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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的朋却似乎静止不动了。这时,侍卫把城民所献的礼物送到信长的本阵来了。
光秀的心灵再次被迷惑了。
“是啊!正如你所说的,人类总是无法看透自己的命运,但是,从三、四代后的子孙来追溯其因果循环,却又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在我认为,任何一代的行为,都足以影响全族的存亡,因此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应该以慈悲和善政为首务。”
说完之后,光秀的心情显得十分舒畅。
然而,信长却没想到自己单纯的感慨,竟引来了光秀的说教。
信长的表情十分不快:“谁要你说教来着?看三、四代,那么我请问你,普天之下,有谁能活着看三、四代呢?你能吗?这只不过是个妄想罢了。你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过去的事我不想跟你计较,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教训我,你真的那么爱说教吗?笨蛋就是笨蛋!”
在信长高声的辱骂当中,光秀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
(这次出门似乎会有不祥的事发生)
为此而对自己的言行小心翼翼的光秀,终天在信长感性的谈话中松懈了。看到信长的表情,他才猛然警觉,自己实在不该提起有关佛教因果循环的问题。如果这只是针对已经灭亡的武田家,倒也还无所谓,但是他却不智地提到信长过去的行为,甚至批评对方作战的策略及手段,难怪信长要勃然大怒了。
“你认为我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所以将来一定会重蹈武田氏的覆辙,对不对?你这个笨蛋!终你一生都不会了解我信长的悲愿的。”
“请大人息怒!”
光秀俯伏在信长的面前,苦苦地哀求道:“原谅我吧!我不懂得看场合,竟然在此时此刻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请大人高抬贵手,原谅我吧!”
“光头!”
“是,是!”
“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拿胜赖来和我比较。由此可见,你根本就是个愚昧无知的笨蛋!你把我和胜赖相提并论,不就等于贬低了我吗?叫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呢?”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请你原谅我。”
“要我原谅你,你以为只要说声对不起,事情就算了吗?”
信长的怒气越加高涨:“你知道吗?在这世上,不杀死一支虫的人是善,但有时杀死数以面万计的敌人也是善啊!”
“是,是的。”
“为了平息百年以来的乱世,使天下复归太平,我把自己和一族都投入其中,难道你都不了解我的苦心吗?你真的只会以常行来判断我的行为吗?如果我和一般人一样,只想庸庸碌碌地苟活着,那么我还会边走边杀人吗?你话中的意思,我会不明白吗?凭你这样的人也敢向我说教,真是太过分了。”
“是,是!”
“我知道杀人不好,但是为了完成救世的悲愿,我不得不挥舞着手中的剑,斩断引起战争、千百万乱世的祸根,让黎民苍生能平安地生存下去!在这种时刻,你竟敢对我说教,真是愚蠢到家啊!今天我要为自己的理想与你一战,来吧!拔刀!”
信长不待对方回答,很快地拔出背后的大刀,朝光秀砍了过来。
光秀还来不及抬起头来,便‘啊’地惊叫了一声。
原来信长手中的青江次吉之刀锋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随时可以取得他的性命。
“快拔刀啊!光头!”
信长再度喝令到。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居然把我和胜赖相提并论。而且还盲目地对我说教,你跟胜赖一样,只会做些毫无意义的蠢事。快拔刀啊!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光秀在心里计算着,即使拔剑也打不过对方,更何况纵使侥幸地斩了对方,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此地。
“是我失言,请大人息怒。如果你一定不肯原谅我的话,那么就请你杀了我吧!”
说完之后,他例静静地俯伏在地。
“什么?你不拔剑?你要我杀了你?”
“是的。一旦我拔与你对抗,不就等于罔顾义理了吗?”
“嗯!”
信长低吟道,颓然放下了手中的大刀,然后以鹫鸟般的锐利眼光直视着光秀。
目睹这一情境的人们,全都鸦雀无声。在他们认为,光秀的确太不应该。不过在这种时刻,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以免事态越加严重。
有好一会儿,客殿里鸦雀无声。
在场的人都同意,光秀的说教已经逾越了本分。
信长以革命家自居,立下天下布武的悲愿,凡是阻碍他的人,都无法逃过他的制裁。在这种人的面前,光秀居然还说慈悲才是善政。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光秀,那么信长一定会更加生气,甚至提出反驳说他之所以会有今日的成果,全都是由于烧毁壑山之类的暴行所带来的。然而,信长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相信,人们总有一天会了解他为平定日本所付出的心血。
虽然佛书曾经提到‘见人说佛’,但是光秀的说教,却只适合于一般人,对被视为异端的信长,是绝对不适用的。
但是,光秀却因太过大意,以致犯了信长的大忌,更何况,这个错误还有继续发展的倾向哩!在光秀的眼中,信长的辛苦完全被抹杀,甚至将其视为常无异,这对自视甚高的信长,不啻是一大讽刺。
而且,信长一向认为:(光秀是最了解我的人!)
因此,当他听到光秀的说教时,突然有受到污辱、遭到背叛的感觉。
好一会之后,信长弯腰拾起了大刀放回刀鞘中,然后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光头,你在发抖哩!你真的发抖了!哈哈哈,好吧,我原谅你!来人哪!为光头倒杯酒来。”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正文 知我者
“大人!今天你真的生气啦?”
