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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还没从干野菜与不准再卖鸡鸭蛋中回过神,听她这样问,连忙把那些心思抛开,“是,小姐,有一部分已可以出栏了,当时平西侯府来谈这笔买卖,小姐答应卖给他们了。”
她点点头,“即如此,平西侯府酒楼的肉蛋还照常供应,其余酒楼的生意一概不接了。”
见张贵一脸的疑惑,青篱不愿多做解释,只是笑着道:“北方干旱,我们等些日子再出,许是能卖个好价钱。”
张贵了然,也笑着道:“这倒也是,若是稻子早出了,岂不是贱卖了?小姐,你看咱们的稻子什么时候卖?”
青篱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接着又聊了些庄子里的情况,眼见太阳偏西,想起那人没头没脑的话,打发张贵赶快去办摊派的事儿,出了前厅向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却是没事可干,杏儿今日去候府别院当值,柳儿这几日也忙得头晕,唯一跟着她的合儿一入府便钻进厨房,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独自一人在屋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知怎么就打开了妆奁,就着桌子慢慢的坐了下来,对着铜镜的自己竟然有陌生,不是初穿来时的陌生,而是好像许久不曾照过镜子的陌生。
信手将下面的小抽屉拉开,里面除了以前用过的饰物,还有许多是在离京时,那人新添的。因她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翻看了一会儿首饰,又拉开下面的小抽屉,里面是一些未开过封的胭脂水粉,青篱拿在手中,左右细细看了,每个盒子下面都有一个篆书印记,隐约能看出是个“金”字,单看盒子的质地,也能猜得这是好东西。
随手打开,却是一盒桃红色的胭脂,颜色纯净鲜亮,凑过去轻闻,一般静雅清透的香气扑鼻,让她有些低落的心情好一分。
又将其它的盒子开了,将妆奁上面摆得满满的,冲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笑,起身跑去就着冷水洗了脸,又重新在铜镜前坐下。
先涂了面脂,又用细软的毛刷子将香粉轻轻的刷在脸上,执了黛墨在眉尾处淡扫几下,想了想,手指轻轻在黛墨上涂抹两下,在手指上匀开,把那淡淡的墨色涂在眼角处,权当作眼影来使用好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光线愈来愈暗,青篱仍在兴致勃勃的捣故着眼前的一堆东西。
小可跑去找合儿,说岳大人来了。合儿以为自家小姐困了,在房中小憩,急匆匆的跑来一看,却见自家小姐正在梳妆打扮,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姐要梳妆也不叫我。你一个人弄到什么时候?”
说着将她的头发三两下的拆开,从后面冲着铜镜一笑,“小姐这妆化得可真好看。我再给小姐梳个漂亮的发式,保管迷了岳先生的眼”
青篱被合儿说风就是雨的拆了头发,还没愣过神,听到提到那人,才想起他说要来接自己的话,看了看天色,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晚了,晚了”
合儿一把将她按下,“小姐,不晚!这花灯要天全黑才有看头。”
花灯?!青篱一愣,合儿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竟忘记了今日是七夕。
不得不出言提醒:“是七夕花灯会呀。”
一面说一面加紧手里的动作,“岳先生来接小姐,小姐又在梳妆,难道不是约好一起去逛灯会的么?”
青篱哪里记得什么花灯什么七夕,满脑子都是旱情,这才回过味儿来,那人为何说要接自己。
合儿手指翻飞,不多时,一个漂亮的飞仙髻便完成了,自做主张的从妆奁中挑了一只金丝缠枝碧玉钗,钗下坠着几颗亮晶晶蓝宝石,想了想,又开了衣柜,将岳先生送小姐出京时做的衣衫,挑来挑去,挑中一件浅蓝色绣海棠花开图样衣衫,二话不说,将青篱身上的衣衫换下,就套了上去。
收拾停当,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自觉极是满意,拉青篱到大镜面前,“小姐,瞧瞧,可还满意?”
青篱呆呆的望着铜中那个盛装女子,对,这于她来就算是盛装了,自从出了苏府,还是第一次这般装扮。有陌生,有熟悉,还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心中弥漫开来,突然推开合儿,抬手往头上抓去,“你这个死丫头,好好的弄这些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拆了”
合儿死死抱着她的手,“小姐,岳先生在外面等半天了,您就是不满意,再重新梳也来不及了”
说着就把她往外推,青篱恼得直叫:“你这个死丫头,胡扯什么,哪个不满意了?”
合儿忍着笑意,一言不发的将她半扶半拉的拉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见那抹月白衣衫立在抄手游廊上向这边望来,合儿猛拉着她走了几步,便松了手,迅速向后院跑去。
青篱立在院子中间,进退不是,半晌,磨磨蹭蹭以乌龟一般的速度的走向那人。
“先生,这个,那个,对,都是合儿那丫头胡乱弄的,先生等我一下,我去重新梳洗”
岳行文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这个出尘脱俗的少女,脸上浮现盈盈笑意,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对她的局促尴尬视而不见,轻笑一声,“不须换,很好,为师很喜欢。”
“走吧,半夏赶车候在外面呢。”
青篱含胸低头,以做贼的姿态跟在那人身后,出了院子。
她的身形一消息,躲在厨房院墙后面的红姨与合儿便闪了出来,两人相视而笑,小姐今日是害羞了,可见真是长大了。
临时找来的马车并不大,有限的空间里充斥着那人身上淡淡的药香,青篱只觉头晕晕的,有些燥热难耐,抽动了一下被那人紧握着的手,却是稳丝不动。
岳行文含笑望着她,从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她润白的脸颊飞红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青篱抬了头,“先生,你怎么不早说来接过是逛灯会的?若是说了,我定然不让你来的。”
岳行文紧了紧握着手,轻笑,“为何不让来?”
