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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篱和青阳自己的庄子秋粮种的大多是稻子和大豆这两种传统作物,另几样新奇的物件儿,她们只各种了一百亩左右,留下自己吃用的,其余的跟着官田里作物种子,倒也能卖个好价钱。
青阳嫌秋收时灰尘乱飞,让人心情好不愉快,青篱瞪她,做为一个合格的农民,这种时候感受到的应该是丰收的喜悦,而非嫌弃
张贵与韩辑已组织过多次收粮,经验丰足,也不须她在一旁指点,只须每日到庄中看看进度便可,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那批葡萄上面。
两院之间的葡萄长廊共长有五百多米,当时种植时,找了有经验的果农询问,按三米间距一棵种植,两侧相对,共种下葡萄约三百棵,再加上青阳小院之中的五六十余棵,共得近五千余斤的葡萄,除了给京中相熟人家送的,剩下的有三分之一用作酿酒,三分之二晒葡萄干。
晒葡萄干的房间,需要用青砖,或者土坯盖成四面透孔的砖墙,房间中是一排排木架子,将葡萄挂在上面,靠秋日干热的风,经过半月到二十日可得。
不过,据她对京城周边气候的认知,这里秋日的风没有那般的热,便又加铺了铜管,在烧柴加热,这个时节最不缺的就是柴,棉花杆丈菊杆,多到用不完。
岳行文这些日子也忙得不轻,试验官田之中的作物,都是雇人收割,除了棉花收过几茬儿之外,其它几类均需要大批的人手,司农署的官员们都变作临时庄头在田里指挥着收割。
每日看他这般忙活,从田里回来时,白衣衫都变作黄衣衫,青篱的心头便有些堵堵的。虽然他极力否认是为了自己才入了司农署的,可是她却笃定就是这样。
有好几次她试图向他讲解:她不要男人为了她的理想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只想让他做他自己做想的事儿。
岳行文都轻笑,这便是他想做的事儿。
虽然很温暖,但是感觉很亏欠。
只好每日素手做汤羹,以做补偿。
如此忙了大约半个月,庄稼收割完毕,晾晒收仓,紧接着又是冬播。虽然已经历过几次冬播盛况,每当她立在地头看着田间忙碌的人群,以及被翻开的泥土散发着的气息,还是微微有些激动,为此,青阳笑话她,上辈子,上上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个农人的命。
说实话,冬播的气息味并不是那么好闻,各种各样农肥的味道飘得老远,连带她们的庄子里,房间里都是,任是点了再多的熏香也不顶用。
青阳顶不住这味道,逃回京城,没过几天又回来了,她自己也很郁闷。
到九月初五左右,冬播完毕,再接下来便是浇水,等浇过这一茬儿水,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农闲期。
秋收冬播这二十多天中,他们一直住在庄子中,没回过京城。
这其间方氏、岳夫人三天两头的派人过来送些吃食,若非正是农忙季节,知道他们两个走不开,早把他们招回了城中。
寒露已过,四野空旷,大雁南飞,秋冬萧瑟之感顿生。
从官道过来的这条大路上,各种瓜果已采收尽,就连秧子也枯黄起来,深秋的风吹过,干黄的叶子沙沙轻响。
这日用过早饭,青阳从对面过来,进屋便叫:“丫头,咱们多早晚回京?”
青篱知道她素不喜这萧瑟之感,便笑着安慰,“再等五六日吧,等那葡萄干好了,再者,我得亲眼看看麦苗长势如何才放心呢。”
青阳对此回答不甚满意,咕哝了一句,“我看张贵管得也挺好的。缺了你不行么?”
“冬日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去年冬日里也不知是谁憋得抓耳挠腮的,刚过了年便嚷着要来庄子里住。
“算了,就这么着吧。”青阳兴致缺缺的摆摆手。突然又笑,“上次不是给你说有个你认得的人,也报名了要购买种子的事儿?”
原先青阳说时,她没细想,后来想想,大约能猜到那人是谁。便笑着问:“可是长丰你那位远房表哥?”
青阳扑哧一声笑了,“就是他。你这丫头猜得倒挺准。”
又问:“那要不要本县主照顾他?”
青篱笑:“怎么,他在京郊也有庄子么?”
“嗯,说是刚买了不久。在城南呢。”
“即这样,县主单凭那份表亲关系也合该照顾着才是。专问是我什么意思?”
青阳笑得像只偷鸡得手的狐狸。
正笑着岳行文进了正房,她的笑声嘎然而止,站起身子便往外走,“我先回去收拾着,五日后回京”
岳行文□了被青阳挑得打晃的门帘,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青篱摆手,“也没什么,说那些报名单的事儿呢。”
某人不信,“那她为何笑成那副模样。”
青篱干笑两声,移步到门边,“说是里面有一个你我都认得的人,问让不让照顾”
岳行文警觉回头:“是谁?”
确认已跑到安全地带的苏青篱,从门帘中探进头,笑道:“李谔”
直到她跑出上房门,才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喝道:“不准”
青篱吐舌,向青阳的院中而去。
冬播忙完,累得人仰马翻,一入夜,庄子便悄无声息,除了几盏幽幽亮着的烛火伴着秋虫夜鸣。
伤春悲秋原是诗人才有的情怀,可此时异样的空旷和静寂,让青篱也陡增茫然伤感,趴在岳行文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他的黑发,“先生,我今儿心里不知怎么了,好像堵堵的,闷闷的。”
岳行文大掌一下一下顺过她的黑发,挑眉问:“为了白日之事?”
青篱笑,又摇头,“哪里有。只是觉得我有先生在身边还觉夜里静得让人心头难受,不知青阳会如何?”
