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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霞将刀尖一挺。
麻三斤只觉喉头一寒,立即什么活都说不下去了。
还说的下,只两个字。
“饶命”
就算只两个字,也说得断断续续。
孙青霞望定他问:“你知道你为啥暗算我不着?”
麻三斤想摇头。
但颈又不敢动——一动,只怕喉管给划开了血口。
但他又不敢不答。
所以他只有转了转眼珠。
孙青霞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身上发光。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人岂会有这样强烈的气光?可惜你虽会装死,身上的光气却掩饰不住。如我真以全力灌气于你,你这杀手一施,我岂有活命之机?”
然后他把刀稍向后收回一、二分,且问:“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嗯?”
麻三斤这次能够摇头了。
孙青霞冷冷地道:“因为你在‘杀干涧’对付和尚杀手时,从未真正出过手杀凶手:而在‘一文溪’救人时,又从未真的尽过力救过人——我一直都不喜欢你这个人。我和铁手遭受猝袭时,你又去了哪里?你要是以为我是杀这些老百姓的人才出手,那为何面对面的下手你还认不出是我?何况,一出手就挖眼,不太狠了么!?”
麻三斤越听越心寒,只嗫嚅道:“我我您您误会了”
孙青霞哈哈的一笑,“我没误会。你若回答得了一个问题,我就饶了你!”
麻三斤只觉还有一线生机,忙不迭的问,“你问、你问,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孙青霞也懒得听他胡诌下去,只一字一句、连刀带刺的问:
“你刚才叫我做‘孙大侠’——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姓孙的?”
他寒着脸冷着眼瞅着从头皮发寒到心里直结冰到了脚底的麻三斤,一个字一个字的再说了一句:
“——你几时得悉我就是那个人人皆得而诛之、万恶不赦的淫魔孙青霞?”
麻三斤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错得有多厉害。
他知道孙青霞是不会放过他的。
——孙青霞不是铁手,铁手抓到了犯了法的人,会送官衙审办,可是孙青霞不会。
他的剑就是审。
也是判。
就算他手上换了刀,也是一样。
可是麻三斤仍有希望。
因为孙青霞仍有疑问。
——这“疑问”未攻破之前,孙青霞未必敢杀他。
果然,孙青霞问出了这个疑问。
“龙舌兰现在在什么地方?”
麻三斤听到了这句问题,才打从心底里透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讨价还价”的时候到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放了我?”
孙青霞想也不想,道,“会。”
然后他附加了一句:“但,只一次。下一回你落在我手上。我一样杀你。”
这是条件。
听来非常合理。
麻三斤却是打从心底里笑了:他是个多疑的人,自然不见得孙青霞答允了他便会以为一定会守约,但只要这魔星肯跟他交换条件,那么,其他的人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极可能还会出手救他的了。
——因为,匿伏的人已没有了“退路”。
所以,他只是要孙青霞一句话。
这时候,孙青霞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眼前这像一口布袋的胖子,不但不像是肉在贴上给彻底打垮,反而是像正张开了布袋,等君入瓮。
生起这种感觉的主要原因是:
他感觉到麻三斤体内的“光”又愈来愈浓,愈来愈烈——其实只要是活着的人,谁都会有这种“光”,正如“气”一样,有的是紫色,有的是白色,有的是黄色,有的是绿色,有的是杂色,有的是灰色,甚至有的是五颜六色;而每一种“光色”代表了自己的运气与心绪,例如红色是代表了当事人的浮躁和刚强,而黑色则表示了厄运和死亡。
谁的体内外都有这种“光色”,只看有没有让人看得出来,自己有没有感觉得出来而已。
——如果麻三斤只是救烧,只在怕死,又怎么会有正这种“阴谋得逞”了的异彩?
就在这时候,有半声哀喊,几乎要比蟋蟀挣动更低、还弱,却仍是给孙青霞听见了。
他马上辨别出声音的来源:
那是女子的哀呼。
——就在崖边的荆棘林里!
他疾转过身去——而就在他转首的瞬间:正好发现有两箭正向他射到!
这箭矢体积小。
细。
且幼。
发射时,竟是无声。
也无息。
——连风声也不带,但依然快、更加速!
如果孙青霞不是先听到微响,及时转身,可能就真的没发现这两箭!
他现在才猛想起:
为什么连身经百战的铁手也得在急湍奔流里挨上两箭了。
——因为这箭射得真个防不胜防!
要不是当时铁手及时出手,只怕自己也得吃上一矢!
箭射来!
孙青霞长身而起,飞鸟投林:
他不是避。
而是直掠向那箭射来处!
——比箭还迅!
箭快!
人更疾!
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后果几乎是马上发生:
孙青霞人刀合一。激飞了迎面面来的一矢。
另一矢射空。
射空的箭刚好射向麻三斤。
孙青霞并没有杀麻三斤,其中理由,可能是因为他仍未肯定确知龙舌兰的下落:也可能是他大有信心,随时呵以再逮杀麻三斤;亦可能他把杀麻三斤一事,假手于他的同党;更可能他即时判断,假如他一刀杀了麻三斤,便已来不及返攻偷袭者而夺得先机!
——绝对别小看只一刀就了结一条人命的片瞬之间,高手交手,定生判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间。
所以,但凡武林高手愈能反握时间,因为他们比谁都更了解一刹片瞬的可珍可贵。
是以,孙青霞没马上杀了麻三斤,但对麻三斤而言,危机依然,他在霎时间失去了孙青霞的踪影,半日所未舒,一箭已射到他眼前!
