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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文宗一直心中郁苦。本已觉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时天降仙人赵归真,自然就留在了宫中,让他先设坛为敬宗的亡灵做斋醮,打算接下来就请赵归真为自己也驱驱邪,看看脉,服点仙丹灵药。
尉迟长孙是在湖南得到飞鸽传书听纫这个消息的。尉迟长孙看了飞鸽传来的信讯,几乎惊骇得呆了。他不是历来瞧不起赵归真,以为那等练丹熬力的武夫干不出大事吗?这个动作太大了,太重了。大得看不见边际,重得天下没有秤称。他尉迟长孙作为至尊教主,为什么就预见不到?
哇地一声,尉迟长孙咯出了一口鲜血。
至尊教众手忙脚乱,不住呼喊……
尉迟长孙抬手止住众人,轻声道:“不必惊慌。没事。传令下去,立即撤回长安。”
长安宫城中,此时正热闹。赵归真的安魂道场正在紧锣密鼓。这日轮到死者的亲属上香。文宗欠安,由杨贵妃代上。然后依次是各王爷和其它亲属。
颍王李缠偕王妃上香时,邯郸美女王若兰在随身的妻小群之列。
唐宗室支系极多。各宗支人均有一室之代表进坛进香,进了香的由坛侧出去,未轮到进香的等于坛下。
颍王领本宗上坛进香时,赵归真亲自迎到坛口。
“王爷安好,贫道有礼了。”赵归真说。
“仙长不必多礼。”颍王李缠说。“终南山宗祖观一别,心中常挂念仙长。只恨身为凡胎,体为肉体,手无束鸡之力,不能与道长同进同退,共抗释氏糜世之风。”
赵归真上前一步,在坛口握住颍王李缠的手,轻声说:“王爷神清目明,紫气护顶,日后当有更大富贵。”他携着颍王走开几步,走到坛角无人之处,说:“皇上病人膏育,贫道估计将不久于人世,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请仙长今夜来十六王宅颍王府中,容小王细细请教如何?”
“好。贫道今夜准来。王爷进香之后,即请回府,不必在宫中久留。注意韬光隐晦。”
“多谢。今夜定等候。请仙长从空中来。以免别人看见。”
“是。王爷请上香。”
颍王上香走后,坛下唱名:“光王上香。”
唱名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身穿主袍,身体瘦弱的年约三十岁的男子慢慢登上台来。他只有一个人来。他的妻小都没有来。这就是光王李怡。他生于公元810年,上坛来进香这一年是29岁。他从小是宫中出了名的弱智儿,长大后也被宫人视作痴呆。他的王袍尽管还算干净,可折褶皱很多,那是坐相不好造成的。
光王站在坛口东张西望。好一会儿,嘻嘻笑了两声,说:“这锣钵声好听。嘻嘻,好听。”
赵归真一见来人双目无神,毫无气派,便连话也懒得和他多说。他吩咐执坛道士:“进祭香与王爷,唱经。”
光王持香走进蒲团,望着敲锣击磬撞钵的道士说:“弄响些!
嘻嘻,弄响些!”
众道土一听,顿时一齐笑了起来,将锣钵打得天响,震人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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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王将燃香持着,递近嘴边,用力吹着香火的火头,直吹得燃香香烟消失,火头骤起,才又嘻嘻一笑,说:“好玩!好玩!”
众道士又笑了起来。
赵归真笑道:“请王爷将祭香插进香炉,可以回府喝酒去了。”
光王闹道:“不依不依!本王不依!本王要听道士唱曲,你怎不唱曲?”
一个道士喝道:“这里是黄灯仪,先皇敬宗爷的安魂道场,是安鬼魂,镇活邪的地方!哪有唱曲的?王爷回府听乐女唱去吧!”
一个道土走近光王,从光王手中接过燃香,插进香炉。他将光王引到出坛口,象哄孩儿一般道:“王爷府中有只大老鼠,正在丫环身上吃奶。王爷还不赶忙回去?”
