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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她怎么知道?仲修暗自纳闷。
“转眼间,新妾移居到行馆已第三个月,有一日她出游时,不慎闯进一位公子的私人产业,而且受了伤,正巧被那位公子出手搭救──”“我就知道。”素问觉得很无趣。“所谓饱暖思淫欲,人哪!确实不能太好命,免得成天尽想些香艳的情事……咳咳……咳咳咳……”
“人家香艳,你何必跟着激动?”他赶紧拍抚她剧嗽的娇躯。“好些了吗?
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不要停。”素问好不容易平息下来。
“总之,公子与新妾朝夕相处,终于互相产生爱慕之意。虽然公子知晓新妾的丈夫大有来头,寻常人轻易招惹不得,却仍然克制不住心中的倾恋;而新妾其实对丈夫并无多深厚的感情,当初只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这才嫁与大官为姬妾。此时面对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她自然芳心大动,于是两人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多亲密?”
这种暧昧的问题教人怎么回答?!“很亲密,像夫妻之实那样的亲密。”
“夫妻之实究竟有多‘实’?为何提到这个词儿的人都习惯遮遮掩掩的?”
她似懂非懂地追问。
仲修差点因为她的问题而喷血。惨了!单纯讲述故事还不打紧,这厢居然变成她的夫妻观念教授者来着。
“所谓‘夫妻之实’就是……呃……”
“是不是两个人睡在一块儿?”她的印象中,师父似乎曾经如此解释过。
“没错。”他如释重负。“两人发生夫妻之实不久,新妾便察觉自己怀了身孕。”
“为什么女子陪公子睡了一宵就会蓝田种玉?”她无法将睡觉与生孩子之间划上等号。
仲修给她缠问得几乎喊救命。“反正有身孕便是有身孕,你别追问那么多。
重点是,新妾获知自己腹中有了私生孩儿,正逢丈夫派人迎接她回宫,预备就此扶她为正妻。新妾明白她恋人的性子,倘若被公子知晓她已怀有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回去,然而她丈夫权势遮天,任何犯着了夫家的平民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拯救自己的心上人,以及腹中的胎儿,她唯有悄没声息地随着奴仆回到丈夫身旁,从此再也未曾与爱人接触过。”
“那孩子怎么办?”那个娃娃岂非与她一样,终身将亲生爹爹视为陌生人。
“再隔数月,小娃娃出生了。经过他娘的巧妙布置,人人都以为新生儿是大官的亲生子嗣,只是早产了几十日。”
“怎么布置?”她又有问题了。
“呃……就是……”仲修被她质询得脾气卯上来。“喂,你才是女人耶!这种生儿子的问题,你不懂,难道我懂?反正她的把戏没被拆穿就对了。大官一见自己的儿子面貌英俊、神情潇洒,一脸充满智能的神态,又显得知书达礼有气质……”
“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看得出这么多优点吗?”
“嘿嘿,旁人的婴孩不成,唯独这个天纵英明的小娃娃可以。”他得意洋洋的。“时光慢慢过去,小娃娃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小男孩……”
故事的头尾总算接上了。她扁了扁小嘴。
“十岁那年,他娘携着儿子的小手重游江南旧地,霎时,当年的恋人和恩爱情景历历浮现心坎,她终于隐忍不住,私下向小男孩透露他的真正身世。”
“她难道不担心小孩子嘴巴不牢,传扬出去?”素问敬佩这位母亲大人的胆量。
“我已经声明过,那个小男孩天生知书达礼而且充满智能,他怎么可能傻呼呼地害母亲和自己送命?”他白了病人一眼。
“是吗?”她狐疑得很。哪有这种天才儿童!“接下来呢?”