——那还是他同党的箭!
孙青霞激飞了箭!
投向山边!
惊入荆棘林里!!
扑向敌人!!!
敌人不只一人。
而是三人。
三个人都没想到孙青霞非但没给箭射死,还能迎看箭冲了过来他们就算有人想到对手能闪开了箭并且反击,也断未料到这反击竟会那么快、那么绝、那么惊人急速!
三人中,一人正张着弓。
但没有箭。
箭已射出去了。
他已是一流神箭手,几乎是在同一刹间已射出了两支箭。
他当然就是“叫天王”麾下“四大天狼”中的“天狼神箭”陈路路。
——刚才在铁手身上所着的二矢,也是他伺机下的手。
可是他现在就没有得手。
旦失了手。
孙青霞已至。
他的手刚还搭在第三支箭上,已不及财出,又无法招架,眼看刀光一闪,只有一策:
退!
他一退,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师兄弟。
查叫天的另一名座下“天狼”;
——“天狼剑”耶耶渣。
那那渣当然也没料到孙青霞会反击得如此之速。
本来他手上还箍着一个少女。
他正捂着少女的咀巴。
那少女上身的衣衫已给扯得七零八落,而他的下身的裤子也早已松脱了下来。
那少女还在挣扎。
——大概,那半声悲鸣就是她喊出来的吧?
可是他现在已没有了选择。
假如孙青霞先落下来。或停一停、仰或吆喝喊话,这才出击,他还可以马上胁持住那小姑娘:虽然她不是个什么重要人物,但至少也可以让孙青霞“投鼠忌器”。
但现在已不能。
因为没有机会。
孙青霞一到,一刀砍了下来。
白光一闪。
当头斩落!
刀锋冷。
刀意狠。
刀风厉。
刀势猛。
刀法绝。
刀劲毒。
刀气烈。
——这一刀是连同冷、艰、厉、猛、绝、毒、烈一齐一并一道在一刹一瞬一霎间砍向耶耶渣!
要他的命!
要命的一刀!
——这一刀很要命!
耶耶渣当然要命。
他只有放开了那女子,双手提剑一挡。
——他的剑是一把古剑,极重极沉,是战国时代那一种至少重八十斤以上,斫不死人也可以扑死人、扑不死人也足可砸死的那种青铜淬炼的古剑!
使这种剑,当然要天生有臂力。
事后,耶耶渣犹觉侥幸:
要不是他当时正好使这把“沉戟古剑”,他是绝对挡不了、架不住那“魔君”这一斩!
不过,就算他现在也没挡得住、架得了孙青霞这一刀。
古剑应声而断。
白光扑脸。
耶耶渣毕竟已趁这一拦之势,往后疾退,离开刀光。
虽然险象还生,他终究仍得以生还。
事后,孙青霞想起仍觉遗憾:
是这一斩,他使的是趁手的剑而不是刀,这只“天狠”还焉有命在?
孙青霞一出现,就吓走了陈路路。
一出刀,便迫退了耶耶渣。
然而荆棘林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光头的和尚!
这和尚赤精了上身,在如此凉风送爽的清晨里,居然满头大汗、满脸油光,颈上还挂了一圈黑砂楠木珠。
他胯下有一个人。
一个女子。
一个昏迷中的女子。
她仰躺在一截枯木上,衣衫已给剥落了大半、水绿的衫色衬托出自皙的柔肩美乳,乳坡左、右、中间上各有三点鲜亮的红朱砂痣,映人孙青霞的眼帘,像三点相思的记认。
那女子已有点醒意,正喃喃自语着,偏着头似要拒抗那外来的侮辱,以致美丽的脸颊上铺满了发丝,像新娘风冠前的流苏。
黑流苏。
她的衣衫和亵衣已给掀落至腰际,纤腰盈一握,腰下的脐像一个失足的梦,而在那和的三角地带,还露出了一丛幽幽的绒一般的毛发。
与脸上的黑瀑样的发恰成对映。
那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美,尤其是铺排在那么雪白晶莹的女体上,况且她玉靥上还有那一抹艳红的伤痕未消。
她醒着的时候是恁地一个英烈女子。
她昏睡过去的时候比谁都柔弱。
她是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似科除了“金花神捕”白拈银之外,在京师武林六扇门里,谁也比不上她风头劲,名声更火红。
但她此际只是一个柔丽荏弱的女子。
甚至比任何民间女子更柔更弱更无助。
她当然就是。
龙舌兰。
孙青霞一看,震了一震。
他是心灵震动,但手依然稳如磐石。
刀更定。
刀光更厉。
刀尖飞出了利芒
一刀急刺这和尚!
这瞬间之变,不容稍缓。
更不容任何人喘气。
孙青霞一上来就将计就计,制住了麻三斤,然后一旦发现了他同伙藏身之地,在对方发动突袭之同时反攻,使陈路路不及放箭求退,而耶耶渣仓急之下也一刀给他迫退,先救了那小姑娘,然后在发现了龙舌兰受欺凌的刹间,他已向那淫僧发动了攻势。
如果他在这些行动中只要稍停,或者想一想才出于,那么,他的敌人那么多,而至少有两个弱女子落在武功高强的敌手手里,他却只有一个人,岂能战得了上风?制得住先机?
可是他不。
他一下子就攻入敌阵,打散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