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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
“我看得出来,”她说,“看着我,威尔。”
在鬼光中他看见了她明亮的头发、坚毅的嘴唇、坦诚的眼睛:他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捕捉到她肉体的友好的味道。
刀子松了。
“我再试一次。”他说。
他转开身去,努力集中注意力,让自己的思想流到刀尖,触摸、收回、搜寻,然后找到了它。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鬼魂们挤得这样近,以至于威尔和莱拉直感觉阵阵轻微的寒意袭上每一根神经。
他最后一切。
他们的第一感受就是声音。射进来的光直晃眼睛,他们不得不遮住眼睛,鬼魂们也是一样,所以好几分钟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敲打声、爆炸声、枪炮声和叫喊声马上清晰可辨,异常恐怖。
约翰·佩里的鬼魂和李·斯科尔斯比的鬼魂首先回过神来,因为他们俩当过兵,打过仗,没有被声音弄得晕头转向;威尔和莱拉只是恐惧和惊讶地望着。
火箭炮在上方的空中爆炸,一块块岩石和金属碎片像暴风雨一样倾洒在离他们不远的山坡上。在空中,天使在斗天使,女巫也上冲下窜,一边尖叫着部落口号,一边向敌人射箭。他们看见一个加利弗斯平人,骑在一只蜻蜓身上,俯冲下来攻击飞行器,而飞行员则试图用手把他打开,蜻蜓在上面飞来掠去,而它的骑手则跳下来把靴刺深深地插入飞行员的脖子,然后蜻蜓又回来,低低地俯冲下来让它的骑手跳上那明亮的绿背,而飞行器则嗡嗡地笔直坠入要塞脚下的岩石丛中。
“把它打开一点。”李·斯科尔斯比说,“让我们出去!”
“等等,李,”约翰·佩里说,“有新情况——瞧那边。”
威尔在他所指的方向又切了一个小窗户,他们望外一看,全都可以看出战斗的形势起了变化,进攻的一方开始撤退:一群武装车辆停止前进,在炮火的掩护下艰难地转头往回开,在与阿斯里尔勋爵的旋翼式飞机的激烈战斗中占上风的一个飞行中队在空中掉头朝西飞去。在地面的王国部队—一一排排步兵、配备着火焰喷射器、毒气喷雾弹和他们几个从来没见过的武装的部队——开始停火往回撤。
“发生了什么事?”李说,“他们在离开战场——但是为什么?”
这好像毫无理由:阿斯里尔勋爵的盟军寡不敌众,武器较弱,倒地伤员比敌人多得多。
然后威尔感觉鬼魂中突然动了起来,他们在指着漂浮在空中的某个东西。
“妖怪!”约翰·佩里说,“原因在于妖怪。”
威尔和莱拉第一次认为自己可以看见那些东西了,仿佛闪烁不定的薄雾面纱,像飞絮一样从空中落下来,但是他们很淡,落到地面后更难看见。
“他们在干什么?”莱拉说。
“他们要袭击步兵——”
威尔和莱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俩恐惧地大喊起来:“快跑!走开!”
