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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山中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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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的后面赫然跳出一座村庄,视野开阔起来,就连分水江的歌唱也近在耳边。村庄就在江边上! 

满地的黄花,远处的青山,清澈透亮的江水,黄泥小屋。眼前分明就是一副图画,静得也正如一幅图画。除了风声和水声,车队的轮枢声和压抑的咳嗽声,竟然听不见村庄里的一点生气。我狐疑了片刻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废村。 
应该才废弃了没有几年,屋子看起来都还完好。穿越晋北走廊的官道就从这村子前经过,背后就是分水江,防阻洪水的堤坝拱卫着村庄,完好如新。以我的想象力,实在猜不出有什么理由废弃这样一个村庄。 

可这村子是。屋顶上没有炊烟,村头没有人迹,只有村后大概有个祠堂,一根旗杆上高高还挂着什么东西在晃动。这好象是村子里唯一会动的东西了。 

“哈,”我试图让自己轻松一点,“这样的村子还有个小庙,还有根旗杆。” 
我忽然闭住了嘴,那晃动的东西看起来并不象旗幡。大家都看见了那个东西,除了保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上面。 

“是不是是不是,”左大喃喃自语。 
“不会吧,”我摇着头,偷眼看冀中流的反应。他没反应。 

靠得近了,靠得近了,那东西逐渐清晰起来。果然是个人。或者只能说,象个人。焦黑的身躯佝偻着,缩成悲惨的一团。头颅和脚已经没有了,但是变型的手指还算完整。那东西就挂在粗壮的旗杆上,在风里面晃来晃去。 

“不会真的是?”我问冀中流。 
“嗯,焦尸。”他点了点头,脸色终于显得有些难看。 
我的胃剧烈地翻腾起来。 

官道贴着村子过,我们要经过那座祠堂。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车夫开始把车往黄花地里赶,试图尽可能绕过那具恐怖的焦尸。我耳朵里都是“仪仪”的吆喝声。 
路护里的人面对死亡的机会其实并不少,可是面对这样一具被凌辱了的尸首就是另外一回事。恐惧正和夜色一样慢慢升起。 

冀中流阻止了车夫们的绕行,长满了黄花的土地并不是重载的大车适合行走的地方,这其实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他没有能够没有阻止车夫们的惊慌。走澜州的车夫对山贼并不陌生,可那些山贼以前是不杀人的,更不用说把人烧成焦炭后还要毁尸。 

走过了那村庄很久,车队里都还弥漫着阴郁的气息。 
天色近晚,冀中流似乎没有宿营的打算。左大说前面应该还有一座村庄,不过要是那里面也有一具焦尸的话,只怕大家宁可露宿也不愿意住在村庄里面。 

童七分赶上来过。 
“保镖们哪里去了?”他问冀中流。 
车队里只剩下了十名保镖,平均分布在车队的头尾和腰部。这其实是正常的安排,可是在眼下就显得单薄了,就连我这个刚被保镖痛打了一顿的人也迫切渴望看见那些讨厌的面孔。 

“你有车夫,还有伙计。”冀中流回答他,“他们手里都有武器。” 
童七分的脸色一变,似乎要发作,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拨马转了回去。 

“那是什么人?”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跟上了冀中流。 
“保镖。”冀中流淡淡地说。 

那焦尸脖子上挂的一面铜牌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大概是前些天走的一个路护。探路的保镖不仅发现了这名保镖的尸体,也发现了江边被焚毁的几十辆大车和骡马的尸体。倘若我们都看见了那个场面,大概扭头就要逃回索桥关去了。 

“不要传扬,”冀中流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左少爷有胆气,我便同你直说了。别人未必受得了这消息。” 
我正突突乱颤的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不错,这事情虽然恐怖,我也能应付。我知道自己总是比那些车夫伙计要有担当些。 

“前面二十里,青石滩宿营。”冀中流又对我说,“虽然今天走的不多,夜路也还是不赶为妙。” 
我点了点头,越来越佩服这个中年人了。晋北走廊这三四百里画一般的风光,竟然成为了充满危机的所在,若不是跟着这个人,我实在胆寒的很。 

那二十名保镖已经在青石滩上等我们了。他们没有说,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们是在黄花丛中伴随着路护,于是大家的心思都定了不少。 

一百多辆大车头尾相接,结成了一个环,我们就在车队中间露宿。篝火升起来的一刹那,太阳正好没入山的背影。也许是为了驱赶黑夜带来的不安,有人开始歌唱。 

“野地六月青接垄勒, 
河风吹来凉悠悠。 
嗨呦! 
马铃叮咚走千里勒, 
兄弟连手上澜州。 
嗨呦! 
家中炕头火烫烫勒, 
咱们睡的冻石头。 
嗨呦嗨呦!” 