众道士又是一阵大笑。光王在众道士的笑声中下坛而去。
一边呢喃:“吃奶?老鼠吃丫环的奶?好玩……”
赵归真正色道:“好了好了。唱名进香。下一个。”
当天晚上,法事暂停之后,赵归真悄悄离开皇宫,前往长安城东北角的十六王宅。
颍王府大门紧闭,赵归真就是蹿房越脊过来的,他从墙上落入王府中时,立时就看见颍王正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正在等他。
赵归真双脚在墙头上一点,轻轻飘向颍王所站之处。“让王爷久等了。贫道罪过。”
“哪里。仙长快随小王来。”
颍王李缠将赵归真引至密室。密室中,有宠姬王若兰在场服侍二人。整个王府,连丫环老妈子仆人侍卫之类,一律令其安寝,不准任何人走动。
颍王李缠亲自为赵归真斟酒:“让小王先敬仙长一杯以表心中的敬仰之情。”
“多谢王爷。”二人同干一杯,王若兰再给二人斟上。
“贫道回敬王爷一杯。请王爷赏脸。”
“仙长请。”
二人再干一杯,颍王放下酒杯道:“上午的话题,容稍后再请教仙长。有一事不明,还请仙长明示。”
“王爷请讲。”
“皇兄的病,小王看来,病根嘛,一是受制于宦官,心中郁闷,二是后宫争立太子,以至太子永不明不白中毒而死。在小王看来,皇兄也算对仙长有知遇之恩,仙长何不先帮皇兄除去专权挟帝的宦官,再治好皇兄的病,以使皇兄有精力整治后宫?”
赵归真叹道:“王爷有所不知。世间之事,多为天数所定,贫道纵有法术,也是乱来不得的。”
“这‘天数’一说是不是太玄了一些?”王若兰在一旁插话问。
“好,那咱们从‘人事’来讲论此事。”赵归真望了王若兰一眼,又直视着颍王说,“贫道先请教王爷,陛下为何会受制于宦官集团?又为何连一个太子永也保不住?”
“王兄性格软弱,处事优柔。”
“照啊!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谁能让文宗皇爷的性格变得坚强起来?”
颍王和王若兰均默默无语。
赵归真又道:“王爷要贫道帮皇上除去宦党。可宦官专权,非一日之事,早已盘根错节,军势威威。贫道不动他们还好,贫道一动他们,他们势必和释氏结盟。前两街功德使尉迟长孙,组成至尊教后,号称手下有十万佛兵,三千佛将,五百香堂主,十八大罗汉,左右两天王,左右两金刚。宦官再专权,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抬天子压诸候。皇上如是性格坚强些,智谋多一些,尽可以朝治手段解决这个问题,可释家糜世之患,却崇的是佛祖,下崇皇上,收的是佛教徒,从不为皇家效力。这才是心腹大患也!”
颍王端起酒杯道:“仙长说得太好了!宦官专权,毕竟是在皇家的旗号下专权。可四十多万释氏,不纳皇粮,不交税赋,拜的是佛祖,收的是教门弟子。小王试探仙长来着,仙长请勿见贡。”
“贫道怎敢对王爷生异见?王爷,上午贫道说,皇上病人膏目,王爷对以后有何打算?”
王若兰插嘴说:“赵仙长此话,不知指的是什么?”
赵归真摇头道:“王爷还是在拿贫道当外人?”
颍王忙道:“仙长为何要这样说?”
“贫道既然讲皇上病重,问王爷有何打算,自然是指大统之事。王爷避嫌不谈此事,自然是不相信贫道了?”
“仙长请安坐。小王并非不相信仙长,实在是此事干系太大。自古以来,皇室子弟谁不想承大统?可是,太子永不明不白去世之后,已立先皇敬宗皇兄之少子陈王成美为皇太子,却又何处?”
