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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前来增援的部队还在被源源不断的从全国各地调往滇西,那片看似弹丸之地却如咽喉要地一般重要的前线。一批批的战士在前方拼杀,在火舌前倒下,眼看着那么多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死去,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就这样大片大片的消失,每一个拿着望远镜在后方负责指挥的指挥官们,看到这样的情景,如何能不心如刀绞?一边咬着牙命令部队继续冲锋,一边眼睛里还在不断的汹涌落泪。
阵地久攻不下,部队伤亡惨重,前线的指挥官在望远镜后一次次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几乎咬断了牙齿之后,不得不狠下心肠命令炮兵用重炮朝着前方阵地猛轰,务必将敌人的火力点全部击溃。
接到命令的炮兵部队,无一不是痛哭流涕。因为他们知道,炮火无情,一旦这些铁制的武器在飞出炮膛、飞向敌人、在将敌人摧毁的同时,也会将他们的同袍、手足一起消灭。他们,无疑成为了在前线拼杀奋战的兄弟们的黄泉引路人,变相的成为了害死自己手足兄弟的刽子手!面对此情此景,有多少人能下得了手?有多少人能狠下心肠?
然而,军令如山,军情如火。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情,不能做,但确是不能做也必须要去做的。于是,炮兵们流着眼泪,默默的咬着牙,将一颗颗将要夺去同袍们生命的炮弹快速有序的推进了炮膛。指挥官们环视着每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孔,高高的举起重比千金的手,最终还是狠下心,重重的一挥而下。
命令一下,万炮齐发,隆隆的炮声在各片阵地上轰然不断的响着,阵地上几乎每秒、每分都在爆起一朵朵黑色的巨大的血色之花,那一片片山头几乎都在数十万吨如雨而下的炮弹轰炸下被逐渐削平。敌人在炮火中化作了肉泥,而同胞手足们也同样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阵地,就是以这样痛苦的方式一点点的被中国军队夺回,日军也就是以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被一点点的消灭殆尽。当终于夺回阵地的人们在清理打扫战场的时候,常常会再一次被眼前所见的惨烈画面所刺痛。当人们伫立在硝烟尚未散尽的、一片片完全没有任何生命遗迹的血红色土地上,看着满眼的尸体,还有谁会说生命是宝贵的?
战争从来没有赢家,有的只是两败俱伤。
夜深人静时分,天空中传来低低的雷鸣声,隆隆的闷响,空气中隐隐的有山雨欲来的风雨之味。忽闪而现的闪电自天空中破空劈下,瞬间照亮了大地,又瞬间让世界再次被黑暗所笼罩。云层后的雷声轰隆轰隆,听起来像极了战场上的炮声,仿佛滇西战场上的炮声也已经顺着风雨之声,飘到了昆明,飘进了人们的耳中、心中。
面对胶着惨烈的前线战况,今夜,乃至今后的许多个日夜,也许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陆军医院的病房里,除了守夜值班的医护人员外,病人们大多都已熟睡,唯有一个人是格外清醒的。这个人,就是不久前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不,严格来说,终于决定从“昏迷”中醒来的狄尔森。
他其实很早就苏醒了,只是,他始终没有决定要醒来。醒来前的最后记忆与脑海里的画面,俱是战场上的血肉横飞,俱是耳朵边似乎还在彻响着的呐喊声和枪炮声。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在了哪里。当他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着的不是战场,而是满目一片白色的医院,这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受了伤被送进了后方医院。
在他刚想睁开眼睛,想问问医生、护士,前线的战况究竟进展如何,甚至还想问问到底还有谁和他一起从前线送下来的时候,却听见了他身边有个人在用不无遗憾的声音说:他的情况很不好,虽然背脊的神经没有被打断,但因为送来的时间太晚,耽误了最佳治疗期,所以神经路被瘀血严重堵塞,就连药物疏通都没有用,恐怕将来下半身会没有知觉,也许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走路了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嗡”的一声,头脑里的意识仿佛瞬间被人抽离,眼前完全一片空白。他听见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小声啜泣,有人在轻声的安慰,还有更多的人是在叹息与议论。太多的声音,太乱的心神,让他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为他大哭,到底又是谁在为他伤心。
噩耗打击之下,他在感觉五雷轰顶之后,居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醒来,还是这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还可以装作毫无知觉的在这里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还可以不用亲眼目睹身边人流露而出的同情与悲伤之情。
悲惨的命运果然又一次降临到他的身上,好运果然不是他该有的。这一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太清楚不过了。既然他的命运早已注定了就是要成为悲剧的,那么,又为什么要让身边的人也陷入这场悲剧呢?又为什么要让外人来看这样一出并不出彩的悲剧呢?他不愿意也不想活在别人同情与怜悯的目光之下,也不愿意带着这样需要人照顾一辈子的身体活着。如果醒来就要面对这一切的话,那么,他宁愿永远这样沉睡下去,永不醒来。
可是,每天,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他仿佛永远被禁锢在了那场惨烈的厮杀中,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些战死的兄弟。而每每在那个时候,被惊醒的意识都会很准时的清醒过来,残忍的事实会在瞬间降临在他的眼前。
于是,他的耳边会一再的听到医护人员,甚至前来探望者的议论,不无遗憾啧啧叹息和充满同情的议论,明明白白的宣告了他又一次成为被同情对象的事实。每天,他的感觉都会很清晰,无论医生和护士在他身上用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甚至如何帮他擦洗,毫无任何反应的下半身也在清清楚楚的提醒着他,自己已经成为了残疾人的定论。
多少次,他真的想死,多么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伸手拔去那一根根扎在自己身上救命的输液管。与其这样毫无尊严的活着,还不如痛快的死去,不再让自己成为身边人的累赘,不再让自己成为一个本就多余、不该活着的人。
但可悲又可笑的是,他连想这样做的能力都没有。受了伤的神经,让他下半身毫无知觉的同时,甚至还无法控制他的双手,他连抬起胳膊的力量也没有了,除了稍稍能挪动手指之外,他只能这样无助的躺在床上,绝望的看着天花板,绝望的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点的输进他残败不已的躯壳中。他只能活着。
没过多久,黑皮来了,拖着自己同样受伤的身体,天天陪在他身边,“老大”长,“老大”短的叫着,仿佛当年他们一起混迹上海滩的模样。他已经没有资格和能力再做黑皮的老大,即使他为黑皮的忠心所动容,但他还是不愿醒来。
后来,她也来了。曾经是他那样渴切的想要见上一面的她,如今,却是他最难以面对的人。该怎样见她?
