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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峤说:“我认为没有谁能比得上钱凤。”
钱凤也推举温峤,温峤佯装推辞,说跟在王敦身边就挺好。两个人推来推去,王敦最后还是决定让温峤去,还对二人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钱凤可以做我的军师,为我谋划;温峤则去丹阳,为我打探朝廷的情报。将来我的帝业就靠你们两个了!”
温峤担心自己走后钱凤明白过来,借在送行宴上佯装醉酒,打落钱凤的头巾,并且变脸道:“钱凤啊,你算什么东西?我敬你的酒,你也敢不喝?”钱凤很不高兴,和温峤争执起来,王敦还做了个和事佬,把两个人劝解开来。
温峤临行前和王敦道别,借着酒劲哭得和泪人一般,走了不远又回来道别,走了不多远再回来道别,一共折腾了三次才离开。温峤走后,钱凤回到家中,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跑到王敦的府上说:“不好,咱们受骗了。您快快派人去把温峤给追回来,不能让他走。”
王敦不解,问为什么。钱凤说温峤与朝廷关系甚密,又是皇帝心腹,不能信任。结果王敦来了一句:”唉,你真是小心眼啊。温峤昨天喝醉了酒,不过对你稍微有点儿失敬,看把你气成这样,竟然还要诋毁他!”把个钱凤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只好任凭温峤回去。
温峤一回到京中,立即将王敦要当皇帝的事告诉晋明帝,又提供王敦方面的许多情报。晋明帝遂以王导为大都督,温峤与右将军卞敦增守石头城,光禄勋应詹为前锋都督,驻守朱雀桥南,尚书令郗鉴,行卫将军,护卫御驾。又诏征临淮太守苏峻、北中郎将刘遐、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严阵以待,防备王敦来犯。
消息传入姑孰,把王敦气得够呛,咬着牙大骂温峤道:“京中这么一弄,我再攻建康便难了。都是温峤这小子欺骗我,我一定要活捉他,拔下他的舌头。”骂罢,突然心跳气短,晕倒在地,身边人急忙抢救,总算醒来,但一病不起,难以治事。
钱凤来探望王敦的时候估计他活不长了,便问王敦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王应继承你的位置如何?”
王应是王敦亲哥哥王含的儿子,因为王敦没儿子,所以将王应过继过来。王敦道:“王应并不能胜任大事。现在只有三计可行。上计:解散军队,向朝廷投降,保全我王家门户;中计,退守武昌,按期向朝廷贡献,与朝廷交好;下计:趁我还活着,率兵顺流而下,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成功。”
钱凤道:“你的下计才是上计啊!”遂回去准备发兵攻打建康。
明帝这边也在商量着起兵去攻打王敦。王导道:“王敦掌兵权已经很久了,在军中非常有威信,将士大多畏惧和信服此人。如果明告诉大家说去征讨王敦,恐怕很多将士军心不振,不愿向前。非但不容易取胜,反而容易失败。我有一计,必破王敦。”
明帝忙问何计。
王导道:“王敦既然重病缠身,皇上可先下个诏书,骂王敦个狗血喷头。王敦这个人性子急,爱生气,加上重病在身,见了这封骂诏,就是不被气死,也会被气得离死不远了。我随后便率京中所有琅琊王姓宗族子弟给他开追悼会,说王敦见了诏书,已经气死了。您再下一诏书,只说是讨伐钱凤,绝口不提王敦。如此一来,京中将士一定坚信王敦已死,必奋勇向前。”
明帝于是先下一诏,大骂王敦。王敦见诏,果然又气晕过去,醒来时连床也下不得了。但仍挣扎着要起兵,起兵前命记室参军郭璞为他算一下此次出军的吉凶。
郭璞道:“不用算了,肯定打败仗。”
王敦又让郭璞算他的寿命,郭璞又道:“这个也不必算,你要是起兵反叛,活不了多长时间;要是回武昌去,倒是能活个大年纪。”
王敦大怒,问郭璞道:“你算算你能活多长时间?”
