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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能盯着他的身上。他胸口的衣料上夹着胸牌,上面写着科室与姓名,还贴有一张大头照,照片中的顾信则有点懵,颇有几分学生时代虎头虎脑的可爱。
“噗。”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本些许尴尬的气氛好了很多。
“雪融。”顾信则眼带笑意,问道,“正好我下班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霍雪融笑着答应。
顾信则在她没说出她请客之前抢先说道,“先说好,我付账。”
霍雪融吐吐舌头,“那就麻烦顾医生破费了,反正当医生的都有钱。”
“别听别人胡说。”顾信则嘴上反驳她,却宠溺地笑着。
霍雪融爱吃火锅,他带她去了一家偏僻却干净的火锅店,店内人不多,坐了几桌,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点了满满一桌。服务员上菜很快,顾信则将肉与菜下到沸腾的菌汤中。霍雪融吃得满头大汗,而顾信则没怎么动筷子,他隔着雾气袅袅注视着她,忽然就觉得缘分让他无法割舍得下面前的这个女子。
“信则哥,你怎么不吃?”霍雪融下意识捞起一些肉菜海鲜,想放到顾信则的碟子里,又觉得此举不好,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顾信则接过漏勺,悉数倒进自己的碟子,埋头吃了起来。
现在又轮到霍雪融注视着他,她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Every day may not be good;but there is something good in every day”,翻译成中文就是“不见得每天都是好日子,但是每天总会有些好事发生。”现在她能与他这样面对面坐着,就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他们之间就像一场蝴蝶效应,当她在十三年后的此刻追溯到她的十三岁,其实,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比顾信则以为的,还要早上三年。
霍雪融从小就有个爱爬树的毛病,霍妈妈觉得小女孩这样不好,管教她不准爬树。只有霍爸爸觉得,小孩子喜爱什么的天性不应该被扼杀,宠溺着她,随她做任何事情。
那一天她身手矫健地爬上一棵树干粗大的榕树,靠在众多树枝中间,带上耳机。耳中回荡着悠扬的小提琴声,她微阖双眸,享受着难得清静的午后时光。
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光影忽明忽暗。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道清脆好听的嗓音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这棵榕树位于他们所在中学的西北角落,旁边是一处废旧的篮球场,离教学楼很远,平日里没有人来,正是霍雪融常驻的秘密基地。
此时她一惊,意识已清醒,俯身看下去,只能看到男孩子头顶的发旋。那男孩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他坐在榕树下,姿态随意放松,腿上摊开一本书,那嗓音又响起。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一首《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他念得抑扬顿措,悠扬声线传进她耳里,配上她喜欢的那首让人想翩翩起舞的曲子。
一瞬间,画面美得好似定格了。
突然,她感觉有水滴在手臂上,那男孩也看到了前方地面上的水印,轻呼一声“呀”,然后手忙脚乱地跑走了。那一年的顾信则,个头又矮,身材又圆,仓皇跑走的身影,滑稽又好笑。
霍雪融却不这么觉得,所以一向爱干净的她,为了不惊扰她的“邻居”,等到他跑远了,才狼狈地从树上翻下来,拍拍身上的脏污,眼帘中是一本古诗词集,一枚淡雅的书签,夹在刚才他朗读的那一页。
霍雪融无奈地扶额,脱下白色的外套,把书包起来,抱在怀里往教学楼跑去。
顾信则觉得很委屈,他只是一时间被倾盆而降的雨打乱了心神,忘了带回那本书,同桌的女同学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他是不想还给她,私扣了那本书,甚至闹到了老师那里。他嘟着嘴去那颗树下找书,一路上赌气似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榕树下空无一物,顾信则失望极了,郁闷地踹了一脚树干,粗大的榕树纹丝不动,他不想回家,回忆着儿时跟父亲习得的爬树技巧,笨手笨脚地向上爬,费了些力气,坐在了树上,放学后的傍晚,晚霞明丽,凉风习习。
霍雪融想着把书还给那个男孩,便来到榕树这里,果然没人在,她坐在昨天他坐的地方。她正在思考怎么找到人的方法,就听见头顶上“哗啦哗啦”的响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扑到在地。
“嘶好疼”头磕到地上,撞了个七荤八素,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去,尤其是胸口,肋骨很痛,被重物撞击的感觉挥散不去。
顾信则也很疼,他的眼镜摔破了,他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她柔软的黑长直铺散开来。天已经不是那么亮了,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女孩子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面色绯红。
顾信则抬起头来,理亏的他连忙道歉,虽然是她的到来惊扰到他,所以他才会失手从树上滑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呃”她的脸更红了,顾信则慢半拍似的意识到自己还压在人家的身上,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霍雪融跟着站起来,吸吸鼻子,昨天的淋雨果然让她感冒了,拍拍浑身上下的碎沙,男孩子满脸愧疚之色,低着头不敢看她。
“啊,你流血了。”霍雪融惊呼,说着就探身要去看他的伤口。
顾信则害怕似的跳开一步,然后看向自己的手臂,地面粗糙,划伤了几条血印,摆摆手道,“没关系,等会回去拿水冲一下就好。”
霍雪融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摆手,“不行不行,那样会感染的。”
说着让他靠着树坐下,从裤袋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发丝被风扬起,拂到他的胸口。
霍雪融看着她的头顶,觉得有些熟悉。
许久,雪白的手帕暂时包住了伤口,手巧的霍雪融打了结,轻声说道,“好了。”
“啊”顾信则叫了一声。
“怎么了?疼吗?”霍雪融惊奇,他好像很容易受到惊吓的样子。
“那本书,是我的。”他指着那本诗集。
“哦。”霍雪融弯腰捡起掉在一旁的书给他,“昨天我在这捡到的,原来是你掉的。”
“嗯。”他还是不敢看她,“那个,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他扬了扬手中的书,腼腆笑着跑开。
“喂,冒失鬼。”霍雪融还站在原地,“你叫什么名字?”