赵归真轻声说:“当年文宗陛下是怎么登基的?”
颍王道:“是神策军中尉领兵拥立的。”
赵归真声音更轻地说:“这就是了。贫道告辞。”
王若兰连忙道:“赵仙长的意思是——”
赵归真摇手道:“心领神会,何必说穿?”赵归真说着,站了起来,一个身子已经在向外飘去。
颍王大叫:“仙长留步。”
赵归真停步,回头说:“是龙是虫,全在眨眼之间。王爷切勿失之交臂啊!”言毕,倏忽不见。
颍王李缠呆立良久,长叹一声。王若兰上前,轻声说:“赵道长之言,乃是王爷承继大统唯一可行之路。”
“爱卿之言,莫不是要本王去结纳仇士良鱼弘志二人?”
“这又有何不可?”
“就算本王自辱身份去结纳他,安知他又不会看破了本王的意思,反倒拿本王一手?”
“不会的。陈王成美是朝党议立的,神策军本来就未置可否。”
“那么要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结纳上仇士良一伙?”
“办法多着呢。王爷,不如这样……”
王若兰依上去,二人头挨着头,嘴对着耳,慢慢商议起来赵归真出了十六王宅,便沿着屋顶向城南飘去。
城南可以说是长安的宗教区。佛教的慈恩寺大雁塔在晋昌坊,道教东明观在城南,屋宇馆阁达四千余间。吴天观,尽占保宁坊一坊之地,可见其规模之大。
吴天观与大雁塔只相隔一坊二街,均在南门对峙。
赵归真来到晋昌坊,站在慈恩寺外展开天视神功向内观望。
他立时看出,慈恩寺中防范似乎并不太严。几队武僧分五人一队,每隔一刻时辰巡视一遍。
赵归真纵上墙内的一棵大树,站在树巅之上,再展开地听神功,一间屋宇一间屋字地仔细倾听。片刻功夫,他从呼吸声察出,整个慈恩寺中大约有将近八百人左右。慈恩寺共有殿阁楼房一千八百九十七间,可寺观中几乎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供神像的地方不住人,住人的地方不供神像。所以慈恩寺以一千九百间屋宇之多,和尚八百,已是很多的了。
赵归真又听出,慈恩寺中似乎没有什么王霸流以上的大高手。慢慢地,赵归真将地听集中到大雁塔。
大雁塔共七层,上面四层都没有住人,下面三层住了不到三十个人。塔外的护塔云房中住的人多些,也不超过五十人。听呼吸,功力当在罗汉之下。总共八十个左右的和尚中,王霸流功力者仅一人,或许是两天王中有一人留守。
突然,赵归真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冷噤。他似乎觉得黑暗中不知什么地方,有一个人正在盯着他。那双眼睛好冷峻,一眨不眨,眼珠一动不动。
赵归真大感奇怪,他立于树巅,仔细查看,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在暗中盯视着他的人,而他却又明明有这种感觉!他心中默想:佛门之中,武功通神者仅宏道一人。尉迟长孙、郭子岳二人已达仙流,可比之他赵归真却又低了一筹。那么,是谁的目光足以使他打一个冷噤?是谁在窥视他却又为他所看不见?
赵归真身形一晃,转向大雁塔背面飘掠而去。这一次他将轻功发挥到了极限:轻极,快得象闪电一样,眨眼问便飘出去几十丈远,藏在一处背后空旷的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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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运功四处查看,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人。有一队巡逻的和尚从大雁塔侧面走过去,脚步很轻,赵归真听来却象打雷一般。而那个使他打了一个冷噤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赵归真知道这慈恩寺大雁塔中,有一个古怪,是他在京师的道教朋友和他亲自安插的亲信从来就没有打探到的。他今夜来了,就要查个究竟。
赵归真从身上摸出一张黑布,遮住了双眼以下的脸。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