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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未说几句闲话,一直劲吹着的北风猛然停了下来,四周一片静寂,连旁边的细小杂草都停了晃动,头顶的黑云从愈来愈低,像是一块悬在头顶漆黑的布。周遭的光线突然大暗,似是黄昏将夜的光景。
杏儿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正欲说话,突然狂风四起,飞沙走石,闪电如凌厉的长剑劈开黑色的天幕,霎时,豆大的雨滴“霹雳叭啦”的落了下来,打在地上激起一股股细小的尘雾,打在脸上却是生生的疼。千万道闪电突然齐闪,将幽暗的天空照亮,滚滚炸雷从天边 “轰隆隆” 由远及近而来,在头顶低低的云端炸响;狂风怒吼着,将头发与衣衫齐齐卷起,吹得人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杏儿与红姨惊叫一声,齐齐向庄子里新盖好的房舍跑去,刚在庄子大门的门檐下站定,豆大雨滴汇成暴雨,似是一盆一盆从天下往下倒一般,哗哗啦啦的倾泄而下。
只不过了十几步的功夫,两人的衣衫已然湿透了,杏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庄子里已被白花花的雨雾笼罩着,只能看得清一丈之地,其余的便是一片苍茫。杏儿望着这如小瀑布一般的雨帘急得眼睛直往下掉,“不让小姐去,小姐非去,这下,可怎么办?”
红姨也是一身的狼狈,急得直顿脚。
忽而不远处响起马蹄声,稍倾一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中,紧接着,后面又有两个人影紧跟而至。
那当头一人瞬间便到了杏儿与红姨面前,杏儿看见来人,脸上一喜,高声叫道:“小侯爷,我家小姐一个人去了畜牧场,奴婢斗胆求小候爷去看看”
“哗哗哗”的雨声与怒吼的风声将杏儿的声音衬得不那么真切清晰,就在杏儿疑惑这人能不能听到自己的话时,一道闪电伴着巨大的雷声划过黑压压的天空,那刹那间的明亮使人看清小侯爷李谔的脸上一片苍白。
身后的马蹄声忽至,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你家小姐去了畜牧场哪里?”
杏儿听了这个声音脸上更是一喜,叫道:“岳先生,我家小姐说有一处牛舍漏了雨,她不放心”
“傻蛋!”
“白痴!”
杏儿一言未完。两声低咒同时响起,几乎同时,两匹马箭一般射出,转瞬便消失在白花花的水雾中。
狂风怒号,冷风阵阵,天地之间是苍茫一片。电闪雷鸣,风雨仿佛是世界末日般的嘶嚎。
小可赶着马车刚到果树园子旁,大雨便下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把拉车的大黑马惊得狂跳,小可一时不察。它便甩脱缰绳,一头撞进果树园子,狂奔起来,没奔几步,便被果树将马车卡在中间,动弹不得,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青篱和小可这才得了从马车脱身。
天色太暗,青篱努力睁大眼睛,想从眼前这白花花的雨帘之中找到判断方向的线索,这密林绝对不是躲避风雨的最佳场所,要赶快找到出路,以免被劈死在这里。
“小姐,小姐”小可声音急切,隐隐已有了哭声。
青篱回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身后的小可叫道:“小可,我在这里”
小可顺着声音望去,前面隐约有个模糊的身影,连忙连爬带跑的奔了过去,“小姐,你有没有事?”
青篱摆动了一下被撞痛的左臂,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令她差点失声叫出来,连忙将手臂自然的下垂,并将腰间的丝带解了下来,递向小可:“你抓着这个,我们得赶快出了林子”
天地仍然是一片苍茫,雨势不减,狂风依然怒吼,不时有被风吹落的果子落在地上,击起一片片水花,落在身上,砸得背上生疼,偶尔有几个落在青篱似乎是骨折了的左臂上,痛得她直吸凉气,闷哼连连,紧咬着的嘴唇似乎也渗出血丝来。
天色似乎比刚开始又黑了几分。雨水顺着头脸流淌下来,眼前是模糊的一片,青篱牵着手中的丝带,凭着记忆中的方位,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果树园外面走去。
岳行文与李谔二人策快狂奔,向果树园子的方位奔去,岳行文对庄园的道路略熟,沿着入庄青砖大道,转入田间泥土辅道,不多时便到了果树园子外。
马匹的嘶鸣声在苍茫的漫天雨雾中不甚清晰,却让岳行文与紧随而来的李谔神情一震,两人几乎同时暴起,从马背上跳下来,向那马匹嘶鸣处奔去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越来越冰冷,冷得像二月的淇河水一般,青篱不多时便唇青脸白的,手脚似是都失去了知觉。她猜测,或许这场大雨之后,会下一场冰雹吧,否则这将近六月的雨水怎么会这般的冷
身后的小可牙齿咯吱咯吱作响,虽然雨雾太大,看不清楚,青篱却能想像到他抖作一团,唇青脸白的模样,不由也跟着一抖,却扬声向小可道:“再坚持一会儿,我记得再往前走五十步就到了畜牧场,到了畜牧场,咱们就可以到牛舍里避雨”
这话她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可是现在走了好多个五十步,还是没有走出果树园子
小可颤着声音,答了一句,“小,小,小姐,我,我知道了”,脚步略比方才有力一些,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果园深处走去。
又走了好几多个五十几步,青篱突然顿住脚,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水帘出神,猛然,她调转九十度,大步向前走,声音中多了一丝欢快,“小可,加油,这次我们走五十步肯走出去”
雨水未来时,她记得刮的是北风,那么,现在不管是向东走,还是向西走,都不应该顺着风吹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头顶的雨密集起来,雨水如注倾泄在头上脸上身上,雨打树叶的声音也小了起来,青篱欢快的叫了一声,“小可,加把劲儿!我们就要出去了”
话音未落,便两声暴喝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同时响起:
“闪开!”
