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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还不疼。”她静静说道。
君喻听见这话,眼底难得有了些笑意,她的意思是说头还不疼,还会接着忧思吗?
路上周身的坏境很静,只有雨点落物,细碎脚步的声音,看不见其他人。
何姿的眉头一直在皱着,“自从那日盛惠然来病房大闹,听见她说出的话,紧接着君陌揭露开的旧事,你叫我怎能不去忧思,我母亲这些年走来独自背负的太多太多了,不好受的。”
她在她面前总是笑着的,面对他人也是在笑,可是这笑的背后覆盖了太多的伤痕了,以至于眉头总是在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忧伤。
“我爷爷和我妈因为私情而做出的决定,伤害了太多人,其中也有我表姐,他们都在为此付出了代价,你母亲无怨无悔地陷入了这段感情并为此付出着,事已至此,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你母亲说她很幸福,对你露出笑容,也许她是有幸福的,也有开心快乐的时光,我哥迫不得已,但是深爱她的,陪伴在她身旁。”
君喻安慰着她,尽量地去减轻她内心积压的忧思。
如果在一个天平上,幸福和忧愁各占一边,她想着两边对等也是好的。
她还是希望幸福可以多一点。
“人人都把第三者的帽子往我母亲头上去扣,说我母亲是破坏人家姻缘的恶毒女人,冷眼嘲讽,可我始终相信母亲是善良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的人怎么会那么坏呢?当盛惠然掐住她脖子,直骂她杀了孩子时,我看见母亲脸上那生死由命的表情,真的怕了,就算孩子流产不是她有心造成的,可她的心里却还是有愧疚的,那毕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是那样喜欢向往一个孩子。”
外公去了,外婆老了,母亲怎么还能出事呢?
“不怕,她不会有事的,她很爱你怎么舍得你呢?良善的人会好好的。”
挽不回已经发生的,只能留意去看当下和今后了。
“嗯。”她不舍得的,不都说好人会有好报的吗?母亲做过的善事不少了,不知道老天爷有没有在看?
散心回去时,君陌已经离开了,安雅醒了。
“要喝些水吗?”她走上病床前,问道。
安雅露出了一丝笑,添了些亮度,“不渴。”
她的气色好多了,恢复了些血色,也有了力气。
“你和君喻多出去走走也好,不要天天总呆在病房里守着我,我没事的。”安雅对她劝道,看着他们两个人。
何姿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着,淡淡笑着:“我更喜欢在病房里陪着妈。”
安雅打趣笑着,看着君喻,“小心让人吃醋。”
君喻不语,眉间温和,淡笑着看着何姿。
气氛温馨,话语格外深入人心,就这样也挺好的,抛去其他东西,不再理会。
盛惠然手术被摘除子宫,再不能生育的事,身边的人不敢和她提起,流产都已经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若是再将此事说出会要了她的命的。
她脾气很坏,常常在病房中摔砸东西,都是靠医生强制性注射的镇定剂才陷入昏睡的,看着苍白瘦削的样子,也是心疼。
看着她这模样,古淑韵几乎天天是以泪洗面,抹着眼泪,但也没法子可寻,只能让君陌多陪陪她。
古淑韵不堪重负时,趴在古淑敏的肩上哭过,早年丧夫,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看着她神志不清,你叫我该如何啊,我真恨不得代她去承受啊!
作为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谁不心如刀割。
偏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身边的人不说,并不代表她就什么也听不见。
走廊上,从护士们小声的谈论中,盛惠然还是知道了,她受了刺激,但脑子心智还不傻。
听见这事时,她顿觉得天都要塌了,天昏地暗,脑子里的某根弦绷得断裂开来了,僵硬地站在原地久久动不了,再一伸手摸脸上时,才发现满手都是泪。
她想着怎么不干脆一刀杀了她算了。
流产没了孩子已是很残忍的了,今后再不能生育不亚于要了她的命,再也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了。
君陌回到病房,察觉到她的异样,在她面前蹲下了身,“怎么了?”
她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久久都不说话。
良久,她红着眼对他说:“君陌,我爱极了你,如果没有安雅,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我们会有孩子和一个温暖的家。”
如果不是爱极了他,怎么会为了他,去和君老爷子和姨妈说,哪怕没有名分只和他生孩子也好,希望用孩子来束缚住他。
因为他,她在国外日日喝酒度日,想到他和安雅的幸福生活,就心痛妒忌得怒火中烧。
可是现实中有了安雅,就有了后来的事,也就接连着没有孩子和一个温暖的家。
都是因为安雅。
想到这里,她的眸色变得极其骇人,豁然起身,甩开了他的手,冲出了病房。
君陌顿觉不妙,连忙在身后追赶上去。
“惠然,站住。”走廊上,他在身后喊叫着她,可是喊不住她快速奔跑的脚步。
在半路上遇见了来探望的古淑敏和古淑韵,耽误了点时间。
盛惠然冲向安雅所在的病房。
何姿此时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见了推门进来的人,心中警惕得很,一直盯着她,怕她再做出对母亲不利的事来。
盛惠然看着倚靠在床头的安雅,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女儿,她还有女儿作伴,又想起自己,悲凉嘲笑着。
大声冷笑着:“安雅,我们真是上辈子的仇人。”她是咬牙切齿说着这句话的。
安雅不语,看着她。
“我的丈夫,你抢走,君太太的位子,你抢走,我的孩子,是你害死的,我再也不能生育了,你说是谁的错!”这话说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像是悲切的嘶鸣了,低沉极了。
她堂堂一个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服装设计师,生活在众人羡慕掌声中的人,耀眼无比,到现在的一无所有,可怜至极,什么都没有了,弄得如此狼狈的样子,落到如此地步。
安雅只知道她流产,并不知她再不能生育的事,得知后少不了震惊,紧接着又有了更深的愧疚,她知道女人不能生孩子的痛,若不是她在摔下楼梯前不小心碰了她一下,也不会这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的道歉真挚十分,事到如今除了道歉,她还能做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狠狠不留情地打断了,“君陌被你抢走时,你也是这样说的,有用吗?你从一个干低级卑微的杂活的下人一跃成了名门君家的大少奶奶,风光无限,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居然给你当了最重要的垫脚石,给你送上了这个辉煌的台阶,到头来却害了我自己一无所有,真是个世上天大的大笑话!”