冀中流皱了皱眉。这车夫的号子都是大白话,这环境总倒也显得动听。只是一天下来再听这样的歌,未免有些挫折士气。他对身边的保镖比了个手势,保镖们突然开口: 
“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过大江。过大江兮绝天海,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原来是故离国的军歌“歌无畏”。我也曾经在泉明的茶馆中听见行吟者唱过这歌,可那怎么比得上这些保镖的声势。一曲悲歌,只听得我的心都燃烧了起来,全然忘了这些人白天打我的骁勇。 
保镖们的歌声一下子盖过了车夫们的号子,不过这歌声实在豪迈,晚霞里人人脸上都露出慷慨的神色来,似乎个个都是赴死的英雄,而不是为了生计奔波的车夫和商人了。 
我的手和着那歌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膝盖打着拍子,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乱了。正要再试,冀中流箭一般弹了起来。 
“咚,咚,咚咚”遥远的山峰上传来了黯淡的鼓声,虽然极轻,却是力道十足,就是它扰乱了我的拍子。 
“来了!”冀中流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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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云飞扬FLY     ( 2007…07…01 21:22  ) 
二 示剑 



青石滩上起先还有人在歌唱,渐渐地就只剩下了那遥远的鼓声。鼓声驾着时断时续的晚风飞翔,一会儿清晰些,一会儿又显得恍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直到最后一缕嫣红从天幕上褪去,鼓声才戛然而止,青石滩上翻翻滚滚的就只剩下些江水的呜咽。 

我茫然地看着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象是早早地落上了一层霜凌。 

“唉,谁在敲鼓啊?”我拍了拍左大的肩膀。 

左大一脸茫然地望着那山峰,被我拍得猛打了个激灵。 

“啊?!”他回过神来,“哦,少爷。是鼓手啊!” 

“废话!”我差点被他呛死。“敲鼓的当然是鼓手了。 

“是鼓手啊!”他加重了声调,强调着“鼓手”的音节。看着我依旧茫然的模样,他尴尬地抓了抓头皮,“少爷原来不知道商道上的鼓手吗? 

“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左大明明知道我是头一次上路,还不爽快地讲给我听,真是没有眼色。 

“小崔。”冀中流斜了我一眼,转向身后的一个保镖。 

“西北。三十里。有马匹。人数”小崔为难地咧咧嘴,“人数没听清楚。” 

冀中流略略皱了一下眉头,还没开口,小崔脸色就是一变,单膝跪下:“大哥,实在,实在是太远了呀!” 

冀中流微微点了点头:“又没有怪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扫视了一下众人,一百多辆大车圈起来的阵势里。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区区几个山贼,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打我们那么大个路护的主意啊!要是他们真是猪油蒙了心撞上门来,你们说怎么办啊?!”冀中流的声音不响,却很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车夫和商人们都在互相打量着。青石滩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每个人的手边都有一两件寒光闪闪的武器,这根本就是一支军队。 

“你们说怎么办啊?”冀中流提高了声音重复着他的问话。 

“打死这帮狗娘养的!”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人们哄笑了起来,河滩上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冀中流也是一脸的笑容。 

“打死这帮狗娘养的!”大伙儿都在喊,虽然并不整齐,却是响亮的很。 

“打死这帮狗娘养的。”左大也抡着胳膊恶狠狠的喊,连脑门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地挥着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到底要打死谁啊?” 

“山贼啊!少爷。”左大被我打断了兴头,虽然不敢抗辩,还是多少有些不快,“就是山贼要来了嘛!”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大家都那么紧张。来之前就听说这两年晋北走廊山贼闹得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凶法。想到了先前旗杆上吊着的那具焦尸,我的心里也不由打了一个突,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支弩。弩不在身边,我想起来了,刚才给马卸鞍子的时候,我把那弩和长刀丢在了一边。我努力装出很自然的样子往鞍子那边走,免得被左大和车夫看见我的心虚。 

才走了没两步,我又想了起来。 
“左大啊!那些山贼怎么那么凶,来之前还要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有多少人啊?”要是那些山贼如此有恃无恐,只怕端着那弩也帮不上多少忙。 

左大才把水葫芦举到嘴边,听我这么一问,不由愣住了,葫芦里的水把衣襟都打湿了一大片。 
“少爷啊!”他的语音里面分明有了抱怨的声气,“这鼓是鼓手敲的,不是山贼敲的。” 

“哦。”我眨了眨眼,脸上一热,满想说自己明白了,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这样,”左大索性放下了水葫芦,“这是原来宛州商会的规矩了,地势险恶的地方常有山贼水贼的,商会就出钱雇个眼力好的人长年呆在那里,给来往的路护报信,山间往往用的是鼓手,河上江上就用吹哨的。这些年来,商会把不少规矩带到中州澜州来了,晋北地方挺乱,单是晋北走廊这几百里地就有三个鼓手呢!” 

“哦。”这次我是真的恍然大悟了,原来这鼓手是远远的看见山贼朝着我们这里过来才击鼓传讯的。听刚才小崔的说话,大概那鼓声不仅有个警告的意思,还能传递些更具体的消息。 

可是,这山峰有多远啊!我极目远眺,那山峰在暮色里不过是一团黑影。就是天光大好,要看清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忽然对那个鼓手生出了深深的好奇。等这趟买卖回来,不妨去拜访一下他,我暗暗地想。 

三十里地,对于骑马的山贼来说,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赶到。 
等到冀中流掀起的激情过去,大家还是有几分害怕。篝火上的汤锅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可是好象没有几个人有胃口。大家手里紧紧握着兵器,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各色干粮,时不时扭头看看西北方面。有几个车夫在擦拭他们的刀枪,保镖们分发的兵器保养得非常好,那几个车夫不过是把那些金属弄得更加明亮卸。明显是为了壮胆,有人在大声说话大声笑,也有人重新开始哼起了号子,只是那声音里面中气总显得不足。 

保镖们和路护分成了两拨,他们围着一堆小小的篝火坐在了营地的一角。从扎营开始,他们的马就没有卸过鞍,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冀中流坐在他们中间,静静地凝视着黑夜中奔流着的河水。 

与车夫们相反,几个保镖在火上烘烤他们的长刀。蓝黑色的烟升腾起来,明亮的刀身就变得乌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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