“躲开!”
青篱腰上一痛,身子一轻,同时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一声巨大的声响在耳边炸开,震得她的耳朵顿时失去了声音,身子猛然撞上一个软而温热的物件儿,左臂上钻心的刺痛传来,只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似乎有什么烧焦的气味在鼻尖散开
正文 第四章 醒来
第四章 醒来
青篱再次醒来时。是次日的傍晚。
滂沱了一日一夜的大雨,终于开始收威,先是雨势渐歇,然后淅淅沥沥,最后星星点点,终于在晚饭时分,完全收住,铅云退去,天边迅速出现一抹奇异的晚霞,那霞光似血一般殷红,似火一般明亮,将西边的半面天空烧得火红
混身无一处不疼痛,像是被车轮子碾过一般。
伸出舌头,舔舔干干的嘴唇,想要喊人要口水喝,嗓子如着了火一般,只发出细微的干裂嘶哑的音节。
猛然帐子被撩开,一张憔悴而担忧的脸映入眼睑,他的头发散乱,一向素白的衣衫上泥点印迹遍布,一向无波无澜的眸子深处。藏着一抹担忧和不安。
看见青篱醒来,那人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可觉得哪里不好?”
不知是青篱烧糊涂了,还是怎的,她突然觉得此刻这人的笑意是那般的牵强,这样的他,是陌生的。这样的陌生感觉让青篱突然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心中一慌,身子猛然用力,想要坐起来,无奈左臂碰到床板,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青篱一时撑不住,起了一半的身子直直摔向床面,岳行文眼疾手快,双臂一捞,将她护在怀中,因不小心碰到她的左臂,青篱痛呼一声,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岳行文脸色一白,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轻声说道:“你左臂轻微骨折,千万不可乱动。要什么叫为师拿给你,你急什么?”
青篱抬起头,迎望向他,那温润无波的眸子中,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圆睁,像一只受伤又受惊的麋鹿。
“先生,可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她对他太过熟悉,熟悉到他每一句话后面的深意,她都能清晰准确的领悟,熟悉到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其中的含义,熟悉到他无论怎么掩饰,都不能将他带给她那一刹那间的陌生气息掩盖掉。
她的嗓子嘶哑难听,说这句话,费了极大的力气,说完之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儿。岳行文不禁皱了眉头,轻点她的额头,轻斥:“在雨中淋了那么久,现在不好好养病,胡思乱想什么?嗯?!”
正说着,杏儿端了药来,岳行文亲手取了药,小心的绕到她的背后,将托在左腋下。将她抱起,半靠在他身上。
两只手将她圈在怀中,白晰修长的手,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将那药热气蒸腾的药轻轻搅动。
他的这一举动,青篱更觉奇怪,这情形太过亲密暧昧,何况还有丫头们在跟前儿呢,这人虽然不算很迂腐,但是除了拉拉小手外,也并没有旁的亲昵动作,今天这是怎么了
杏儿柳儿合儿以及红姨四人,垂首立在旁边,沉默安静,对这二人的亲密视而不见。
这四人也怪得很
就着那人的手,将碗中的药缓缓的喝下,没过多时,便觉眼皮微沉,思维涣散
岳行文站起身子,将被中躺着的脸色苍白,眉宇微蹙的小小身影,呆立了片刻,朝向杏儿与柳儿道:“好生侍候着,这药力大约持续到子夜时分,先准备些清淡的粥若是她问起先莫跟她说”
声音到最后已然低不可闻,仿佛是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柳儿坚定的点点头,“岳先生放心罢,我们不会跟小姐说的”那其中的维护之意一览无余。烛火明灭间。岳行文似是苦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他是不想让她知道,最好一辈子都不知。可,那怎么可能
只是现在知道,于她的病情而言怕是没什么好处
一阵衣衫簌簌轻响,杏儿与柳儿转过头时,岳行文的身影已然隐入门外的层层夜色之中。
杏儿眉心紧紧皱起,“岳先生不是不喜欢小候爷么?怎么这般担心”
话未说完,被柳儿的眼光一瞥,便不甘的闭了嘴。心里却一直思量着这个问题:岳先生与小侯爷很不对付,为什么小侯爷被雷击了腿,岳先生看起来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呢?
胡流风立在院中,岳行文的身影一出现,他便晃着才子步迎了上去,“那丫头的病情如何?”
岳行文看向胡流风,但那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而似是穿透他的身体,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昨日又发了高热,现下已经醒了,刚吃了药又睡下。过一两日便会好起来。只是胳膊上的伤要慢一些”
岳行文的语调平缓,一如往日那般平淡无波,却让胡流风听得直皱眉头,桃花眼一翻,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突然凑近他,“你在害怕?!”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岳行文将目光撤回,不置可否,“我先去候府别院瞧瞧,这边你照看着些”
胡流风无奈的一翻眼。却甚是同情的用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行文,你的运气一向很好,好到让本公子恨得牙根痒痒,本公子曾想过,若有一天,你倒了霉,本公子定然要畅饮三百杯可,真到你倒了霉的这一天,本公子却没了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