是微笑着说,我不愿意拖累你,所以我们分开吧。是该这样说吗?恐怕他笑不出来,也做不到那样果断。
还是冷言冷语的拒绝她,我做不了男人,给不了你孩子,我给不了你幸福,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除非你想要我的命,否则,就不要再来找我。那么,该这样说吗?决绝的说辞,狠心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推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她和黑皮的对话,他清清楚楚的听在耳朵里,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是,他已经是残废了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要幸福,要快乐?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要不起她,也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所以,她必须离开自己,才是她最好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能和她走到一起,而今却要再一次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于他而言,这种痛苦,不谛于是将自己的心活活的掏走!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这样做。感情告诉他,他实在不舍得。每天,他都活在这种理智与感情的折磨之下,每天,他都在和自己做着艰难的斗争。所以,他依然无法醒来。直到有一天,当她的父亲、叔伯同时出现在病房里,或劝或逼的非要她离开他的时候,她坚决而坚定的回答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仿佛一下子将他从混沌中打醒。
在他自己还在自怨自艾,自卑自贱,一度还想到轻生的时候,她却从来没有想要放弃过他,甚至不惜和父亲决裂。她能为自己牺牲这么多,难道,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就被这样的挫折打倒了?难道就不能为她而振作起来吗?当年,他为了她死都可以不怕,那么,现在,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昨天,他从护士们的耳语中,听说了婉婷的父亲正式登报声明,脱离与她的父女关系之后,他做出了决定,自己不能再这样“昏迷”、消沉下去!当她为了他,已经一个人勇敢的站到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之时,他怎么可以继续这样逃避下去,独留她一人来承受巨大的世俗压力?!
他要和她一起来面对这一切,不管是流言蜚语也好,不管是中伤诽谤也好,他都想要和她一起承受。虽然他将来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但,他依然愿意成为为她遮风挡雨的保护伞。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需要一个人成为标靶,成为人们发泄怒气、攻击谩骂的对象,那么,他情愿那个人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秀清到昆明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盛夏时分。本来她单身上路,家人都觉得不放心,但好在林家在军政两界都有人,只消上下打个招呼便会有专人安排好了接待事宜,完全不用她操心一路上的舟车鞍马。不过,因为云南前线战事紧张,人员调动频繁,无暇顾及其他琐事,所以,她出行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滇西的几个重要军镇都已陆续在中方军队的控制之下,她的云南之行才得以成行。
来到陆军医院的时候,正是日正当午。她在医院大门处等了片刻,未见说定来接的人出现,又见医院之中人来人往,从前线送下来的伤病员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医生护士更是忙得连走路都快要飞了起来,想到自己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过医生治病救人,可能院方实在忙得抽不出陪同的人手。于是,她便没有再继续等下去,而是向护士打听了住院部的方向,自己独自寻了过去。
刚走到住院部的楼下,就见前面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似有吵闹之声传来。医院本为严禁喧哗的地方,这样肆意的吵闹,实在不成样子。她皱起了眉头,加快了脚步,朝着正在吵嚷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才走到近前,就听见一个男人在大声的叫骂道:
“他妈的什么东西,老子的兵送到你们这儿来十天半个月了,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啊?连个床铺都不给,就让他这么躺在走道里挺尸?现在是天气热,一时半刻还受得了,可他妈的要是冬天,你们是打算要冻死他是不是?
老子的兵最能打,腾冲那么难打的地方不都是让老子带的兵给打下来的?小鬼子他妈的不是东西,打不赢老子,就不要脸的拿毒气熏,老子的兵让他们活活的给熏死一个连!好不容易抢回了这几条命,哦,怎么,他们的命在你们眼里不值钱是不是?你们看着他们不觉得心疼是不是?!我说你们怎么和小鬼子一个操蛋德性,都他妈不是东西!老子那么能打的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