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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出自于斐知画之手,她不服输地将自己的绘卷搁在他的画上,颇有想压制过他的味道。
“我知道爷爷爱画,特别为爷爷精心绘了幅图,祝爷爷别太早死呵。”找不到好的贺词,她就用实际一些的祝福好了。
“你少回来我就多活十几年。”月士贤没好气。
“月下知道啦。”她一年也不过回来过几个大节日,也没闲到能时常回来。
“你送了什么?给爷爷瞧瞧。”月士贤对她嘴里的墨绘自然不会有太高的期许,他知道月下这丫头画不出什么磅礴山水,充其量画些小花小草还过得去。他接过小童子送来的香茗,坐在桌前,等着神秘兮兮的孙女儿摊开绘卷。
“爷爷,这是月下一点心意——”纤纤素手一推,绘卷在众人眼前滑开。
噗——
月士贤一口香茗才含入嘴里,立刻又全喷出来!
一副尺余长的春宫图!
春宫图也罢,在座哪些人没瞧过呢?
令人愕然的在于画中人物!
画里唯妙唯肖的男人,正是今日大寿的月士贤,他上衣敞开,下身未着衣裤,大刺刺将私密处裸露出来,周遭尽是裸裎美人包围,仔细数数共六十人,正是月士贤的年岁数字,环肥燕瘦,各拥风情,几双纤纤玉手游移在画中月士贤身上挑逗,看了令人欲火中烧,羡慕画中男人享尽艳福,欲仙欲死。
“月下花了足足月余才绘出这张“老当益壮戏粉图”,喜欢吗?”她等着讨赏。
月士贤涨红老脸,一个字也说不出。
“月下明白男人对自个儿阳物的吹嘘,所以还特地帮您画很大很大,满意吗?”她等着被夸赞。
月士贤脸色由红转青,整个人跳起来,捉住一旁小童手里捧的拐杖就朝月下身上招呼,所幸月下躲得快,身子一侧,没让拐杖打个正着。
“你画这是什么玩意儿?!你打小学习的画技全都用在这不堪入目的淫画上头?!你分明是想气死我——”乱棍打死不肖儿孙,打死一个少一个——“我哪有!我也是用了我毕生最熟练的技巧描绘这张图!我用心之处绝不输给斐知画!为什么您打我不打他?!”月下被月士贤追着打,她年轻活泼,体力比老人家好,然而月士贤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他温文儒雅、老成严谨,可这回追起人打也不含糊。
“你还有脸和知画相提并论?!你不羞,我都替你觉得可耻!”
“他精画山水,我精画春宫,不然有本事叫他也画一幅秘戏图来瞧瞧,看谁画得好!”月下回嘴,望见爷爷只差两步就要追上她,急忙封嘴,逃命要紧。
她吃过爷爷手里那根拐杖的亏,打在身上很痛的!
“你以为知画会像你一样不上进、不知耻、不懂羞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关起房门画春宫图呀!哼!”她见识过太多伪君子,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口里一套手里一套,她就不信斐知画闲闲无事,一个人在房里也只会画山画水,说不定他枕头下正藏着见不得光的《幽魂淫艳乐无穷》!
“无耻之人才会见人无耻!”月士贤一拐子赏过去,敲中月下的脑袋瓜子,她哎唷叫疼,急急转个弯,朝众贺客里钻,以看戏人潮当肉墙。
“您再这样,我明年不回来替您做寿了啦!”她撂话威胁。
“如果你只会丢人现眼,不回来最好!”他不当回事。
“好呀好呀,就叫斐知画替你做就好!反正你谁也不稀罕,就只疼他!你干脆收他当儿子,叫他奇Qisuu。сom书替你传宗接代算了!”月下禁不住回身吠,可怎么也没想到爷爷那拐子已经朝她脸上打来——她一心慌,绣鞋绊了脚,整个人失掉重心,眼看就要摔得难看。
“师父,大寿之日不宜动气。”
头顶飘下这句话时,她的身子已被牢牢抱住,离脸不到几寸的木拐子教人握祝睁开因为抱定挨疼而紧闭的眼,斐知画那张脸孔正占住她的视线。
“您别与月下师妹生气,她是一番好意,拿自个儿最擅长的画来替您祝寿。再说,您仔细去看她的画,就会发现她的笔触有多精细、多用心。”斐知画开口替她求情。
可惜月下情愿跌个四平,也不屑他的出手搭救,拍开环着她肩头的大掌。
“谁稀罕你说情了?!你在看我笑话对不?!你一定觉得自己今天的贺图又远远赢过我了,对不?!你一定在心里暗笑我的不自量力,对不?!”