有些士兵听到孩子们就在近前的喊叫声,惊讶地四处张望,有的看见妖怪扑过来,那么奇怪、苍白和贪婪,举起枪开火,但是当然没有效果,接着它袭击了它碰上的第一个人。
他是一个来自莱拉的世界的士兵,一个非洲人,他的精灵是一只长腿的茶色猫,带着黑色的斑点,她牙齿往后一收准备跳上去。
他们全都看见那个人瞄准了他的步枪,毫无惧色、寸步不让——接着他们看见那个精灵无助地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哀号,嚎叫,男人试图抓住她,他放下步枪、喊着她的名字,却因为痛苦和难以忍受的恶心作呕而跌倒昏厥。
“好了,威尔。”约翰·佩里说,“现在放我们出去吧,我们能够对付那些东西。”
于是威尔把窗户大开,带领鬼魂部队冲了出去,接着开始了他可以想像的最奇怪的战斗。
鬼魂们从地下爬出来,苍白的身影在正午的光线下更加苍白,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他们扑到那些看不见的妖怪身上,与威尔和莱拉根本看不见的东西格斗、摔打和撕扯。
步兵和其他活着的盟军呆住了:他们根本看不懂这场鬼魂妖怪之战,威尔挥动刀子从中问穿过,他记起了以前这把刀子曾怎样使幽灵逃之天天。
威尔去哪儿莱拉也跟到哪儿,希望自己像他一样有什么东西可以搏斗,但是她环顾四周,更宽地观察着。她认为自己可以在空气中时不时看见幽灵。是莱拉第一次感受到了危险带给她的颤栗。
她肩上骑着萨尔马奇亚,来到一个小小的高地上,这只是一个被山楂灌木丛环抱的土堤,从这儿可以看见正被侵略者废弃的大片土地。
太阳在她的头顶。前面,在西边的地平线上,云堆积着,明晃晃的,然后被黑暗遮蔽住,云头在高处的风中拉长。那边,在平原上,敌人的地面部队也在等待着:冲锋枪闪闪发亮,彩旗飞扬,军团整队待发。
身后,在她的左边,是通往要塞的锯齿状山峰的山脊。它们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那苍白可怕的光线下闪烁着明亮的灰光,在远处黑色的玄武岩城墙上。她可以看见小小的人影在四处走动,修理损坏的城垛,运来更多的武器着装,或者纯粹是观望。
大约就在这时莱拉感觉到第一阵隐隐的恶心、痛苦和恐惧,那肯定是妖怪的碰触。
她立即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尽管她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它。它让她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她现在一定是大到已经能受到幽灵的伤害;第二,潘一定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威尔——威尔——”她喊道。
他听到她的喊声,转过身来,手里握着刀子,眼睛冒火。
但是他还没能说话就发出一声喘息,一阵窒息,他攥住了胸口,她知道同样的事情正发生在他身上。
“潘!潘!”她喊道,踮着脚四处张望。
威尔弯下腰来努力压住恶心的感觉,过了一会,那种感觉过去了,仿佛他们的精灵逃脱了。但还是没找到他们。四周的空气充满枪炮声、叫喊声、痛苦或恐慌的声音、盘旋在头顶上方的悬崖厉鬼遥远的唷唷声、弓箭偶尔发出的簌簌和咄咄声,接着是一个新的声音:起风了。
莱拉首先感觉到它吹在自己的脸颊上,接着就看见草被吹弯了,然后她听见它在山楂林里,前面的天空里,乌云压顶,暴风雨将至:所有的白色已从雷暴云砧上消逝,云砧带着硫磺黄、海绿、烟灰和油黑翻滚和盘旋,颤颤地搅得数英里高,铺得和地平线一样宽。
在她的身后太阳还在照耀,所以在她和暴风雨之间,每一片树林,每一棵树都光鲜耀眼,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这些脆弱的小东西用叶、枝、果实和花公然挑战着黑暗。
两个不再完全是孩子的孩子穿过这一切,现在几乎看得清妖怪了。风在拍打着威尔的眼睛,把莱拉的头发抽到她脸上,它本应该能够把妖怪吹走,但是那些家伙穿过它直接向地面漂浮。男孩和女孩,手牵手,在死伤的人身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莱拉呼唤着她的精灵,威尔则全身心警觉,找寻着他的精灵。
