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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原来是范家掌柜,彭家小姐,你们当是稀客,倒来照顾我这小本生意来了。这实是我‘串串香’铺柜的喜气,拿两串去吃便是了!”王和平说着,一头却自接了范理阳递给的四文钱来,喜滋滋的揣了怀里,便跑回铺里扛了条凳出来,站凳子上选了高处两串极大的糖串。
彭玉媚笑道:“王掌柜,你倒把最长最大的插了上面去,谁买你的够得着么?”王和平一边拨那葫芦串边道:“彭小姐,您还甭说,这倒受了他们范家铺柜的启发,别看这般插势,却是有说法。”
范理阳奇道:“却有些什么说法?”王掌柜下来,道:“插得高了一来大人小孩够不着;二来取个永有最大的意思在里头。这做生意总得琢磨个道道,让人看了,那糖葫芦好大个,永远吃不着,却是个大招牌!”
两人听了大笑。一人执了一串糖葫芦,回头却见身后早聚了两三个半大小孩子,盯了两人兀自不住吞咽口水。彭玉媚与范理阳相视一笑,便回头道:“王掌柜,这娃娃们一人一串!你却要将那杆子放倒了,让他们挑!”王和平一听,乐了:“好,好,今我放杆让他们挑去!”听得这边有免费糖葫芦吃,临街上迅即跑过来一群娃娃们。彭玉媚干脆将一两银子递了给王掌柜,连杆子一并拨了,与范理阳两人挑了,任由娃娃们一人一根。
“来,吃,吃!”两人如似小孩子般一人嘴里含了一串,却忙着给孩子分发。
“小心那马!”突地有人高叫。
范理阳与彭玉媚眼见对面跑过一匹马来,许是街面光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上之人不敢过份牵缰,见前方有小孩,那马上汉子猛地一勒缰,马蹄一个收拾不住,竟前蹄失控,滑倒在地,马上汉子啊呀一声从马头上滚落在地!
范理阳大惊,忙将手中的杆子交了彭玉媚手里,跑过去将那汉子扶起:“怎么着,伤了么?”那汉子道:“不碍事儿。”一抬头两人突地大笑:
“理阳兄弟!”“云鹏大哥!”
两人紧紧抱了站起来。范理阳抹了把险些涌出泪水的脸,道:“我当云鹏大哥赌了气,不理兄弟我了!”贺云鹏亦是感慨万千,道:“兄弟说哪里话来,少东家他们在么?快快回去再说!”一扭头,看见彭玉媚,笑道:“这是彭家小姐么?”彭玉媚笑着不言语。范理阳道:“现下是我媳妇了!”彭玉媚嗔道:“还没过门,谁是你的媳妇!”贺云鹏笑道:“哥哥当贺你,改日我送你们些礼物。”
当下,三人一同相跟着往回返。
一进门堂,范理阳叫嚷道:“少东家,你倒看看谁来了!”范忠庭一抬头,忙从炕上一跃而起,喜道:“云鹏兄弟,想死哥哥了!”贺云鹏接过彭玉媚倒的水来,喝了一口道:“少东家,莫大的机缘!”范忠庭道:“兄弟,且坐下来,慢慢说。我却奇了,这大的雪,五台山的路早封了,你如何出得来?”贺云鹏笑道:“这大同好大雪,繁峙一带却少,我没从鸿门岩过,绕了张先生沟,一路从东山底、峪口一带过来的,虽说远了些,却省了事。鸿门岩六月飞雪的地带,哪里敢走?”范理阳道:“你倒说说,什么机缘?”贺云鹏道:“我在五台山和姜大哥等人在一处,姜大哥已于秋下在台怀镇开了一家小店面。在台怀镇一带,却是疯传了康熙爷巡幸的传奇!自康熙爷亲政以来,已是两次巡幸五台山了!”范忠庭心里咯噔一下,道:“这佛家极地,按说便是皇上信佛,却是几年间竟上得两趟,想是有些什么原因。”贺云鹏道:“管他什么原因,总是听姜大哥及当地村民说起,莫不是一件盛景,偌大的排场,光是启程、仪仗、住宿、吃喝等一体事项竟耗费达百万银子!”范理阳一听:“百万两,我的娘呀。”范忠庭浓眉一挑道:“不知这百万如何花费?”贺云鹏一拍大腿道:“我和姜大哥计议了半天,顿悟:这就是莫大的机缘。因当地人穷,交通不便利,支应竟是从省府、忻州府一带车马人驮过来,想想那路程竟比我等繁峙远了多少,豆腐都他娘的都成了肉价钱了。还有至为重要一点,就是听说明年或后年还要上五台山!”范理阳道:“你如何得知?”贺云鹏道:“明年春后,省府已决定在五台山建行宫了,这行宫谁住?”范忠庭低头思谋了一阵,突地一转身道:“明年,南上五台山,创一番天地出来!”
