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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一句谢谢,瞬间触痛了他的心扉,令他刚才还迷离的神智顿时重被他拉了回来。他面上冷冷的,用力推开她,看着她踉跄着撞到身后的墙壁,眉眼一跳,强忍着下意识想要去拉她的念头,狠下心肠,似是在维护着自己在她面前最后的底线,冷口冷心的粗嘎的回答道: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去打仗的队伍里还带着来历不明的女人。”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林秀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急道:
“季衡,你,你要去哪里?”
刘润川头也不回的挣开了她的手,背对着她,冷冷的道:
“我去哪里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只需要过好你的日子就行,其他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季衡!到现在,你还在恨我吗?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哼,笑话。没有爱,又何来的恨。我与你之间,早就恩断义绝了。”
刘润川一字一句的说着,字字句句都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向林秀清的心口,同时,也似在自己的心上划着一道道的血痕。林秀清看着他的背影,泪如泉涌,心如刀绞。她知道,她应该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也许那样,才能换来他的原谅与理解。但是,她不能。因为她发了誓,她对他的母亲发了誓,以他的生命与前程许下了近乎恶毒的承诺。有生之年,她要守着这个秘密,带着他对她的误解与无尽的恨意,将这个承诺带进坟墓。
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决绝,一如当年她离开他的时候,留给他的那个背影一样。
她低下头,微微的笑了起来,尽管脸上还在流着泪,但却笑得越来越灿烂。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颤声说道: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终究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要谢谢你曾经给我的那段美好的回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的。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当你老了的时候,偶尔想起我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你的人,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依然还能想起我的一点好来。我走了,你要多保重。”
刘润川站在她的身前,静静的听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离他们一墙之隔的外面世界,嘈杂,纷乱,鲜活,每个人都挣扎着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去。而与那个鲜活的世界一墙之隔的他们,却仍沉浸在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之中,纠缠着,相互折磨着。
她踢掉了那只仅存的高跟鞋,赤着双足,忍着脚底与斑驳地面摩擦而传来的刺痛,慢慢的从他身边走过。白色的,细嫩的双脚很快就被粗砺的地面磨破了皮,扎破了脚底,血痕,慢慢的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他像瞪着杀父仇人一样瞪着地面上那一块块小小的血痕,刺目的让他眼睛渐渐的发了红。就在那一块块的血迹越来越多,她快要走出那面墙,走进鲜活的世界中去的时候,终于,他再难忍住心头那股难以言状的燥动与怒气,几个箭步上前,在她的惊呼声中,双手已经将她高高的抱起,牢牢的锁在了他的双臂之中。
“二十多年了,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的来折磨我!是我欠了你吗?是我欠了你的吗?天底下,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坏的女人了!”
他紧紧的抱着她,瞪着发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对着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林秀清抱着他的颈项,将脸埋在他温热的跳动着的脉动处,无声的流着泪。
颈边传来的湿意,仿佛穿透了皮肤,正在一点点浸润着他干涸多年的心田。他低头看着她雪白的颈,哑着嗓子低声道:
“为什么会在这里?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这里是最乱的地方吗?”
“我要乘这班列车去广州,然后去香港与姑妈汇合。”
她的声音从他的颈边传来,幽幽的,带着无比的惆怅。他的身体一僵,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
“也许老天爷让我们在今天相遇,是为了让我们见上最后一面。我想,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如果我不幸战死,那么,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都将一笔勾销。不管这辈子,到底是谁欠了谁,下辈子,我绝对不要再遇到你,绝对不要再认识你,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和你这个坏女人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进林秀清的耳中。话语里那种无比坚定的心意,让她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如刀刻一般深邃黝黑沉静的侧颜,心中渐渐的在成形一个令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念头。
南下的火车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打断了刘润川的思绪,他沉默着,抱着她,走出了那道将他们与鲜活世界隔绝的围墙,再次回到哄闹的,嘈杂的人间世界。离开了那道墙,他身上残存的温柔气息也同时消失殆尽,他的心上又被裹了一层厚厚的铁甲,又变回了那个冷酷、粗鲁的师长。
他穿过层层人群,用足了力气,抱着她来到预定的列车包厢前,仿佛像要摆脱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他异常粗鲁的、重重的将她朝地上一放,还没等她站稳,转身便隐入了嘈杂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之中,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对她说。
她赤着脚站在那儿,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丝毫不管身边因为到处寻找自己未果而差点急得发疯的德叔与柳嫂滔滔不绝的谢天谢地,握紧了拳头,心中的那个念头正在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鲜明。
她在不断的对自己说,林秀清,如果你曾经失去了一切,那么,现在,就是你把它们找回来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轰隆隆”
似打雷般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思平跪在高脚凳子上,趴在窗户边,看着如血的残阳,好奇的指着天空,回头问向站在她身后护着她安全的念卿:
“哥哥,打雷了,要下雨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黑黑的云呢?”
