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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前一句。”他咧开恍然大悟的笑容。“终身无恙便是‘长久安康’的喻意,也就表示‘长安’。”
对呀!欣喜的红光赤染了素问黄瘦的病容。
“是我想到的,是我想到的。”这个当儿,还在担心旁人与她争抢功劳。
“好好好,算你猜出来的。”他也玩出了兴致,回首继续钻研。“咱们再把其它谜底组合起来。”
大、夺、王、谋、法、位、长安。
两人叽哩咕噜的呢喃,正着念、反着念、跳着念。
素问终于抓住一丁点头绪。
“里头藏有‘大法王’三个字。”
“没错。”仲修赞同她的观点。“扣除‘大法王’,剩余的字可重组为……”
夺、谋、位、长安。
不,应该是……谋位夺长安。大法王谋位夺长安!
“喝!”她倒抽一口冷气。
真……真的吗?这家伙胃口真大,坐上黑炎教教主的宝位尚嫌不过瘾,歪脑筋竟动到长安城的龙椅去。
那现任皇帝仲修怎么办?
自家师门出了一位“大胃王”,这下她怎么对得起与她共经一场患难的同伴?!
素问几乎不敢迎视他肃然的面容。
“你知道吗?”仲修若有所思地开口。“我正在推想大法王的真实身分。”
“应该的,应该的。”她非常汗颜。
“综和扬州地痞柳瘦的说词,再加上入宫暗杀我的刺客对地形颇为熟悉,我认为大法王应该是皇室一员,而且地位颇为崇高。唯有如此,他才会了解宫殿守卫的更次和路线,进而嘱咐手下如何避开御林军的耳目。”
“好象对,好象对。”她陪笑道。
“大法王预备先夺教主的宝位,才会聘用王胖和柳瘦绑架你,其次将目标相准了长安龙座,又差人前来暗杀我──”“太该死了!太该死了!”她尽量和坏蛋划清界线。
“你可不可以拒当一只应声虫,多多提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他好声好气的。“我暂且还不习惯你太过温顺。”
“是,失礼、失礼。”她干咳一下,试图重振“雌”风。“咱们先将符合要件的可疑人物过滤出来。请问,当今圣上若在有子嗣之前驾崩,皇帝宝座将由哪位大人物接位──而且这位大人物又恰巧深谙五行八卦?”
“确实有一个当然顺位者,而且他对阴阳五行略有研究。”他气定神闲地颔首。“谁?”
“我的八皇弟──逸王。”
※※※
一个月前,圣上罹患不治恶疾的宫间传遍了朝廷内外。
由于恶疾迸发得相当猛急,过去三十多天,皇上已停止上朝聆断国政,也无法接见任何人。目前国事暂时交付尚书和逸王处理。
太后为了替皇儿祈福,懿驾亲临金山岭的黑龙寺,立誓求神拜祷到皇儿的龙体恢复康泰,才愿意回宫。
文武百官心里明白,圣上一旦崩逝,逸王必然会被拥戴为新任皇帝,因此也没人胆敢出面指责逸王的僭越。更何况太后都不吭声了,其它人还有什么好说嘴的?
“原来朕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怎么我自个完全不知道?”仲修听到路人的窃窃私语后,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现在该如何是好?”素问不禁彷徨。尽管他们已猜测到大法王便是逸王的化身,然而事实当真验证了又是另一码子事。
“咱们先赶赴黑龙寺探望我母后,如今她被逸王软禁起来,铁定满肚子火。
”而他这苦命的孩儿只得眼巴巴地回到母亲跟前,承欢膝下,任她尽情地光火他一顿来发泄怒气。唉!有时他不免悲叹自己为何如此孝顺。
“你的身子还撑得住吧?”