岳行文轻叹,半晌才问:“若是流风回来,青阳”
青篱豁然抬头,他与胡流风不可能断了联系,虽然他从没提过,但她就是知道。“他说过要回来了吗?”
岳行文摇头,长叹一声:“只是近来书信之中,透着些许孤独之意。”
青篱切了一声,又重新趴在他怀中,“他那样的人不是一直那样的内里么?我虽不太了解他,大约也能猜出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来。无非是想学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对妻子的要求,大约也是要‘懂得’二字”
岳行文轻笑,“这个何人不求呢,他并没有错”
青篱呲牙,“关键是有人懂得他,他却以为人家不懂。也看不到旁人懂他,自我封闭的人”
岳行文恩了一声。
夜再深后,连那几盏烛火也消失,只余幽深夜暮上闪耀着微弱光芒的星子。两座庄子在黑暗夜色中呈现幽黑的一团。
青阳的小院中烛火长明,这是她自母妃逝去之后很多年都没有改掉的习惯。曾一度不需要这样烛光的陪伴也能安然入睡。可现在却非室内灯火通明不可,她这样的习惯就连亲近如青篱也不知晓。
碧云碧月守在外间,两人面色沉重。虽然里面有人极力克制,那有规律的抽气声,还是能她们明白此时县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突然里面的抽噎之声稍大了一点,压抑的细碎的嘤嘤细响,把她们的心几乎哭碎了。
碧云附在碧月耳边,悄悄问:“要不要去找二小姐?”
碧月想了想,摇头,“再等一会儿。”
不知哪里传来一丝箫音,悠远空旷,似极远,又似离得极近,开头是若有若无,轻若秋风,而后逐渐高亢,连绵不绝。
曲子初听起来让心头发紧,配着这漆黑空旷的寒,愈发让人觉得孤寂入髓;再听却豁然开朗,像是有人长风立于山巅,张扬着俯瞰万物的豁达;再后来,却转变成轻快小调,像是与亲人相逢,喜不自禁
碧云碧月的注意力被这箫声所吸引,没注意到里间的抽泣声何时已经止了。
青篱在睡梦之中被惊醒,黑暗之中看到一双幽黑的眼睛,问:“先生早醒了?”
岳行文应了一声,青篱又皱眉:“这是谁大半夜的跑到咱们庄子旁发疯。”
岳行文低笑一声,拍她:“睡吧‘
正文 第八章 鸿孕当头故人来(全文完结)
第八章 鸿孕当头故人来(全文完结)
青篱自被那半夜被无名箫音吵醒后,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怎的,总觉得困倦不堪,这两天来,她不是在自己院中睡着,便是在青阳院中迷糊着。
青阳几次跟她说得正欢,一抬头她却是那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赶她回去睡觉,她又不肯。
青阳也知道是为何,无非是那日碧云碧月抹眼泪,被这丫头撞上,逼着说了实话,若非岳死人脸黑着脸儿不愿,她怕是要夜里陪她睡着了。
从碧云碧月那里得知青阳的事儿,让她青篱格外内疚。原本以为,自胡流风走后,她日日陪伴青阳,能让她心情好一些,同时也慢慢的忘记那个不该记着的人。可是又想,以青阳对胡流风似海般深的情谊,她如何能轻易忘去?
每日看到青阳爽朗的笑脸,她都想偷偷的流泪。是以这两天青篱的心情一落千丈,在庄子里住到这份儿,也实在无趣了。便决定要早早回京城,希望京中的热闹可以让青阳慢慢好起来。
这日她又睡到日上三竿,秋日阳光透过窗子,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屋中静悄悄的,侧耳细听外面似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起身穿衣,到了外间,合儿正坐着绣墩上做针线,忙放下手中活计,笑:“小姐怎么不叫我。”
青篱瞪她一眼,“我在里间动静那么大,你没听到?”说话间注意合儿脸色一红,凑近她调笑,“想谁想那么出神儿?”
合儿躲开一步,佯怒:“小姐就会拿我打趣儿。”
青篱笑得贼兮兮的,高叹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了,又摆手,“你不说我也知道。半夏要等长丰那边庄子收完耕种了,还要核对那边畜牧场酒楼的帐目,估摸着十月底才能回京。”
合儿的脸刹时如火烧般通红,别别扭扭的强强一句,“小姐说什么呢,哪个想他?”说着甩了门帘匆匆跑了,“我去打水来”
青篱冲着她仓惶逃窜的背影嘻嘻一笑,伸展了一下身子,合儿这丫头的好事也该办办了。若非柳儿东扯西拉的一通骗,还骗不出这小丫头的心思呢。
合儿再进来时,脸上红晕未退,眼中却是一片坦然清明,青篱笑了笑,任她洗了脸梳了头,才道:“我知道你是有个主意的。若是需我从中间提一提,你只管说。若是不需”她对着铜镜一笑,“我只提醒你一句,半夏可是个抢手的”
合儿的脸又红了红,头埋得低低的,“小姐,我知道了”
青篱满意的点点头,出了房门,去书房转了一圈儿,与岳行文说了几句闲话,便又往青阳的院中而去。
红姨与合儿领着前来帮工的几人媳妇儿去了厢房,想在回京前,趁着秋阳干爽,将箱笼被褥都收拾晾晒。
柳儿挺着肚子进来,身后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粉色上衣,扎着两个小辫子,瘦瘦弱弱的,有些怕生的紧紧跟在柳儿身后。两人一进晾晒衣被的后院,合儿眼尖瞧见,便叫起来:“哟,这是哪家的少奶奶呀”
帮工的媳妇们都笑将起来,还有人故意高声叫着:“少奶奶喝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