“小男孩得知自己的生父原来另有其人时,非常激动,拚命要求娘亲让他和生父相见。而他娘自然也非常渴望获得旧情人的消息,于是答允了他,并且私下派遣秘探打量江南公子的下落,结果──”“怎么样?他痴心殉情了?或者一时想不开出家当和尚?”素问屏住呼吸。
“不,结果得知当年的翩翩佳公子早已另娶妻室,并且诞下独生儿子。”
她就知道,巴望男子为女人守身,简直休想呀休想!“贱……咳咳咳……”
“反应请勿太激烈。”他不太满意她鄙视的姿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他们俩谁也没对不住谁。然而,当小男孩的娘于十年后再度探查故人的消息,却传回公子和他妻子已经过逝两年余的惨事,而对方的独生子由一位江湖奇人收养。”
“咦?这点倒和我的身世肖似。”素问立时思及自幼护佑她的师父。
“再隔一冬,小男孩的爹恰好欲出发巡视北方,于是他便极力争取与父亲同行的机会,而后与住于当地的异母弟弟取得联系。这两个小男孩仅仅相差两岁零六个月──”“可见那位公子变心的速度有多快。”她硬是记牢男人的负心。
“公子是因出于义气,善意迎娶结拜兄弟的遗孀,借此提供她适当的庇荫。
人家可是一片好心,你别一竿子抹杀他所有优点好不好?”他莫名其妙地着恼起来。
“奇怪了,我侮骂一名虚构的角色,你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我……”仲修登时语塞。“我只是仗义执言!”
“别吵了,接下去说。”身为一位热情的听众,她保证会受到全天下的说书先生们诚挚的欢迎。
“由于年岁相近,两个小男孩很快便结为好友,按着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是哪个‘小男孩’?”她已经数不清第几度中断说书人的滔滔不绝。
“就是故事主角,你再吵我就不说了。”仲修表达他的抗议。“主角男孩听说,原来他弟弟的生母与前任丈夫育有另一名男孩──”“又是男孩!她们除了生男孩,难道不能换点口味?”她再度发表高见。
“你管人家!”仲修正式宣告放弃,草草划下句点。“反正三位男孩最后相认,长大后变成好兄弟,故事说完了。”
“嗄?!这样就说完了?”他的故事未免太虎头蛇尾了。“请问阁下,你的故事旨在传达什么意义?”
“啊?”这回轮到他眨巴眼皮子。
“宗旨呀!”素问很起劲地盯视他。“每则故事皆隐藏着传道解惑的宗旨,比方说,‘嫦娥奔月’的故事告诉我们不可以随便服用丹药,以防泻肚子泻得虚脱,轻飘飘地飞奔到广寒宫去,那么你的故事又蕴含着什么宗旨?”
“我……这个……”早知讲个故事也得耗费一大把心眼,他干脆打晕她算了。“我的宗旨就是……唯有努力的小男孩才能找到他的好兄弟。”仲修绞尽脑汁,思索符合故事情节的结论。
“噢。”为何她在起承转合间没听出这个伟大的“宗旨”?
“好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抢在曾丫头提出更多刁钻问题之前发难。“我保证定时唤醒你,不让你一直昏睡下去。”
“可是……”她嘟高了嘴,显然不依。
“下回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仍会守在你身畔。”这是他的信诺,君无戏言,出家人不打诳语……差点忘了!他好象和出家人扯不上关系。
“成交!”素问暂时满意了,悠悠枕回他的膝盖。
她的脑海,不断浮现闻人独傲和封致虚的身影──他尔雅俊挺的兄弟们,故事中的另外两名小男孩。
呆子也猜想得到,他故事中的“虚构人物”与现实人事的关联。
再过几个月,闻人独傲和封致虚的妻子即将诞下新生命,人间又将增添两名圆嫩可爱的胖娃娃。这两兄弟无论是外貌或聪明才智,皆带有得天独厚的血统,而他们的绝配──柳朝云和南宫守静,在天资条件上也不遑让丈夫。两对天作之合所生的小宝宝,应该也是优秀漂亮的品种吧?
她多希望能亲眼看到小娃娃诞临。
然而,有其生、必有其死──自然早在千百年前便写下如是的法则。
她的身子,足以撑持到数月之后吗?
