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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我们的世界,我们知道自己的死神,”她说,“就像你们这儿一样,那很可能会容易得多,但是我想我们能找到这儿,所以可以得到你们的建议,我们真的是幸运,非常感谢你们这么友好,感谢你们的倾听,感谢你们提供给我们这顿饭,这真是太好了。
“但是你们瞧,我们现在需要的,或者说明天早上需要的是找到一个办法穿过死人们前往的那片水域,看我们是否也能够到达那儿,有什么船可以租吗?”
他们看上去有些疑虑。孩子们疲劳得满脸通红,睁着睡眼看着一个个大人,但是没有人提议在哪儿能找到一只船。
然后,一个以前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开口了,那是从角落处的床单堆里传来的一个干裂的鼻音——不是女人的声音——不是活人的声音:是祖母的死神的声音。
“你们要过湖前往死人的世界,惟一的方式就是与你们自己的死神一道。”他用肘子撑起身体,皮包骨的手指头指着莱拉,说:“你们必须召唤你们的死神,我听说过像你们这样的把死神拒之千里的人。你们不喜欢他们,而他们出于礼貌躲开了你们的视线,但是他们并不远,每当你们转头时,你们的死神在你们的身后躲藏,每当你们瞧时,他们就藏了起来。他们能够躲在茶杯里,或露水中,或风的呼吸中,不像我和这位老玛格妲一样。”他说着,拧了一下她皱巴巴的脸颊,她把他的手推开。“我们共同生活在仁慈和友爱中,这就是回答,就这样,这就是你们得做的事情,说欢迎,交朋友,善良一点,邀请你们的死神更靠近你们,看你们能够使他们同意做什么。”
他的话像沉重石头一样掉进莱拉的心里,威尔也感觉到那番话语的致命的分量。
“我们应该怎样做呢?”他说。
“你们只要许个愿,事情就成了。”
“等一等。”泰利斯说。
每一双眼睛都转向了他,那些躺在地板上的死神坐起身来把他们空洞、温和的脸转向他激动的小脸。他正紧挨着萨尔马奇亚站着,手放在她肩上。莱拉看得出了在想什么:他正准备说,这事太过火,他们必须回去,他们已经把这件愚蠢的事做到不负责任的地步了。
于是,她插了进来。“对不起,”她对那个彼特说,“但是我和我们的朋友骑士,我们得出去一会儿,因为他需要通过我的特别仪器与他在月球上的朋友谈话,我们不会要很久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拾起来,避开他的靴刺,带他来到外面的黑暗中,那儿一块松松的瓦楞铁皮屋顶在寒风中啪啪地发出让人悲伤的声音。
头顶上方的电线上摇晃着一盏电灯泡,当她在它微弱的光线下把他放在一只底朝天的油鼓上时,他说道:“你们必须停止,这已经够过分的了,不要再往前走了。”
“但是我们有协议。”莱拉说。
“不,不,不能这么过分。”
“好吧,离开我们吧。你们飞回去。威尔能切一个世界进入你们的世界,或任何你们喜欢的世界,你们能够飞过去,安全无恙,那没什么,我们不会介意的。”
“你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吗?”
“意识到了。”
“你没有,你是一个没有思想、不负责任、谎话百出的孩子,幻想如此轻易地光顾你,使你的整个本性变得不诚实,你甚至当事实摆在眼前时都不承认它。好吧,如果你看不见的话,我会明白地告诉你:你不能,你不应该冒死亡的险,你现在必须跟我们一起回去。我将呼叫阿斯里尔勋爵,几小时后我们就能够安全抵达要塞。”
莱拉感到胸口涌起一阵愤怒的、想要啜泣的巨大冲动,她跺了跺脚,无法保持安静。
“你不知道,”她叫道,“你不知道我脑袋里或心里在想什么,不是吗?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生孩子,也许你们生蛋或什么的,我不会感到奇怪,因为你们心地不善良,你们不慷慨大方,你们不体贴——你们甚至不残酷——即使能残酷点,也会更好些,因为那意味着你会认真对待我们,你跟我们一道前来并不光是这样做对你合适噢,现在我根本不能相信你了!你说过你会帮忙,我们一起干,现在你想要制止我们——你才是不诚实的人,泰利斯!”
“我决不会让我自己的孩子用你刚才这种傲慢无礼的态度跟我说话,莱拉——为什么我先前没有惩罚你呢——”
“那就来吧!惩罚我吧,既然你能够!拿起你血淋淋的靴刺狠狠地刺吧,刺呀!给你我的手——刺吧!你根本不知道想到我的朋友罗杰,我感到多么伤心、缺德和抱歉——你杀人时就是这样的,”她打了个响指,“你毫不在乎他们——但是对于我来说,没能跟我的朋友罗杰道别是一种折磨和痛苦,我想要说声对不起,并且尽量把它做好——你永远都不会理解,因为你的骄傲,因为你的那种成年人的精明——如果要做正确的事情就不得不死的话,那我愿意死,并且高兴地去死,我见过比那更糟的事情。所以你想要杀我,你这个狠心的人,坚强的人,带毒药的人,骑士,那你就干吧,动手吧,杀吧。那样我和罗杰就可以永远在死人的世界玩耍,笑话你,你这可怜的家伙。”
泰利斯可能采取的行动并不难看出,因为他从头到脚都因为激动和愤怒而火冒三丈,浑身颤抖,但是他还没有时间行动,就听到莱拉的身后有人说话,他们俩都感到一股寒意降临到身上。莱拉转身,知道她看到的会是什么;尽管她很勇敢,但仍然感到害怕。
死神站得很近,善良地微笑着,他的脸跟她所看到的其他死神一模一样。但这一个是她的,她自己的死神;潘特莱蒙在她的胸前嚎叫颤栗着,他的貂身子扑上来围住她的脖子,试图把她从死神的身边推开,但是他这样做只是把自己推得更近了,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又缩回到她的胸前,缩到她温暖的喉咙和她扑扑直跳的心脏边。
莱拉紧紧抱住他直面她的死神,她记不起他说了些什么,从眼角的余光,她看见泰利斯迅速准备那个天然磁石共鸣器,手忙脚乱。
“你是我的死神,是吗?”她说。
“是的,亲爱的。”他说道。
“你还不准备带我走,是吧?”