念卿看着满天被残阳映得发红的云朵,听着那隐隐的如闷雷一般的动静,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将思平从窗户边抱了下来,拉着她的小手,温和的说道:
“因为雷公公还在很远的地方,等他到我们这里了,天上就有黑色的云啦。走,我带你去找妈妈。”
思平一手抱着洋娃娃,一手高兴的拉着念卿的手,蹦蹦跳跳的跟着他一起去找妈妈。念卿带着思平朝韩婉婷的卧室走去,没有说话,但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担忧。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从大人们的脸上、谈话,还有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中明白了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外面传来的根本不是雷声,而是解,放军正在攻打上海外围防线的炮声。那意味着,上海也许就要守不住了。如果上海被解,放军占领了,那么,叔叔他还能回来接他们吗?他会被解,放军抓住吗?
念卿胡思乱想着,耳畔再一次传来的隆隆轰响声让他越发感到莫名的发慌。阿姨说,叔叔答应了他们,一定会回来接他们去台湾。可是,等了许多天,家里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仍然没有看见叔叔的身影。
眼看着解,放军离上海越来越近,所有他们认识的亲戚朋友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一点叔叔的消息。阿姨虽然嘴上不说,还是和平时一样,说说笑笑,但他感觉的到,阿姨的心里是很替叔叔担心着急的。
“妈妈!”
思平来到母亲的卧房门口,看见母亲的身影,欢乐的笑着朝母亲跑去,伸出小手,抱住了母亲的腿,乐呵呵的大声说道:
“妈妈,打雷了,要下雨啦!”
韩婉婷笑着抱起女儿,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搂紧了她,亲了亲她柔软的小脸蛋,点头道:
“是啊,雷公公在和我们打招呼呢。我们平儿害怕吗?”
思平哈哈的笑了起来,摇着头,回头看了一眼念卿,大声的回答道:
“不怕,有哥哥在。哥哥说,他会保护我的,他不会让雷公公欺负我的。”
韩婉婷温柔的笑了起来,望着念卿的目光里,充满着柔柔的暖意。思平与念卿在一起的模样,多像当年她与穆然。小小的女孩儿,全身心的依恋着小哥哥,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小哥哥的身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会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因为她们都有小哥哥,她们的小哥哥都会保护她们。只是,当小女孩儿长大之后,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依恋着她的小哥哥吗?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十几年后才会发生的这些未知的念头暂时抛在脑后,向着念卿伸出手去,将这个跟着她在一路东奔西跑中成长起来的,心思敏感的男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看着他渐渐眉眼分明的面容,仿佛自己也是他的母亲一般,心中竟感到了难以名状的感动与欣喜。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小男孩,如今也长大了,也能成为小平儿的保护者了。
“阿姨,叔叔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念卿从韩婉婷的臂弯里抬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低声问道。韩婉婷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也不晓得啊。叔叔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做。等他做完了,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他答应我们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的。”
思平似乎也听明白了妈妈与哥哥在说的事情,于是搂着母亲的脖子,娇声道:
“妈妈,爸爸今天会来吗?我都等他好久了。”
韩婉婷笑着吻了吻女儿的额头,无声的将她与念卿搂得更紧些。外面的炮声已经连着响了好几天,而且听动静,仿佛离市区越来越近了。报纸上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看起来,解,放军已经打到了宝山、罗店附近。只要外围那道防线一破,想要拿下上海,就只是时间的早晚了。
说不急,那是骗人的。但比起她和孩子们能不能安全的离开上海,更让她担心的,是逸之的安危。眼下正是解,放军攻城的时候,上海外围到处都是解,放军的枪声与炮声。他所搭乘的军舰,还能安然无恙的通过长江封锁线,平安抵达吗?万一在江面上遇到那些起义的军舰,他们调转炮口,向着逸之乘坐的军舰开炮,他会不会
韩婉婷已经不敢再多想下去了,越想,她就越觉得那些可怕的画面会真的发生。如果要用逸之的生命来换取她们的安全,那么,她宁愿带着孩子,守在上海,哪里也不去。
她正搂着孩子出神的时候,就见何妈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很是不安的说道:
“太太,快去看看吧,江小姐忽然说她不想走了,正提着行李说要回自己家去。我怎么劝都没用,连小宇少爷也眼泪汪汪的说要回家,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太您快过去劝劝他们吧,如今这节骨眼上,外面放枪又打炮的,万一有个什么,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胡来。”
韩婉婷一听,心中一颤,连忙站起身,让念卿带着思平,自己快步的跟着何妈朝着江秀云的房间走去。
来到江秀云的房间,就见她拉着小宇的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红透了半边天空的云朵发愣。他们的脚边放着她的行李箱,看情形,的确是有要离开的样子。听见身后有动静,两人一齐转身望来,见韩婉婷和何妈来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