“嗯。”她点头。七天前两人离开黑炎教,他事先盗了十几朵的金丝何首乌备用,因此她体内的毒性暂时被控制住。
“黑龙寺后院有一口山泉叫黑龙池,据说终年维持在勉强不结冻的冰温状态,届时邀齐了闻人大哥和封小子相助,咱们可以试试尊师遗留下来的法子,看看是否可以将你经脉中的剧毒化解掉。”
“天下第一名捕和封致虚?可是,这会儿我们该上哪儿摸出那两条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她低垂着沮丧的小脸蛋。
“干嘛忧愁找不到他们?”他绽出一脸“你很莫名其妙”的表情。“那两人当然已经在黑龙寺会合,只等着我出面。”
“为什么?”莫非仲修半途中曾与对方联络过,她忽略了?
“何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荒谬。“我们向来都是这样的。”
“‘这样’是怎样?”她仍然迷糊。
“就是其中一个有麻烦,剩下两个便会眼巴巴地跟上来凑热闹。唉!”说着,他也跟着沮丧起来。
光是应付母亲大人就够他头痛了,更甭提他那两位同父异母和异父异母又同母同……惨哉,连他自个儿也搞混了。
对了,差点忘记,这回来的人包准不只闻人和封小子,他漏算了这两个魔头都已经娶了女魔头。
唉唉唉!仲修悲叹不已。相较之下,他宁愿面对叛乱的八皇弟,起码应付起来比会同这伙家人更轻松。
“他们一定会等着你,无论何时何地,是吧?”素问轻轻问道。
活了十九个年头,她从未品尝过这种毫无原由地信赖一个人的感觉──只凭着单纯的默契,便能肯定对方永远为你守候。
她不晓得仲修因何判定自己必会与两位手足相见,她只知道,这种生死以托的手足之情,令人感动──
※※※
金山岭黑龙寺素来为天子向上苍祈福、摆祭或求雨的定点,地位自然远远高过寻常的庙宇,因此除了皇亲国戚,寻常百姓甚至连踏入山下大门的机会也不可得。黑龙寺盘踞了整座金山岭的平顶,围墙内部统共整建了九进的肃穆殿堂,东首的菩提宝院则为天子前来祭祀时落脚的睡榻。自从皇太后懿驾寺庙后,菩提宝院便成为深居简出的卧闺──“深居简出”的形容词,以“软禁”来代换毋宁更为恰当。
入夜子时,仲修偕同素问避过逸王调遣过来的守卫,悄悄潜进菩提宝院的禅房。
“噢。”她的步伐无法像往日一样轻盈,脚尖顶翻了小径畔的盆景。
“噤声。”仲修拦腰环抱起她,又成为她现成的轿夫。
薄宣纸晕出柔黄的灯彩,太后显然尚未就寝。两人低伏在窗棂下,探查室内的动静。
“太后,天候已经不早,您现在想安歇了吗?”宫女低声请示。
董兰心嗯了一声,鼻音透着慵懒娇柔。
素问缩在仲修怀中暗忖,上回她缩躲在干清宫墙角,并未真正看清皇太后的容颜,然而由这声娇柔的哼声来判断,太后的形貌必定不逊于嗓音的雅致。
“太后,奴婢给您燃一炉束馨可好?”另一名宫娥试图讨董兰心的欢心。
“不用。”董兰心回答得异常冷淡。“你们退下吧!咱家疲倦时自然会就寝。”
“还是……还是由奴婢来伺候您吧!”宫女嗫嚅着。
“怎么?八王爷吩咐你们必须将咱家看管得如此之紧,即便连享有片刻的独处时光也不成吗?”董兰心的语气蒙上一层薄愠。
“太后!”仆从们扑通跪成一团。“请太后息怒。”
“哼。”董兰心冷冷地嘲讽道:“你们尽听着反贼的旨意行事,连咱家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奴控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望太后恕罪。”咚咚的叩头声交织成协调的韵律。求饶戏码继续演下去可就没完没了。
仲修撮唇,悠然嘘出酷肖夜莺的啼鸣声。
叽唧、叽唧、叽唧──房内,太后突然发话,而且明显地放软了语气。“罢了,哀家疲劳了一整日,这会儿也该歇息了,你们退下吧!今夜没必要留守在禅房外伺候。”
“遵旨。”仆从们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倒退出禅房。“奴婢告退。”
三道身影步入月光下,回身推上桦木门,而后快速地离开。
直到确定监视者已经远去,不会再回返,窗棂方才轻巧地推出一道小缝,董兰心冷艳绝伦的脸庞显露在银光下。
“毛头?”