何姿一直在注意着母亲的神情,她并无任何想要辩解的意愿。
盛惠然一步步走近病房,一步步走来,脸色骇人。
“现在,我们这对仇人,我来做个了结,我死也要你先死!”她脑中浮现了荒唐的决定,她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她也别想活得快活。
何姿一惊,见她伸出了双手,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冷静一些,别冲动。”她还在试图劝着她。
可是现在的盛惠然哪里还听得进去,一把就甩开了她,何姿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来人,快来人!”她不顾身上的疼痛,起身阻碍着她。
君陌很快就赶来了,见了盛惠然失去理智疯狂的样子,心下一抖,一把就拉开了她。
“我要杀了她,拉她去陪葬!”
君喻也来了,快步走到何姿身旁,见她如此,蹙着眉头,很是担忧,“你有没有受伤?”
何姿摇了摇头,“无碍。”
安雅喘过了气,看着女儿如此,也是担心的,“还是去找医生看看,刚才被她那么用力地甩在地上,身上肯定伤了。”
如今她哪里还顾得到自己,一心都在母亲身上。
古淑韵和古淑敏也紧接着来了,古淑韵一直在低声安抚着女儿。
大家从来都是在安慰她,却从没认真地和她谈过话。
盛惠然满嘴都是在骂安雅,话也是难听。
何姿可以忍耐,和母亲一样默默承受,但这是以前,如今知道了母亲的事,再听他们如此辱骂,倒觉得不值了,一点都不值。
“您也是大家里出来的有修养的人,算是长辈了,作为长辈就应该有着理智成熟的思想,端正的姿态,怎能不去考虑您母亲,大家的感受,肆意用话语伤人。”
对于他人,何姿一直都是在以礼待人的,话语委婉,浅浅笑着,少见她话语犀利,无情见血的时候,那时便是她真的无情时了,有情也是她,无情也是她。
良善要有个限度,并非被人肆意用脚肆意践踏也不吭声。
就算此时话出伤人,她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不曾有过怒极喊叫的时候,目光透彻。
盛惠然不说话了,停止住了声音,双眼愤愤地瞪着她,病房里的人都在看着她。
她如是接着说道:“您一直都在说,当年当了我母亲的跳板,让她抢走了你的一切,如何得知是她抢的?她当年是多么谨慎感激您救了她,让君叔叔给了她一份安定的工作,不用再劳走奔波,当年她从T市打电话回外婆家时,是多么感激有一份稳定的工资,细数着你们种种的好,还说就算让她免费干活也是愿意的。哪怕关心君叔叔,也是在回报他的恩情,哪知会让君叔叔对她生情,知道后,也是能躲则躲,从没想到过抢走他,甚至离开T市,狠狠地拒绝了他。君叔叔以前也许喜欢过你,可最后放在心上的只有母亲一人,婚礼上逃婚,您把一切罪责都归结在了母亲身上,却不知就算您和君叔叔结了婚,没有真心实际的爱情,就靠一纸婚书捆绑,就像一栋没有柱子的房屋,不会牢固的,一碰就倒了,怎么还会幸福呢?那也会害了您自己,心不在这里,不亚于背叛。您还是不肯放手,三个人的纠缠,您又得了什么好处呢?因为你们定下的那个契约,我母亲亲手打掉了腹中的孩子,您成了现今这个样子。您说您一无所有,怎么会一无所有呢?您有母亲在一旁关心,姨妈在安慰着,还有君叔叔的照顾。可是我妈妈有什么呢?外公离世,外婆年老,我一直都在国外,就连丈夫也是和你分享,她到底有什么?您一直是受害者的角色,受人安慰呵护,可我母亲呢,无辜十几年来背负着狐狸精,第三者的骂名,默默承受着。”
何姿的语速平缓,不急不缓,却字字珠玑砸落在骨子上。
她的眼神正视着她,不偏不移,丝毫不惧。
“就算是我母亲没有出现,君叔叔还这么年轻,谁能保证今后会不会出现陈雅,陆雅,张雅,他若是深爱你,又怕什么?”
她说的话伤人得很了,把所有隐晦的东西摊开在了阳光下。
盛惠然那么傲气的人怎么会承认,承认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的错。
“你和你母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尖锐的话语依旧不知悔改,刺耳难听。
君喻冷眼望去,眼神阴寒,“最好适可而止,你的孩子流产,再不能生育,你怒安雅,可是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安雅怎么会站在楼梯边缘不小心碰到了你,若不是你一通电话把她叫了来,言语刺激,又把她逼到楼梯台阶边缘,试图想要将她推下去摔死,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