“是你需要我。我总是在这儿。”
“是的,不过我是需要你,是的,不过我想去死人的世界,那是真的,但不是去死,我不想死,我热爱生活,我热爱我的精灵,而且——精灵是不去那下面的,对吧?人死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消失掉,只是像蜡烛一样熄灭,在死人的世界里他们有精灵吗?”
“没有,”他说,“你的精灵消失在空气中,你消失在地底下。”
“那我去死人的世界时要带上我的精灵,”她坚定地说,“而且我要再回来,听说有人这样做到过吗?”
“很多很多年没有这种事了。最后,孩子,你会不费力气、不冒风险地来到死人的世界,那是一段安全、平静的旅行,在你自己的死神、你特别忠实的朋友的陪伴下,在你一生中的每时每刻他都一直陪伴着你,他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但是潘特莱蒙是我特别忠实的朋友!我不认识你,死神,我认识潘,热爱潘,如果他——如果我们——”
死神在点头。他好像很感兴趣,很友好,但是她一刻也不能忘记他是什么:她自己的死神,而且这么近。
“我知道现在要继续往前走是会很费力的,”她更加坚定地说,“而且危险,但是我想去,死神,我真的想去,威尔也一样,我们俩都有亲人或朋友过早地去世了,我们需要作出补偿,至少我想去。”
“每个人都希望能再次同那些已前往死人世界的人说话,你为什么应该例外呢?”
“因为,”她开始撒谎,“因为我有事要去那儿办,不光是见我的朋友罗杰,还有别的事情,是一个天使交给我的任务;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能够做到。这件事太重要了,不可能等到我自然死亡,必须现在就做。瞧,天使命令了我,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我和威尔,我们不得不这样。”
在她的身后,泰利斯放开他的仪器,坐在那儿看着孩子哀求她自己的死神带她去谁也不应该去的地方。死神挠了挠脑袋,举起双手,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止住莱拉的话语,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转移她的渴望,甚至连恐惧都不能:她声称自己见过比死神更糟糕的事情,而且她是迫不得已的。
于是她的死神终于说道:“如果什么也不能阻止你的话,那我能说的就是跟我来吧,我会带你去那儿,进入死人的世界,我会做你的向导,我能够为你指明进去的路,但至于再出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还有我的朋友们,”莱拉说,“我的朋友威尔和其他人。”
“莱拉,”泰利斯说,“虽然违背本能,但我们会跟你们一起去。刚才我很生你的气,但是你使这事很难”
莱拉知道这是妥协的时候了,遂了她的愿,她很高兴这样做。
“是的,”她说道,“我很抱歉,泰利斯,但是如果你没有生气的话,我们永远不会找到这位绅士来给我们做向导。所以我很高兴你在这儿,你和夫人,我真的感激你们能跟我们在一起。”
就这样,莱拉说服了她自己的死神带她和其他人前往罗杰、威尔的父亲、托尼·马克里尔斯,还有那么多其他人去了的地方,她的死神叫她在第一道曙光升上天空时下到码头上,准备离开。
但是潘特莱蒙在颤抖哆嗦,莱拉怎么也不能把他安抚得平静下来,也不能止住他禁不住发出的轻轻的小声呻吟。于是她与其他人一样,躺在小屋的地板上,睡得很浅,时断时续,她的死神警惕地坐在她身旁。
第二十章 攀爬
我如此得到它
通过缓慢的攀爬
抓住生长在福佑
和我之间的
树枝
——爱米利·狄金森
穆尔法会制作各种各样的绳子和线。玛丽·马隆花了一个上午查看和检验阿塔尔家存放的那些绳子,才选到自己中意的那种。他们还没有掌握捻搓和卷绕的原理,所以所有的线和绳子都是编织而成的,但是很结实很柔软,玛丽很快找到她想要的绳子。
你在干什么?阿塔尔问。
穆尔法没有表示爬的词,所以玛丽不得不做了大量的手势和迂回的解释,阿塔尔吓坏了。
到树的高处去?
我必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玛丽解释说,现在你可以帮助我准备绳子。
玛丽曾经在加州遇到过一个数学家,那个数学家把每个周末都用来爬树。玛丽曾经做过一点攀岩,她兴致勃勃地听他谈爬树的技巧和装备,决定一有机会就亲自试一试。当然,她从来没想到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爬树,而且一个人爬也不怎么好玩,但是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她能做到的只是事先尽可能保证安全。
她拿了一卷长绳,足以拴到一棵高树的树枝上,然后再垂到地面,并且很结实,足以承受几倍于她的重量,然后她把一卷较细但很粗糙的绳子割成很多段,制作成吊环,用渔人结系成的短短的环,绑到主绳上充当抓手和踏脚的地方。
接下来的问题是先得把绳子弄到树枝上去;她用一些粗糙的细线和一段有弹性的树枝制成弓,实验了一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