第一声轻呼就唤掉他满身的男子气慨。
“娘,你何时才能改掉叫我小名的习惯?”他嘀嘀咕咕地直起身。
“等你哪天不像小毛头了再说。”还未来得及叙旧,母子俩已经斗起嘴来。
“还不快给我闪进来!”
素问昏沉地枕在他怀里,任他抱着自己步入皇太后的寝房。
入夜之后,殛心摧骨草渐渐发挥它强大的毒性,她的神智已经开始浑沌。
“她是谁?”不待儿子的脚步站稳,董兰心已然轰出一连串问题。“这些日子你上哪儿去了?你是否听闻了八王爷纂位的阴谋?亏你贵为当今皇上,竟然如此擅离宫廷,你还对不对得起先皇?咱们母子俩何时赶回长安固守皇位?”
“停停停,让我先安顿好她。”仲修腾不出工夫回答母亲的连珠炮。
素问苍白的容颜再度浮上淡淡的病黄色,神情憔悴。
“疼得厉害吗?”仲修轻问,怜惜的细吻绵绵印上她的前额。“还……还好,只是晕……咳……咳咳……”她抑制不住胸口的烦恶感,猛然又呛嗽起来。
“你先躺下来再说。”他绕过丝质屏风,走向内进的铺床,掀开珠罗纱的帐子,一缕幽香从缎被上飘向鼻端。
素问茫然的眼眸迎进满室的富贵气象,即便意识模糊,仍然不忘苦中作乐地调佟。
…ぉず酶隽根清净的佛家地。人死后,魂魄回归西天,极乐世界的舒适也不过就是如此。
仲修替她除了鞋袜,拉上蚕丝绣被。“合上眼睛睡一会儿,我两个时辰后再唤醒你。”
每隔两个时辰唤她一次,以免她陷入无止尽的昏睡,已经成为他们多日来的默契。
董兰心透过屏风,冷眼旁观儿子的神态举止,多少也体会出床上人儿非比寻常的重要性。
“修儿,你过来。”她隔着屏风招呼儿子。
仲修担心吵着了素问的休养,步入前厅,挽着母亲的柔荑踱到角落。
“娘,我的兄弟们呢?”他必须赶紧会合两位手足,无论是消弭叛乱抑或为素问化解体内的剧毒,都必须由他们三兄弟合力来完成。
“封致虚的飞鸽传书说道,他的媳妇儿动到胎气,上个月底提前生产,所以没法子立刻赶到黑龙寺来,他自己也烦恼得哇哇叫。闻人独傲和他妻子则苦候了你十来天仍不见人影,今儿一早又下山探访你的下落。”
这么有“反默契”?仲修苦笑,他上山的同时,大哥却正好重返尘世,看样子素问注定要多受几日的毒草之苦。
“明日一早我先整顿黑龙寺内的侍卫和奴婢,让他们得知长安被反贼窃据的消息。”先安内,再攘外。
董兰心迟疑了一下。“修儿,你老实回答娘,她便是你私自出宫追寻的曾姑娘吗?”“是。”
“相貌似乎不怎么出色!”她暗自犯嘀咕。“曾姑娘染上什么毛病?有没有危险?”
“没有,而且陪同她在外的这些日子,我还探听到不少惊人的秘闻。”仲修简短地解说过去几十天的遭遇。
“原来如此──”董兰心听完前因后果,轻轻颔首。“修儿,听娘的话,咱们进宫声讨逸王之后,你就把曾姑娘送回贵州去,万万不能将她留在宫内。”
母亲的提议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他倒竖着剑眉。
“你还反问我?难道你自己不了解吗?”董兰心瞪着儿子。“你仔细想想,自从曾姑娘出现之后,宫内扯出多少麻烦?先是宁和宫的奴婢成天被人迷倒,再则有三名刺客寅夜潜进皇宫暗杀你;前几遭没闹出大事也就罢了,她偏偏又引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