范理阳至此方悟,自是高兴,便站起来道:“这第一趟,我范理阳当是走定了,顺便看看那五台山的盛景,听听晨钟暮鼓,想来自是甚惬意的事!”范忠庭笑道:“不过,现下尚有重要的事须了了。”贺云鹏与范理阳奇道:“少东家,说说什么重要的事体?”范忠庭抬头看一眼彭玉媚,道:“你得先把玉媚妹子娶过来吧!”说毕,众人大笑。
眼瞅着离结婚的日子没多少天了,范理阳却是越觉得日头升得早落得迟,心里头炭火般灼得不行,恨不得立马便是正月十四。
年节一过,总算过了破五。按约定日子,大同范家各商户齐齐关门歇业,掌柜的、有头有脸的伙计们纷纷开始打点行装,彭世农早备了车马,光是行李、嫁妆等用具便备了三架大车,连同范家商铺车马,竟是整整组了有十八架大车的车队。范忠庭等人自会了一车,彭世农自与女儿坐了一车。初五一大早,车队便出了大同城,奔向南来。
一路景色自不细述。一路颠簸,初七午后,车队众人从砂河打尖吃过了饭正自小睡,忽听得外面范理阳叫道:“少东家,范老东家出村接我们来了!”
众人纷纷起来,探出车外,突觉一阵亮堂。阳婆儿当头照了,四下竟是万里晴空。远远看到灵岩寺高大的红墙便似在眼前,寺院边上的阁楼下,那一群风中站立的人,当头的不是范成德是谁!
渐近村边,车上人纷纷跑下来,徒步前行。突听得前方有人喊:“来了,来了,赶快放炮!”一时,各种火竹炮仗震天价地响将起来。也不知响了有多少,直到众人进了村里,直达堡门坡下,仍听得坡下灵岩寺旁依旧响个不住。
范理阳一进二门,突地被一人紧紧拉了,回头一看,却是一位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孩,看了他道:“理阳哥哥,你道不识我了么?”见彭玉媚发怔,那女孩儿笑道:“玉媚嫂子,我是梅枝。”范理阳方大惊道:“竟是梅枝妹子,几年不见,成了大姑娘了!”范梅枝嘟了嘴道:“什么大姑娘小姑娘的,小心我嫁不出去!”彭玉媚笑着拉了她手道:“这般标致的人儿,哪里嫁不出去!”范梅枝轻轻撩了额前一排细碎流海儿,眼见得发下有一条长及过寸的浅伤痕。彭玉媚道:“这是咋的了?”范梅枝指了范理阳道:“嫂子倒问问理阳大哥。”范理阳便笑着说了当年撞倒梅枝,留了伤痕儿的事来。彭玉媚一听,笑道:“梅枝妹子,些许正是这伤痕,却愈显了你的特色了。不听那四大美人昭君原腿有些微跛,玉环身子肥胖,貂婵鼻子旁原有个大瘤子,至于西施竟是六指儿,比起她们来,妹子实实胜了许多!”梅枝一听喜笑颜开,仍拉了他们道:“总是要他赔我,听得理阳大哥赚了不少银子?今个娶玉媚姐姐,第一个大红包该是我的吧?就当你赔了我这失损!”范理阳哈哈笑着,在她脑门上来一个崩儿,道:“好,我准包一个大红包,就给你备着!”
