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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在深夜里偶然遇到了约翰燃起的营火,他看来又冷又累,约翰知道他的感受如何。约翰自己正在旅途中,他离开家出去寻找工作已经1个月了,他要赚钱寄给正衣食无着的家人。
约翰以为这人不过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因经济不景气而潦倒的人。或许这人就像他一样,不断地偷搭载货的火车,想找份工作。
约翰邀请这位陌生人来分享他燃起的营火,这人点头向约翰表示感谢,然后在火堆旁躺了下来。
起风了,令人战栗的寒风。那人开始颤抖,其实他躺在离火很近的地方。约翰知道这人单薄的夹克无法御寒,所以约翰带他到附近的火车调车场,他们发现了一个空的货车车厢里刮不进风。
过了一会儿,那人不抖了,他开始和约翰说话,说他不应该在这里,说他家里有柔软舒适的床,床上有温暖的毯子等着他,他的房子有20个房间。
约翰为那人感到难过,因为他杜撰温暖、美好的幻想中的生活。但处在这样艰难的境地,幻想是可以原谅的,所以约翰耐心地听着。
那人从约翰的表情中知道他并不相信他的故事,“我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说。
或许那人曾经富有过,约翰想着。他的夹克,现在是又脏又破,不过也许曾是昂贵的。
那人又开始发抖了,冷风吹得更猛了,从货车厢的木板缝隙里钻进来。约翰想带那人寻找更温暖的过夜的地方,但当他把车厢门拉开,向外看时,除了飞扬的雪花外,什么也看不见。
离开车厢太危险了,约翰又坐下来,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那人躺在车厢的角落里。颤抖使他无法入眠。当约翰看着那人时,他想起妻子和3个儿子。当他离开家时,家里的暖气已经拒绝供暖了。他们是否也和这人一样的颤抖着呢?然后约翰发现这人并不是孤单一人在车厢黑暗的角落里。约翰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在那里,同那陌生人一样在颤抖。他也看到他自己,以及所有其他自己认识的人、无钱照料自己家人的朋友们。
约翰想要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它盖在陌生人的身上,但他努力尝试从心中摆脱这样的念头。他知道他的外套是他仅有的可以让他不至于冻死的“救命稻草”。
然而他仍在那陌生人的身上看到他的家人的影子,他无法摆脱给那人盖上自己衣服的念头。风在车厢的四周怒吼着,约翰脱下他的外套,盖在那人身上,然后在他身旁躺下。
约翰等待着暴风雪过去的同时,一阵阵寒意侵入他的体内。过了一会儿,他不再觉得冷了。起先,他还很享受那股温暖。但是,当他的手指无法动弹时,他才知道他的身体正被冻僵。一阵白色的薄雾升上他的心头,意识渐渐模糊。终于,他进入奇特而舒适的睡梦中
当那人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约翰躺着不动。他担心约翰已经死了,他开始摇他。“你还好吗?”那人问,“你的家人住在哪里?我可以打电话给谁?”约翰的眼前罩着雾气。他想要回答,但嘴巴却说不出话。
那人寻遍约翰的口袋,终于找到了约翰的皮夹。打开来,他找到约翰的姓名、地址和他家人的相片。
“我去找人帮忙。”他说。那人打开车厢门,阳光照进车厢里。那人走远了,约翰隐隐地听到他踩过新雪的声音。
约翰孤独地躺在车厢里,睡睡醒醒。他的手、脚和鼻子都冻伤了。不过那个人把约翰的外套留了下来,外套让约翰渐渐暖和过来。火车开始移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火车的摇晃把他惊醒了。
火车停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发现他躺在车厢里,于是把他带到附近的医院。
冻伤使他失去了部分的鼻子,也失去了手指尖和脚趾尖。但更深的痛苦却是他失去了尊严。他怎么能带着医院的账单回家去,而不是带着薪水回去,给家人的餐桌带点食物呢?
他为一个陌生人舍弃他的外套;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只为让另一个人能活下去。而他的妻子和3个孩子现在却必须为他的行为受苦。但是他也不会做出别的选择,他这么对自己说。
他感觉对不起家人,痊愈后,过了一个多星期还不敢打电话给妻子。一个星期日的早晨,他终于忍不住煎熬,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的妻子听到他的声音激动得不得了。她告诉约翰前些天发生的一件不寻常的事。她说,来了一位陌生人,把一张4万元的支票放在她的手里。那人要她让孩子们吃饱、穿暖。约翰听到这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要把外套给陌生人。他清楚地看见了人与人之间的关联。
“约翰,你认识这个人吗?”妻子问。
“是的,”他回答,“我们共享过一堆营火。”
本文摘自《读者》200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