“顾信则。”隔了有一段距离,顾信则喊道,“我叫顾信则。”
回到家,霍雪融装作没有看到父母疑惑的眼神,躲回房间锁上门,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精致的书签,是她从那本古诗词集里偷偷拿出来的,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把书签一并还给他,也许是因为他流畅好看的字体,也许是因为上面摘抄的那首诗。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一只白色中夹杂着黄色的长毛波斯猫跳上她的膝头。
这是他写的吧,蛋卷,他的字,真的很好看呢。
霍雪融开心地笑着,抚摸着蛋卷的毛,把那张纸精心地收藏起来。
顾信则那天晚上睡觉时做了个好梦,一只白黄相间的长毛猫在她的梦中穿梭。
作者有话要说:
☆、Chap。11 千言万语
饭后,顾信则提议,“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姐?”
霍雪融说好,于是顾信则结了账,火锅店离临安医院不远,他们打算走回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路灯一盏盏地亮着,霍雪融稍微落后顾信则半步,张开双臂走在窄窄的路肩上,就如她那次生病,顾信则送她返回宁庄的那夜一样。
顾信则笑话她少女心性,霍雪融吃吃地笑说,“你就当我还没长大吧,人老了就总想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还有童真。”
“说什么呢,才二十六岁,不老。”顾信则偏头观察她,她的打扮与现在满大街的年轻女子别无二致,霍雪融穿着米色风衣,深蓝色连衣裙,黑色打底,还有一双浅粉色坡跟鞋。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角翘起,有时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有点可爱。他也曾数度在她脸上看到落寞的神色,正如此刻,她垂着眼眸,轻声应道,“心老了。”
在一个岔路口顾信则拉了一下她的手,仅仅一瞬就松开了,快得仿佛只是幻觉。他清咳一声,指了指另一边,“医院在这个方向。”
“路痴的毛病总是改不掉。”霍雪融不好意思地用那只顾信则触碰过的手摸摸头,有点用力地扯了几下头发,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传递过来的温暖蹭掉一样。
顾信茗的病房与李莺时相隔不远,那个霍雪融记忆里秀眉明眸的女子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像是怕惊动了谁,“对不起,信茗姐,这么久了才来看你。”
顾信则站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悄悄地退了出去,体贴地关好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霍雪融脸上犹有泪痕,她声音有些哑,问道,“我以后还可以来看信茗姐吗?”
顾信则点点头,“医生说她应该接触一下熟人,有人陪着她,讲话给她听,苏醒的几率会大些。”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年,她也挺想你的。”
“嗯我知道了。”霍雪融咬着唇,强忍着眼泪,“有空我会来。”
顾信则从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开车送霍雪融回家,这条路他很熟悉,高中时代他也曾在补课后送她回家。只不过那时是骑自行车,霍雪融不敢抱着他,只是用手紧紧扯着他的衣角。有一段是下坡路,那时他虽然胖,但风也将他的衬衫撑起一点,霍雪融失了安全感,害怕地尖叫。顾信则也有过爱恶作剧的时光,每到这段下坡,他都会特意加速。他捉弄过她两次,最终输给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喊得哑掉的嗓子,此后只好绕远路回去。
连这条路都没怎么变。
顾信则在开车的间隙里偏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霍雪融,可是太黑了,他看不清她,看不出她是否也跟他一样想到了那段回忆,或者又只是他一个人念念不忘。
车停在霍雪融家的楼下,顾信则没有熄火,霍雪融也没有意愿邀请他上去坐坐。
她早就下定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今天也只是出于无奈,才求他帮忙。这一晚的相处,算是她偷来的,灰姑娘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后就要回家,她该把他还给方舲了。
“今天谢谢你。”她终于开口,嗓音干哑,“我想我们以后”
她准备好的“不要再见面了”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雪融,不要说。”顾信则很急地说出来,急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他又重复了一次,“不要说。”
黑暗的车厢内,霍雪融看不清他的神色,安静了许久,顾信则再一次开口,声音坚定,“是你说要我做哥哥的,我还没有对你像我姐对我的一半好,这个哥哥当的不合格。从小到大,我还没有不及格过。”
“那些话,可以不作数的。”她喃喃地说。
“可我想让它作数。”顾信则摸索着扣住她左手手腕,扯向自己,另一只手的小拇指勾住她的,再将大拇指贴合在一起,他说,“我们拉钩。”
“一百年不许变。”霍雪融熟练地接道。
“好,许你百年不变。”霍雪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