现在天空出现了闪电,然后第一声巨雷像斧头一样劈开来,莱拉双手抱住头,威尔几乎摔倒,仿佛被声音压了下去。他们抱在一起抬头望去,看见一幅谁也没见过的情景。
女巫们,露塔·斯卡迪和赖娜·米蒂的部落,以及半打其他的部落,每一个女巫都带着浸过沥青的熊熊燃烧的油松火把,正从东方,从最后一片清朗的天空,越过要塞的上空,直接向暴风雨飞去。
在地面的那些人能够听见那爆炸性的碳氢化合物在高高的上空燃烧的咆哮声和劈啪声。少数妖怪还留在较高的空中,有些女巫没看见,撞上了他们,就惨叫着,带着熊熊烈火坠落到地上,但是这时那些苍白的东西大多数已到达地面,庞大的女巫队伍像火河一样流入暴风雨的心脏。
一队天使带着长矛和弓箭从云山上迎战女巫们,他们是顺风,速度比弓箭还快,但是巫师们的速度也一样,前面的巫师高高冲上去,然后俯冲人天使的队伍中,用她们燃烧的火把左扫右劈,一个又一个天使被包围在火中,翅膀着火,尖叫着从空中摔下来。
然后大滴大滴的雨开始落了下来,如果雷风雨云中的司令官想藉此浇灭女巫的火把的话,那他就失望了,北美油松和沥青对它公开挑战,溅进去的雨越多,它们的喷吐声和嘶嘶声越大。雨珠敲打着地面,就好像是恶狠狠扔下来的,撞碎和飞溅到空中。不到一分钟,莱拉和威尔全都淋得透湿,冻得发抖,雨像小石子一样砸着他们的头和胳臂。
他们顶着这一切,蹒跚挣扎着,把雨水从眼睛上抹去,在混乱中呼唤着:“潘!潘!”
头顶上方的雷声几乎是一阵紧似一阵,撕扯、碾压和爆炸,仿佛原子裂开来一般。伴随着雷的爆裂和一阵阵的恐惧,威尔和莱拉奔跑着,嚎叫着:“潘!我的潘特莱蒙!潘!”威尔发出的是无声的呼唤,他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两个加利弗斯平人一直跟随着他们,警告他们留心身边,看好脚下的路注意孩子们仍不能完全看见的妖怪。但是莱拉不得不把萨尔马奇亚抱在手里,因为夫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依靠在莱拉的肩上了。泰利斯在扫视周围的天空,寻找他的同类,每次一看见上面的空中有针一样明晃晃的东西闪过,他就叫出声来,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很多力道,再说其他的加利弗斯平人在找的是他们那两个蜻蜓的部落颜色,铁青色和红黄色,那些颜色早就消退了,那两个曾经闪烁着这些颜色的身体躺在了死人世界。
接着空中出现了与众不同的动静。孩子们挡住眼睛不让瓢泼的雨珠落入眼内,抬头望去时,看见一架与他们以往看到的飞机完全不同的飞机:难看,六条腿,黑色,完全无声。它从要塞飞出来,飞得很低,非常低,它掠过头顶,只有他们头顶上方的屋顶那么高,然后离开飞入了暴风雨的心脏。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去考虑它,因为又一阵剧烈的恶心告诉莱拉,潘又遇到了危险,然后威尔也感觉到了,他们盲目地在水坑、泥泞、混乱的伤员和战斗着的鬼魂们中间蹒跚,感到无助、害怕而又恶心。
第三十章 云山
保重
至高无上的天堂
呈圆形的广泛延伸
不确定是方还是圆
带着椭圆的塔和碉堡上的城垛
装饰着美丽的蓝宝石
——约翰·密尔顿
意念机是由库尔特太太驾驶的,驾驶舱里只有她和她的精灵。
在暴风雨中,气压高度计没有多少用处,但是她能通过看天使落地之处那燃烧的火焰来判断自己的大致高度。尽管有疾落而下的雨,那火苗仍窜得高高的,至于航线那也不难:山周围闪烁不定的闪电充当着明亮的灯塔,但是她必须避开仍然在空中搏斗的各种各样的飞行物,并且躲开下面那越来越高的陆地。
她没有用灯,因为她想在被看见和击落以前靠拢并找到某个地方降落。随着她的飞近,上升的风变得更加激烈,强风更加迅速和残酷,旋翼式飞机会毫无机会:粗暴的气流会像打苍蝇一样啪地一声把它打到地上。在意念机里她可以轻巧地随风移动,像在祥和的海里的冲浪者一样调节自己的平衡。
她小心翼翼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