郭璞很镇定地回答道:“就是今日。”
王敦遂命人将郭璞斩首。然后以王含为元帅,钱凤为军师,邓岳、周抚为大将,以诛温峤为名,率兵十万,数路并进,进犯京师。
大军临行之前,钱凤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问王敦:“等到事成之日,咱们应当如何处置司马绍?”
王敦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现在说这个事太早了,但尽你的力量而为之吧。”
王含和钱凤率军来到江宁(今江苏南京),先和守在朱雀桥的应詹打了一仗,应詹被包围,眼看就要被歼灭。温峤率三千骑兵杀入乱军中,救出应詹,撤至秦淮河北岸,烧断朱雀桥。王含大军因此不得渡河,只好在南岸扎营。
不久晋明帝亲自带禁军来战,见桥已被温峤烧断,便责怪温峤。温峤道:“敌众我寡,各处援兵都尚未赶到。对方人多势众,且为精兵,如果过河,恐怕咱们支持不住。江山社稷为重,您又何必只爱一桥呢?”
禁军首领郗鉴也道:“对方的确兵力很强,战场上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当以谋取胜,决不能意气用事。”
明帝这才决定此时不过河而战,但又与温峤、郗鉴商议,趁王含兵马刚到,立足未稳,趁夜渡河偷营劫寨。
当夜温峤、段秀、曹浑、郗鉴、陈嵩和钟寅六路人马,各领一千兵丁夜袭王含中军,王含的前锋大将何康被杀,中军大败,损失惨重,左右军的周抚和邓岳来救时,温峤、郗鉴等早已退回北岸。
王敦身体本就不好,听说前军被袭,心里一急,晕死过去,好不容易弄醒他。他吩咐道:“我死以后,要让王应立刻即位,然后立朝廷百官,最后再营葬。”言罢气绝,时年五十九岁。
王应担心王敦的死讯使军心不稳,秘不发丧,用草席裹了王敦尸首,外涂白蜡,埋在议事厅地下;又命沈充从吴郡起兵,策应王含。
沈充带两万精兵杀到建康,与王含合兵一处。手下司马顾飏向沈充献计道:“现在天子在南京,已经扼住咽喉要地。王含受挫不能前进,相持日久。将军只需要开决河塘,用湖水倒灌京城,然后乘着水势,攻入城中,便可成大事,此是上策;如果与王含两军一齐合击,十路并进,我们的部队要比对方多很多,也一定能胜,这是中策也;要么以议事的名义请钱凤前来,然后杀钱凤降朝廷,为朝廷立下一功,也可以,这是下策也。”
沈充说,我军勇猛,何必要这么多计策,我都不用,直接打就行了。遂率兵乘竹筏渡过秦淮河,直攻过去。应詹大败,回到城中。沈充趁胜追到宣阳门外,正要攻城的时候,临淮太守苏峻援率兵赶到了,和沈充杀在一处。应詹也从城里冲出,来战沈充。沈充没想到会有援兵,登时大败,因是背水一战,回逃时争相上竹筏,淹死两千士兵。沈充逃到青溪,点检人马,已不到万人。这时北中郎将刘遐也率兵来援,正好和沈充碰上,沈充再战再败,最后只带了一百多人逃脱。
再说浔阳太守周光,周抚的弟弟,周访的二儿子。周访的两个儿子和周访的仇人王敦好得不得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此二人都是很早就当了官,可能一直是王敦的部下。周光率两千人来助王敦。周光到了姑孰求见王敦。王应推托说王敦有病,不能见客。周光一定要见,王应一定不让见。相持了半天,周光怀疑:“我大老远跑来,竟然王敦连个面都不见,这不是王敦平时的作风啊,他一定是死了。”然后来到哥哥周抚的军中,当着大家的面和周抚说:“王敦已经死掉了,大哥你还跟着钱凤、王含做什么?和他们混没有前途的。”
大家一听王敦死了,都愣住了,愣完之后,解盔卸甲扔兵器,一哄而散。逃亡之风像传染一样,很快蔓延到左军全营,又从左军蔓延到中军,再到右军。王含和钱凤一看,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跑吧。遂烧了营帐,连夜逃遁。