“梅枝,这般不晓事,快快让你理阳大哥和玉媚嫂子歇了,走了一路怪累的。”范氏过来,拉了彭玉媚道,“这娃子越大竟越是淘的历害。闻听得大同府水土好,女娃子皮肤光鲜,今见了玉媚你方信及。来,来,跟我上房里,歇起来,我们剪喜字去。”
繁峙乡俗,未过门媳妇自订婚之日原不应与婿家碰面。范理阳自知这个理,便仍由范氏拉了玉媚去。彭玉媚却不晓得,甚是不情愿,回头看一眼范理阳。范理阳冲她挤了挤眼。
天延村内,一过破五,凡大户人家便接了正月十五闹红火的营生。比如这家制轿船、那家制龙灯,这户排练高跷、那户彩演挠搁等,这准备工作不过是些做道具、扎花串等营生。每年正月期间,堡门坡总是备做“活佛”的娱乐,今年范成德便推了别家,腾出房来,全力为范理阳彭玉媚的婚事及分股会腾空。
堡门坡顶上。
彭世农在范家三进院落转了个圈,便对范成德说:“老东家,确实该扩些了,这么多人,倒有些挤了。”范成德道:“总是要费些银两的,咱晋北商家,临老莫不为建处大大的院落为幸事,却不知我范成德有没有这命相!”彭世农挽了他手道:“老东家,你铺上原有这些得力虎将,还不是几年间的事,放心,我断定,你的院落要不知超了彭家多少倍!再者,我哪里敢同范老东家比,我那院子是祖上四辈上便置起的,我实是一事无成。建起那宽宽大大的楼院来,我在此与范老东家赌一把如何?”范成德笑道:“怎么个赌法?”彭世农笑道:“用不得五年出来,你当看了。范家楼院起不来,我彭世农给你磕三个响头。如若建了起来,你范东家当得给我彭世农磕三个响头,如何?”范成德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手来,两掌击了,脆生生一响:“好,这个赌我赌了!”
两人哈哈大笑。边上进出的家人伙计见两人竟击起掌来,便纷纷扭了脸看。彭世农拍拍范成德肩,小声道:“我们快快回去,让别人看见,以为我们俩个老家伙在干得什么呢!”
范成德道:“好,回去!今晚上,我请彭东家吃天延村的拿手好吃!”彭世农故作馋相道:“是什么好吃的,说来倒听听?”范成德笑道:“‘讨吃卷行李’,吃得么?”彭世农听了,道:“这名倒俗!”范成德道:“俗了么?雅是本份,俗往往是正理、成事之道。你说那银钱俗不俗,我们商家却直是奔了那俗气,还要成就些光宗耀祖的大事来!”彭世农大笑道:“好,范老东家,这‘讨吃卷行李’今我是吃定了!”
正月十三这日,从堡门坡下直到大门外搭起一个彩棚来,沿大门、二门直往里,两边均贴了喜联,时日为“安鼓”。因范理阳家境贫寒,只有一年迈母亲,已早早接了范家后院住下,范成德便总揽了婚礼大小事宜。第二天为正日,一大早应县岳振江与大营驿李树春两人负责将打扮齐整的新娘子接了出村,在灵岩寺上的阁楼下等待迎娶,不过取了“出门进村”的意思。
一直等到早饭完毕,任婚宴知客的刘掌柜站在堡门坡上大喊:“放炮,起骄喽!”
一时炮声齐鸣。范理阳早整装出来以待迎亲,这打扮却有些说头,是为“小登科”。但见新郎官身着长袍,肩上挂了十字披红,头戴一顶礼帽,上插了朵金花,俯头进一座红骄坐了,后边仍随一乘蓝骄。前边鼓乐导引,锁呐、笙、箫、锣鼓、大小云板仰天奏起,一路吹打,前往灵岩寺(代做女方家)迎娶。一出河东,龙王堂一带已聚满了人,正月十五闹红火的各家“玩艺儿”共推二十名青壮后生正挠了龙灯在泉水边朝圣,是谓“饮龙”。这原不过是每年都有的章程,众人见范家娶亲队伍出来,有人发一声喊,便大人娃娃一齐顺河道下来看热闹。
灵岩院前,连放三声炮仗,范理阳下了骄,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连作三揖,早有刘掌柜笑呵呵地从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