素问筋疲力竭地沉入黑暗中,不暇思索出问题的解答。
※※※
直到撑开僵涩的眼睑,她才发觉自己曾再度昏迷过去。
殛心摧骨草引起的剧烈痛楚,几乎摧毁她的四肢百骸。无论如何,这次的睁眼,代表着她又暂时战赢了毒性──即使胜利的果实短暂而苦涩。
她浑沌虚软地撑直了卧躯,悚然瞟见第二项事实──小石洞内失却仲修的踪影。
“仲修大哥……”她颤巍巍地叫唤。他拋下自己,自个儿溜了?
不会的,仲修大哥不会临危丢下她,他曾经金口许下然诺,必定从事初陪伴她到最终。
锵锵锵!盘旋的山风灌进石洞内,夹杂着短兵相接的杀伐声。素问扶着石壁,娇弱无力地捱向洞口。
哗!她险些一跤跌下十来丈陡崖。
原来小石洞的地形如此险峻!狂跳的芳心几乎迸出喉头。
一片光秃秃的刀削山壁从她脚下垂直割到地面。
总坛的后山有一处直峭的绝崖,横切面的部分几乎寸草不生,平时她鲜少攀登这处峭壁,试炼自己的轻功火候,毕竟一个疏忽,小命便会栽在绝崖下。由于某次地动而造成岩壁龟裂,因此在半山腰的高度显现一道两尺来宽的裂缝。岩缝内,十来尺的曲径导向一处五尺见方的石窟,正是她此刻藏身的洞穴。若非仲修仗着一身硬功夫,旁人恐怕还上不来这座石洞。
峭壁的起点,十几道窜动的黑影正围攻一名飘逸绝伦的白衫男子。
仲修!她一愣。莫非那家伙吃得太撑了,没事潜回总坛里撩拨“她的”徒子徒孙?
唉!他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她仍未卸下黑炎教教主的新身分,他怎好当面为难她的同门呢?
她下望着他们的打斗,白衣客的武功明显高过围剿的虾兵蟹将,但有鉴于黑炎教教众浑身沾满了毒粉,他只能采用小圆石做为暗器,一一点倒对方。
远远地,一道青蓝色的身影快速奔驰过来,准备加入捉人的行列。
大法王亲自出手了!
殛心摧骨草!
仲修不再恋栈,回头攀上直削的山崖。
“仲修大哥,赶快离开……”她微弱的呼叫完全被疾风吹散。
太危险了!仲修的双手双脚全都攀附在岩壁上,试图稳住身形,宛如活生生的标靶,哪里腾得出空隙来防卫自己?“你快回洞里,别出来吹风。”他竟然只顾着叮嘱她,浑不把自身的险境当成一回事。
两把金钱镖激射向他的双腿。
“小心!”素问掩面看不得。
仲修斜里一侧,虽然避过敌人的暗器,身形却猛然下坠好几尺。
“去他的!”他喃喃咒骂,施展出“盘天梯”的独门绝技,脚下轻轻一借力,立时飘飘然朝峭壁上方升高了十来尺。
“仲修大哥,你先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别急着上来……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剧嗽倏地让她咳弯了腰。
“我叫你回到洞里,你听见没有?”他沉着嗓门大吼。
“我叫你回到地面,你听见没有……”她已经失去喊话的体力。
蓦地,咻咻的长音划破冷冽的山风,直直冲向仲修的背脊。
倘若他挥手挡开暗器,其势非得坠下绝壁底端不可;若不理睬它,依照暗器的速度来看,中了暗器又肯定毙命。
他抬头迎上素问惊骇忧惧的视线,蓦地被惹毛了。堂堂天子居然附在贵州的山壁上当靶心,这帮毛贼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他奶奶个熊!老子赌了!
一股内劲贯注在足底的涌泉穴,他猛然往上弹跳。
暗器破空的呼啸声紧追着他的下侧。
人与暗器的距离渐渐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