明帝听对面大军一片混乱,派人去打听。回报说,那边已经没人了,所有人跑得精光。
明帝一听大喜,命诸将追剿王敦余党。
王含和王应先投奔荆州刺史王舒。王舒好吃好喝好招待,等二人喝醉睡着之后,便把两个人给弄死了,然后上报朝廷。钱凤逃到阖庐洲投奔周光,周光杀了钱凤,把钱凤的首级送到京城。周抚和邓岳也逃到周光那里,周光捉住邓岳却要放走周抚。周抚救出邓岳一齐逃入西阳(今湖北黄冈东)土著中隐居起来,直到第二年,明帝颁诏大赦后才出来自首。明帝还不错,还给了两个人官做。沈充逃往吴兴,投奔故将吴儒,也被杀死,首级送到建康。至此,王敦之乱平定。
小人庾亮
晋明帝论功行赏:以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封始兴郡公;温峤为前将军,封建宁县公;苏峻为历阳内史、冠军将军,封邵陵县公;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青、兖三州诸军事,兖州刺史,出镇广陵,封高平县侯。其余各有封拜。追赠已故司马承、甘卓、戴渊、周、郭璞等官爵,各赐谥号。改授荆、江诸州,以分上流之势:以温峤为江州刺史;陶侃为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以王舒为会稽内史。又充实自己实力,调换朝廷百官,总算把朝廷安定下来。
王敦叛乱才平定一年,一切刚刚走向正轨,公元325年,农历闰八月戊子日,晋明帝却突然暴病身亡,在位仅三年,年仅二十七岁。
太子司马衍即位,是为晋成帝。改元咸和。当时成帝年仅五岁,他的母亲庾太后临朝听政。庾太后没有任何政治才能,便重用她的哥哥,中书令庾亮。
庾亮是个小人,手握重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当年不“尊重”自己的人,而第一个人则是司马宗。
晋明帝在患病的时候,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执掌宫中禁军,在宫内当值。有一次,庾亮有事要进宫面奏晋明帝,向司马宗索要进宫的钥匙,司马宗道:“皇宫又不是你家,是你随便出入的地方么?”庾亮觉得受了羞辱,掌权后便将司马宗贬为骠骑将军。
司马宗当初说的话的确是让人很下不来台,但庾亮把司马宗降职也报复得太过分了。司马宗这个人其实和庾亮是半斤八两,他认为自己受了委屈,竟然和亲信卞阐谋划,准备废掉庾亮。虽然庾亮无才无德,但毕竟是国家重臣,岂能说废就废。司马宗和庾亮其实是一个脾气,都把国家大事当做个人恩怨的筹码。庾亮得知,做得更绝,把司马宗杀了,并将他这一支宗姓贬为“马”姓,司马宗的几个儿子全被废为平民。卞阐则逃到了历阳苏峻那里。庾亮便以朝廷的名义命令苏峻交出卞阐。
因为司马宗一直执掌宫中禁军,经常待在宫内,所以晋成帝和他很熟。司马宗有时还陪着晋成帝玩,晋成帝对他很有好感。有一次晋成帝问庾亮:“平日我经常见到的那个白头公去哪儿了?”
庾亮随口答道:“他谋反,已被杀了。”
成帝听了伤心道:“舅舅说人家谋反,便杀了人家;如果有人说舅舅谋反,又该如何?”
庾亮听了脸色一变,也不好再说什么,怏怏而去。
这时苏峻那边传来消息,说卞阐没来自己这里,所以不能交人。
庾亮知道苏峻是不愿意交出卞阐,又一次觉得很没面子,于是便以“苏峻拥兵自重,藏匿叛党”为名,要征苏峻入朝,然后除去苏峻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