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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逐渐隐没在山顶,而一片深绿所包围的设乐原上,到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五月二十一日
开始在连子川西岸设起木栅栏,是在翌日清晨。
“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难道信长真的如此畏惧对方骑兵队的袭击吗?看来他倒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嘛。”
“不!这哪叫谨慎,根本就是懦夫的行为嘛!看来甲州武田方的骑兵雄姿必定时常萦绕在信长的梦中,使他无法安眠。”
“没想到像信长这样的猛将,一旦进入山里,竟然变得有如驯顺的兔子一般。”
“决战那天可有好戏瞧了!”
就在夫役们的窃窃私语中,一道道木栅设起来了。第一列木栅处处都有出口,第二列的出口逐渐减少,到了第三列,出口处则已完全被封锁住了。
这有如山猪为捕捉野兔所设下的陷阱。
二十日正午过后,信长又加派人手,全力在周围建造栅栏。在一片吆喝声中,只见从连子桥至弹正山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划分敌我的防线。
“信长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来到这里以后,非但不积极部署战事,反而汲汲于营造木栅栏,可见他根本无意和对方作战嘛!不过,他准备守在木栅里作持久战的念头,倒也很令人费解啊!或许他只是为了对家康有所交代而出兵,实际上却根本不想与敌人发生正面冲突。”
“如果他果真无意作战,那么结果又将如何呢?”
“那么他只好等待甲州方自动撤兵了!或许他正在等着这个消息呢!”
“嗯,说得很有道理!你看,那些援军还慢条斯理地建造栅栏,也不想想,长筱城内连一粒米也没有了呀!”
在甲州军这一方,也不了解信长建造木栅栏的真正用意何在。正当他们搜肠刮肚地寻求解答时,酒井忠次已率领一队兵马在东南方展开行动了。
日落之后,筑栅栏的工程依然继续进行,每个夫役都已接到挑灯夜战的命令。
这场日本史上最有名的长筱会战,终于在二十一日的清晨揭开了序幕。
二十日当天,甲州方也已在连子川东岸部署完毕。
从木栅的构成方式来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织田、德川的联军根本无意作战。因此,信长和德川即准备利用敌军的这种心理,趁其不备而一举歼灭对方。
由此看来,这场总攻击在一两天内即可结束。
武田军的阵势如下:
第一队,由山县三郎兵卫率领两千骑。
第二队,由武田逍遥轩及内藤修理率领三千两百骑。
第三队,由小皤信贞率领两千骑。
第四队,由武田左马助信丰率领两千五百骑。
第五队,由马场信房及真田兄弟率领两千三百人。
原本担任先头部队的,即是主张决战的胜赖。但是临到出发之际,却在重臣们的坚持之下,怅然地答应留在医王山的本阵当中。
基于以防万一,马场信房及山县三郎兵卫费尽唇舌,无论如何也不让胜赖亲至前线作战。
天正三年(一五七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是日清晨,清爽舒畅的南风徐徐吹来,微微泛白的天空也飘浮着朵朵白云。
一早醒来,山县三郎兵卫立即走出营帐,开始到各个营地巡视。
在武田诸将当中,山县和马场两人既是最得力的重臣,同时也是首屈一指的军师。
想到即将展开的战事,他不由得朝连子桥的方向望了过去。
“哎呀!那是什么?”
他勒住了马缰。
只见在被浓雾所笼罩的桥畔木栅栏里,不时有幢幢人影在移动着。
“难道敌人已经进至此地了?”
正当他暗自思量时,突然从后方的鸢巢山传来一阵如雷的枪声。
嗒、嗒、嗒!嗒、嗒、嗒!
这不仅是五支、十支洋枪而已!猛然觉醒之后,他很快掉转马头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德川方的先锋大将大久保兄弟的哄笑声突然在栅前响起
三郎兵卫立即策马飞奔而去。
鸢巢山已经遭到袭击了!
这么说来,我方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而方才那阵哄闹声,就是敌人正式向我方挑战的表示呀!
“敌人!敌人已经正式向我方挑战了。来人哪!快吹法螺,快点!”
话声甫落,又有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从鸢巢山传来。
接着,一名神色慌张的侍卫来到他的面前:
“报告!兵库助信实先生所镇守的鸢巢山城,已于黎明时刻为敌军攻占了。”
“什么?对手是谁?到底是谁?”
在山县三郎兵卫连珠炮似的讯问之下,侍卫都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又急忙答道:
“是德川的家臣酒井左卫门尉忠次,他的目的是要断了我方的退路啊!”
“你马上将这消息告诉其他大将!”
说完之后,山县三郎兵卫闭起了双眼。
(避免决战)
从敌人事先截断武田方的退路看来,这件事似乎颇不寻常。想到这里,这位身经百战的勇将也不禁如坠云雾。
(那么,敌军先前派出众多步兵的意图何在?)
这时的他,已经不再试着寻求解答,只是呆呆地望着正站在严密设防的马防栅前起哄的步兵们。
训练过的云雀
三郎兵卫已经无暇多作考虑了。
很快,他挑选了一批武田军中最好的骑士,命他们摆开阵式,准备迎敌。在他看来,那些对准武田阵营而来的织田部步兵,只是一群有勇无谋的笨蛋罢了。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仍然看出掌旗的,正是德川方的大久保兄弟。
“好吧!尽管来好了,看我一脚把你们踩平!”
只是,他的心中仍然存有一丝疑虑,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他要诱使我方进入栅内?)