“你本来就比不过知画!这已是十几年的事实,你还不能接受?”月士贤冷笑,落井下石。
月下脸上闪过狼狈,即使好早好早以前就没忘却过这些,每回听到还是很难受……不过她已经很擅长隐藏自己,粉唇一咧,揪住斐知画的衣领,笑容很美,但是声音很冷。
“听见没,还不快叫声爹,他一定会很高兴大寿有你斐知画改姓“月”这份大礼。”她拍净衣摆,自地上起身。送完了春宫画,她没打算留在这儿乞食一顿,转过身要走,来去都像一阵风似的。“反正你的寿礼我送了,要怎么处置它都随便你——”
“将那幅不堪入目的淫画拿下去烧了!”月士贤让月下连潇洒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一拐子将桌上的春宫图挑抛到童子手上,半分情面也不留。
“随便你。”月下不以为意地耸肩,优雅踏出墨洗亭之后才拔腿狂奔。
好过分!
那幅“老当益壮戏粉图”是她花了多少功夫画出来的,和斐知画那种随手几笔就画出来的玩意儿完全不一样!这就是天赋异禀与天性驽钝的差异吗?!他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她想要的重视,就算她费多少心思也难及他的一半!
好过分……
“我以后再为你画图,就是全天下最蠢最笨最无知的大呆瓜!”月下抡拳,对着莲池咆哮,她对自己立誓,绝不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月下。”
一听见声音,她就竖起浑身硬刺,手忙脚乱将蓄在眼眶里的泪意抹掉。
“你跟来做什么?!”摆明迁怒!
她对这道声音的印象明明还停留在沙沙哑哑的变声粗嗓,为什么现在他的声音会变得如此悦耳?过分过分!
“师父只是和你呕气,你别放在心上。”尾随她而来的人正是斐知画,他看到她听见师父要烧画时,眼神楚楚可怜……即便她表现出无所谓,他却看到了她的失落。
“哼哼,安抚完我爷爷,改来安抚我吗?可惜,我不吃你这套。”月下继续往前行,不愿为他停下脚步。
“我只是不想见你和师父爷俩成仇。”他跟着她走上曲桥。
“会让我们反目的主因就是你!”漂亮脸蛋上写满嫌恶,水灿眸子瞥来的全是指责。
“我怎会知道你和师父每回吵架必扯上我?”无论这对爷孙吵什么,吵画吵打扮吵礼仪吵孝道,最常往嘴上挂的话不外乎“你瞧知画,他就和你不一样”、“反正我就是比不过斐知画”之类的赌气话,将站在一旁的他给拖进战局。
“因为你是我的眼中钉,永远扎着我的眼!”她咬牙。
“你可以将对我的仇恨自眼里拔除。”他给建议。两人和平共处不是极好?
“等你滚远之后,我的眼中钉就会拔除了。”哼!