当天晚上,武井夕庵对正拿着武田领地的地图,专心思考要派谁驻守在那一座城派谁当代官的信长问道。
“嗯,我是有点生气!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知道!”
夕庵摇动手中的笔说:“你所以会想杀了日向守,是因为他太伤你的心了。”
“是啊!其实我并无意杀他,不过,我的确非常生气。这个家伙和松永久秀一们,逢认为具有深不可测的力量,你知道吗?这种人最容易产生取得天下的野心了。我一向十分看重光秀,甚至有意让他镇守日本和海外交通的出入口,成为九州的总大将,想不到他却连我和胜赖的不同都分不出来,所以才更教我生气啊!”
“这都是由于你太过容忍他的缘故。不过,虽然你处处容忍他,但是日向守先生却似乎不太能明了哩!”
“噢?那么,你认为我不该继续姑息他喽?”
“是的。当你表示原谅时,光秀的表情”
“好了,不要再说了。虽然他不能明白我的用心,却也还有其他用途啊!我们不要再谈光秀的事了,好吗?”
夕庵沉默着。
然而,信长却突然觉得心里不太舒坦,为了转换情绪,他来到了本阵。
这时,一个名叫威利的传教士也来到本阵之中,并献上一名黑人奴隶。与他一同到达的,还有德川家康。威利所献上的黑人,身高约在一丈七尺左右。
“他的全身黝黑,孔武有力和牛一般,一个人可以抵得过十个人。”
书上曾经如此记载。
信长第一次看到黑人,是在摄津出阵时。当时,信忠还曾被这个外表奇特、身材魁梧的黑人吓了一跳,并且调皮地用手指去戳他的皮肤,使得在座的人都爆笑起来。
信长本身很喜欢恶作剧,因此很希望得到一位黑人奴隶。威利就是由于知道这点,所以特地找了另一个更世大的黑人,不远千里由安土城来到这里。对于这名黑人,他们叫他(黑坊主)。
信长突发奇想,打算让黑坊主拿着自己的三柄大枪,走在行列前头,他相信一定会让人们大吃一惊。
为此,他命人在安土秘密训练黑坊主。待训练结束之后,再秘密地把他送到诹访的本阵。
看到黑坊主抵达时,信长的脸上又露出了吉法师时代那顽童般的笑脸。
时序已经进入春天,气温不冷不热,正是一年当中最怡人的季节。想到在消灭胜赖、踏上归途后,当人们看到黑坊主拿着大枪、挺立在队伍前面时脸上那惊讶的表情,信长忍不住愉快地笑了。
“嗯,把黑坊主藏起来,尽量避开人们的耳目。我打算在返回安土的途中,才让他公开出现!对了,最好让他穿上虎皮衣服,走在队伍前面,一定风光极了。我相信对黑坊主而言,这一定是他毕生当中最光荣的旅程了。”
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的信长,将黑坊主藏在寺内的一间小禅房里。这时,德川家康也带着自武田家倒戈,帮助他安抚众多旧领主的穴山梅雪入道来了。
穴山梅雪和义昌一样,同是武田家的妇婿。当他娶了信玄的姐姐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胜赖的姑父。
在家康的家臣长坂血遣九郎力劝下,梅雪终于向家康投降了。
“什么?滨松的亲家来啦?好吧!快把他请到法花寺去,我在那里见他。”
虽然亲自下令家康的长子信康切腹自尽、又把女儿德姬接了回来,但是信长却仍然沿用以往的称呼,称家康为‘滨松的亲家’。
在这种称呼之下,或许家康会觉得不妥。毕竟,如果说有人会因信康的死而怨恨信长,那人也不该是明智能光秀,而是德川家康啊!
因为信长命他那好不容易才长大成*人、将来要继承德川家事业的长子切腹的作法,实在太没道理了。
“夕阉,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做人实在是很难啊!”
正准备离去的信长,语重心长地这么说道。看来光秀的事,的确使他耿耿于怀。
连光秀都不了解信长的悲愿,那么家康怨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天,太阳早已高挂天空,春天的山间更是不时飘来薰人欲醉的花香。
法花寺内,到处布满桐叶和五彩木瓜纹的布幔。信长走进帽幕里,在椅上坐了下来。
随即,来自各地的贡礼也陆续送到,使得空气中充满热闹的气氛。
各地所送来的礼物包罗万象,有米、马匹、马粮、美酒、佳肴。
“滨松先生来了!”
信长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上前迎接,但继而一想,却又坐了下来。信长认为,如果自己兴高采烈地出去迎接家康,却遭到像光秀那样的指责时,一定会受不了的。在自尊心已经受到打击的情况下,他再也经不起任何令人难堪的言语了。
家康带着穴山桦雪走进账内,脸上的表情和以往一样的平静。
“恭喜你又战胜了,大人!”
对于家康的祝贺,信长谦虚地回答道:“谢谢你!等这里的事全部告一段落后,我就要倾全力去平定中国了。”
家康对这句话会的怎样的反应呢?信长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家康的表情。
然而家康的表情却依然平静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接着,他回过头看着穴山梅雪,准备向信长介绍这位武田家的女婿。
但是信长却抢先对近侍长谷川宗仁说:“木曾义昌也在这里,快把他请来。”
“他似乎有意当面给这两个人难堪。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义昌背叛武田家在前,而梅雪紧跟其后。
让两位背叛者在此想见,正是信长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