现在这双眼睛正在向下注视着他们曾见过的最糟糕的风景:布满崎岖石块的光秃秃的山坡,再远处就是着火的森林。没有一片草叶,没有一星半点的绿色。
她轻轻地摇了摇耳朵。
“他们在说话,”她说,“我能听见,但我听不懂。”
“俄语。”他说道,“他们准备一起跑着冲上来。对我们来说,这是最难对付的,所以他们要这么做。”
“向前瞄准。”她说。
“我会的。可是见鬼,我不想杀人,赫斯特。”
“不是我们杀死他们,就是他们杀死我们。”
“不,不仅如此,”他说,“是他们的生命,还是莱拉的生命的问题。虽然我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但我们和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我为此很高兴。”
“左边有个人要开枪。”赫斯特说道。正当她说的时候,那个人的来复枪发出响声,离她蹲着的地方一英尺的那块石头上,石头碎片飞了起来。子弹呼啸着飞向峡谷,她却纹丝未动。
“哦,这么干让我感觉好多了。”李说着开始认真瞄准。
他开枪了,可供瞄准的只是一小块蓝颜色,但他还是打中了。伴随着一声惊叫,那个人倒下去死了。
于是战斗开始了。顷刻间,枪声、子弹横飞的呼啸声和岩石被击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响在山峦和山峦后的峡谷中。火药味和岩石被子弹击中发出的焦味和森林燃烧的焦味差不多,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燃烧。
李站着的那块石头很快就伤痕累累,满是弹孔,他能感觉到子弹击中时的震动。有一次他还看见一颗子弹呼啸而过的风吹动了赫斯特背上的毛。但她丝毫没有移动,他也没有停止开枪。
最初那段时间是残酷的。紧接其后的间歇里,李发现自己受伤了,他脸颊下面的石头上有血迹,他的右手和来复枪的枪栓上一片通红。
赫斯特靠近看了看。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是一颗子弹削掉了一块头皮。”
“赫斯特,你数了吗,有几个人倒下去了?”
“没有,我正忙着躲子弹呢。想办法再装点弹药,伙计。”
他滚到岩石后面,来回拉着枪栓,枪栓滚烫,从头上伤口滴下的鲜血已经干结,使得枪上的机关变得非常僵涩,他仔细地往那儿吐唾沫,它终于松动了。
他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但他还没来得及瞄准,又中了一枪。
他的左肩膀好像爆炸了。有那么几秒钟他感到一阵眩晕,然后他又恢复了意识,但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不能动了,一阵巨大的痛楚即将在他的体内爆发,但还没有开始,这给了他再次集中精力射击的力量。
他用那只毫无生命的无用的手臂支撑着来复枪,而一分钟前它还那么充满活力。他聚精会神地瞄准:一枪两枪三枪,每一枪都打中了一个人。
“怎么样?”他咕哝道。
“打得好。”她离他的脸很近,小声答道,“别停下,那块大石头后面——”
他看着,瞄准,开枪。那个身影倒下了。
“他妈的,这些都是跟我一样的人。”他说。
“说这个没用。”她说,“无论如何都得打。”
“你相信格鲁曼吗?”
“当然,向前打,李。”
一声枪响:另一个人倒下了,他的精灵像蜡烛一样熄灭了。
这时出现了长时间的寂静。李在他的口袋里摸索着,又找到几颗子弹。正当他装子弹的时候,他有一种很不寻常的感觉,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那是赫斯特被泪水打湿的脸,紧贴着他的脸。
“李,这是我的错。”她说道。
“为什么?”
“那个苏克埃林人。我让你拿着他的戒指。如果没有它,我们就不会有这个麻烦。”
“你以为我只是做你让我做的事吗?我拿走它是因为女巫——”
他没有说完,因为又一颗子弹打中了他。这次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腿,他还没来得及眨眼,第三颗子弹又打中了他的头,像一根滚烫的烧火棍烙在他的脑袋上。
“现在没多少时间了,赫斯特。”他喃喃地说道,他试图稳住自己。
“女巫,李!你说女巫!记得吗?”
可怜的赫斯特,现在她倒下了,不再像她成年的大多数时候那样警惕而精神抖擞地蹲着了,她那美丽的亮棕色的眼睛开始变得暗淡无神。
“仍然很美丽,”他说着,“哦,赫斯特,是的,女巫。她给了我”
“是的,她给了。那朵花。”
“在我胸前的口袋里,把它拿出来,赫斯特,我动不了了。”
这真是件艰难的工作,但她还是用坚硬的喙把那朵红色的小花啄了出来,放在他的右手上。他费了很大劲才握紧了它,说道:“塞拉芬娜·佩卡拉,帮帮我,我求求”
下面又有了动静:他松开那朵花,瞄准,开枪,那个动作停止了。
赫斯特不行了。
“赫斯特,你别走在我前面。”李轻声说道。
“李,没有你的陪伴我一分钟都不能忍受。”她也悄声对他说道。
“你觉得女巫会来吗?”
“她当然会来的。我们应该早点呼唤她。”
“有很多事我们早就该做。”
“也许是”
又一声枪响,这次子弹深深地打进了他身体的什么地方,打中了他生命的核心。他想:它不会在那里找到它的,赫斯特是我的核心。他看见下面蓝光一闪,于是他费力挪动枪管朝着它。
“就是他。”赫斯特喘息着说。
李发觉扣动扳机很困难,所有的事情都很困难。他不得不打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打中。穿蓝制服的身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又一阵长时间的沉寂。疼痛已不再畏惧他,疼痛就像一群豺狼,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