“我离开,你和师父的关系就会变好了吗?”斐知画笑着反问。他都不知道自己肩负着这对爷孙的幸福未来。
当然不会。
她知道自己不讨爷爷欢心,是源自于她的血缘。爷爷看轻她娘亲是外族人,气她爹亲不肯听从他的安排,娶个门当户对的书香闺女,也不开心她是女孩而非男孩,更不满她没遗传到月家人画技精髓,斐知画不过是个让爷儿俩拿来争吵的无辜配角儿。
她很清楚这些,但她很难不对斐知画生气。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满肚子火,只要他笑,她就会当做他在嘲笑她,他的眼神一亮,她就以为他在算计她,越看到他的意气风发,她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和我爷爷的关系会不会好,要等你离开才知道。你若真想安抚我,那现在就回房间去收拾包袱呀!我到时会捎封信给你,告诉你我们爷俩是不是如胶似漆了。”她任性的说,看见他唇边有淡笑,她觉得他在冷讽她提出一个多可笑多无知的意见。“你做不到就做不到,反正我也知道你等着接手月家的一切……你笑什么笑?!”
“我对月家的野心一点都不大,说“一切”太沉重。”他胃口没这么贪。
“那你想要月家的什么?”月下盯着他的眼,直觉的问。财产?府邸?名声?还是月家有什么私藏的画功密笈?
斐知画撩起她一络长发,绸缎似柔腻在指掌流泄,又滑又软,他握住发丝,凑近鼻前——他想要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月下马上自他手里抢回自己的头发。“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还好她早早抢救回自己的头发,不然谁知道他下一瞬间会不会用力扯疼她的头皮!
“你认为我贪的是月家的什么?”
“你根本不用问我这种问题,因为月府的一切都已经是你的了。”他已经抢走她的所有东西,所有的所有……他差的,不过就是一个“月”姓。
“一切吗?”他的笑容让他的双眸像弯月弯起。
“我知道你很高兴,不用在我面前笑得这么得意。”月下轻哼。反正她老早就明白爷爷会将月家所有东西都留给斐知画,那些身外之物她不在乎,因为她能靠画春宫图养活自己,不用吃月家一粒白米。至于她得不到的亲情……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曾有希冀,也早被摧毁光光。
“我希望那个“一切”里,包括你。”
“当然不包括!”月下立刻吼回来,吠得又响又亮,对着他龇牙咧嘴,葱白食指杀到他鼻尖,恶狠狠警告他,“我绝对不算在内!你爱怎么瓜分月家的一切都随你,就是不包括我!”
月下只要一心急就会跳脚,这是自小到大都没改过来的习惯。
斐知画看到一个总像没长大的月下,还是这么率性、仍然这么倔强,只是那个躲在树洞里的小女孩变成了艳美姑娘,眉宇间全是柔美风情,外族特有的深邃轮廓使得她的脸蛋比寻常女子更亮眼醒目,偏偏她又不及外族民族的高壮健美,娇小的身子里却蕴藏着不妥协的坚强,让他……越来越喜爱她。
“月下,你好像比上回回府时要瘦了些?都没按时用膳?”他忽视鼻前那根杀气腾腾的纤指,反倒关心起她来。
“呃?”她怔了下。吼人吼到一半,被吼的那方非但没反唇相稽或是低头反省,竟还热忱地朝她嘘寒问暖,她一时反应不过,傻憨憨让斐知画握握她的膀子,还让他拍拍她的脸颊,测测她又消瘦多少。
“你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吗?再瘦下去就快被风吹走了。”
“等等!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你露出那种好像我已经是你囊中之物的独占嘴脸做什么?!我一直一直一直告诉你,我不在你能接收的“一切”里,就算我变胖变瘦都不容你插嘴,你快跟我说你听清楚了!”她在曲桥上不断蹬着莲足,好似这样做,斐知画就会乖乖听她的命令!
“我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听得进,不等同办得到。
“听清楚就好!”她绝不容许他对她有奢想,别忘了,她讨厌他!她才不会让一个她这么讨厌的人喜欢她!她不准!
月下甩头转身,柔长青丝拂过他的胸口,芬芳馥郁的发香是他熟悉的味儿,总是让他禁不住跟着她,连魂儿都被她勾走——“你不要再跟过来了啦!回去当你的好徒儿,陪我爷爷作寿去!”她回头瞪他,不高兴他缠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