就在这时,武田方的阵营突然制造出一阵阵的土烟,朝大久保兄弟袭去。而对方也不甘示弱,立即还以一阵炮火。
枪声乍响之际,三郎兵卫的疑虑豁然开朗。
(原来敌人是有恃而来的。)
一旦骑士们胆怯而停止攻势,正好成了敌人攻击的目标。这时,鸢巢山的枪声终于停止了。
“伙伴们!不要回头看,我们一鼓作气冲进木栅栏里去,将极乐寺山的敌军本阵夷为平地!”
在晨雾迷蒙当中,隐约可见织田、德川两家的旗帜在极乐寺山、茶磨山、松尾山等处随风飘扬。
如果迹部大炊助所说的佐久间信盛愿意充当内应一事属实,那么当我方朝敌人本阵攻击时,佐久间必定会起而呼应,共同夹击信长。
“哗!”山县三郎兵卫带着两千名骑兵,如怒涛排壑般地朝连子江奔去。
昂首站在这波怒涛之前的,正是大久保忠世及忠佐两兄弟。眼见对方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而来,两人知道此时不宜力敌。
兄弟俩很快掉转马头,朝等在一旁的兵士叫道:
“立即撤退!将他们引到木栅栏里去。”
说完,两人即率先逃入木栅栏深处。
见此情景,山县军更是得意不已,认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栅栏摧毁,杀尽所有的步兵。
“就是现在!前进啊!”
在混乱当中,骑兵们已经进入了木门,而栅栏也在马蹄的践踏之下,变得面目全非了。
令山县意想不到的是,木栅栏外居然有大批人马埋伏着。
就在下一瞬间——
由信长所率领的洋枪队将枪口瞄准被困在栅栏内的两千名骑兵,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
嗒、嗒、嗒!
子弹密集地对准这两千名骑兵队发射,不曾中断片刻。
终于,枪声停止了。在不足三十秒的时间里,木栅栏内尸横遍地,悲惨之状令人不忍卒睹。这当中,不时传来马儿的哀鸣,以及一息尚存的士兵们的呻吟声。幸存人数总共不到两百名。
他们都有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的感觉。
拿着大刀、弓箭作战的甲州军,做梦也想不到对手竟然会以火枪来制敌。如今,他们总算了解敌人建造木栅的用意。只是这也就是他们的死期啊!
“就是现在!一个也不让他们逃走!”
一息尚存的山县三郎兵卫,神情茫然地召集所有幸存的士兵,企图对指挥行动的大久保兄弟展开反击。
幸存的士兵们愕然地拔出大刀。
这时,又一阵密集的枪声朝他们扫射过来。
“我不甘心哪!”
不知是谁这么喊道,而这也一语道破了这些人心中的不平,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三郎兵卫也在枪声当中摔落马下,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草地。五短身材的他,是武田家最受称颂的勇将。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洋枪之下。由于事出突然,以致他根本来不及对信长的新战法采取对应之道;就这样,他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集团战争——设乐原之战。在黎明前的朝露中,他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在洋枪的肆虐下,幸存者只剩五六十名。当第一道阳光出现时,这场战争的胜负已见分晓。
假如武田军知道第一队全军覆没的惨状,绝对不会再让第二队继续前进。
然而,传达消息的士兵只说第一队已经战败,并未更进一步说明详情。
因此,第二队的大将,也就是信玄之弟逍遥轩信廉,仍然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朝敌人的本阵进攻。
和信玄一样,逍遥轩也是个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人。
“什么?三郎兵卫已经败了!好吧!那么我们赶快前进!”
他豪气万丈地说道。在急促的大鼓声中,他带着三千名士兵从山县军的北翼朝木栅前进了。
同样的,他们也在木栅栏外遭到猛烈的炮火攻击。
“你们看哪!武田军又像训练有素的云雀一样,乖乖地接受炮火的洗礼呢!”
信长十分得意地说。
幸免于难的逍遥轩很快召集仅存的士兵,狼狈地逃开了。这时,胜负可说已经完全决定了。
人之所以悲哀,正因为有感情和精神存在。因此,即使第三队的小幡信贞和第四队的武田左马助信丰明知此去必死无疑,却无法就此引兵回去。
不!不仅是他们,连守在医王山的胜赖也耐不住久候,急欲下山一探究竟了。
小幡军已败,左马助的黑母衣队也被敌军击溃了。在信长的精心策划下,武田军无法侵入栅栏内一步。
眼见左马助的部队已经全被歼灭,守在雁峰山麓的右翼大将马场美浓守信房也击鼓准备出发了。
他了解今天这场战争对武田家的意义。
这不仅是胜败的问题而已。
还关系着武田源氏的传家之宝——八幡太郎的白旗及楯无——的绝续存亡啊!在他人眼中,或许这两样东西如同粪土,但是对武田氏而言,却有着至高的意义。于是,两队不知彼此姓名的人马就这样展开了一场厮杀。
(信长终于一改往日的作战方式。)
信房亲自击鼓,借以激励士气。
当部队正要前进时,信房突然发现织田方的诱敌部队又出现了,于是立即下令停止进击。
这并不表示这场战争已经结束。然而,不明就里的胜赖却不断地催他行动。原来由真田兄弟和土屋直村所率领的第五队也和前面几队一样,早在木栅栏外就被猛烈的炮火歼灭了。
最先是真田源太左卫门从马上摔落下来,紧接着土屋直村也阵亡了。不多久,真田昌辉的身影也在人群中消失了。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