青篱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胡乱答道:“先生现在是长丰县的父母官,要注意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岳行文饶有兴致的问道。
青篱不信他没听懂,对他故意装迷糊的态度十分不满意,把眼睛一瞪,“什么影响,当然是生活作风的影响!”
岳行文轻笑,“为师年近二十,尚未婚配,又无婚约在身,你与为师一同去逛灯会,于法理道德不背,为何要注意那些东西?”
啊呀呀呀!青篱心中狂叫,直怪自己嘴巴抽筋,招他说出这番话。脸上愈发的热了起来。
垂首半天,猛的抬头不甘示弱又瞪过去,“先生以前整天叫我看女训女戒的,现在这不是违了那女论语么?”
岳行文又是一轻笑,凑近她,“为师猜那书你一眼都没看过!”
呀呀呀个呸的,整日拿那些东西训斥的人是你,现在说不让尊的也是你,话都让你丫的说了!
略有些气闷的不理他。
岳行文也不说话,紧紧握着她的手,马车缓缓前行,半夏坐在前面,听着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一会惊讶,一会偷笑。
车子许是驶入了主街,周遭的嘈杂之声多了起来,青篱愈发的胆怯,直盼车子永远不要停才好。
一直以来,她与他的相处,若非打着明正言顺的旗号,便是单独的相处,如今这一遭,却是将他们二人的关系亮明于大庭广众之下,虽然这些不相干的人对她无甚影响,却总归会碰到自己熟悉的人
岳行文伸手挑帘向窗外看了一眼,转头对她轻语,“去年此时,为师欠你一个七夕灯会”
青篱抬头看他,过往的岁月在两人四目相对之中呼呼的掠过,初见时的针锋相对,赏花宴上的刹那恍惚,每一次相见时的淡淡期待与喜悦,谈及离别强压下的伤感与不舍还有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彼此心知肚明的话语,那些彼此明了的心境,还有那一层明明知道却谁也不去挑破的窗纸
一直以来,不止她在揣度别人的心思,他也在揣度她的心思
那些点到即止的提醒,那些恰到好处的关爱,那放任让她去做那些她并不喜却不得不做的事情背后的无奈所做的无非是不给她增加困扰
一直以来,都是在她不断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她的愿望,她的期望,而他却从未向她提及过一个字,即使是七夕之夜的挽留也是生怕惊到她一般的轻言相询
青篱回握他的手,迎着他幽幽黑眸,轻轻笑了,“即如此,先生今天可要好好的补偿我才是”
马车停定,岳行文跳下马车,外面登时响起窃窃私语声:
“岳大人,是岳大人!”
“岳大人也来逛灯会了!”
“不知道车里坐的是哪家的小姐”
“以我猜定是沈府的四小姐”
青篱透过车帘缝隙看到外面是黑压压的人群,那人伸着一只手向她递来,温润的双眸中透着一丝笑意。
耳边的议论声让她一阵的胆怯,深吸了一口气,挑起车帘,将手放入白晰修长的手掌之中,跳下了马车。
“哎哟,那个不是丁香巷子的李小姐?”
“哎哎,真是她,李小姐这一身打扮真好看”
“李小姐听说是青阳县主的义妹,又得了皇上亲下圣旨嘉奖,与我们岳大人郎才女貌,真般配呀”
耳边的议论声让青篱直想缩到地缝之中。
抬头看向微笑着的那人,小声道:“先生,快走!”
岳行文朝着半夏交待几句,与她背肩而行,缓缓向灯市走去。
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七夕灯会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京城逊色,路旁吃的用的玩的小摊云集,五彩的河灯与各式各样的花灯充斥着眼球。
岳行文仍然是一身素白的衣衫,他高挑削瘦的身形,配着那无人可及的淡然气度,一入灯市便吸引了众多关注的目光。
长丰县的老百姓对这位年青俊美的县令大人,从最初的抵触到现在的无比认同,同时对于他不苟言笑也众所周知。此时见他身边行着一位浅蓝衣衫的盛装女子,都十分的惊奇,再有人将青篱认了出来,一时间,这二人行到哪里,便能惹到无数关注的目光,外再窃窃私语声。
岳行文仍是淡淡的行着,对周边的目光与议论声私毫不以为意,但青篱却受不这样受人关注,悄声道:“先生,不若找个地方坐坐,等天全黑了再出来逛罢!”
岳行文指了指淇河桥,轻笑,“就快到了。”说着转头看了周边的人群,又低语,“可是极不自在?”
青篱大大的点点头,苦笑:“先生的人气太高了!”
而围观的人见到这位不苟言笑的县令大人此时一脸的笑意柔情,又是一阵议论。
青篱不敢再说话,学着他的样子,抬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向淇河桥奔去。
从淇河桥,转到淇河南岸,下了主路,沿着岸边小路向前走,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抛在身后,青篱大大的松了口气。
天边只余一丝晚霞,夜幕已笼罩了整个长丰县城,回望主街,已有点点的灯火点亮。
看着热闹的人群灯火,竟有一种站在画外的感觉。
岳行文牵了她的手,缓缓向前走,青篱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他回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