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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作者:朱砂-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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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国师听完了,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是皇上下的旨?”
    这话可不大好说。这当然是太后下的旨了,但是这些内监都是人精子,若说是太后的懿旨,很有可能国师抗旨不遵的,因此含糊地说了一句:“这是圣旨。”圣旨,当然就是皇上下的喽。
    可惜国师居然不买账!听了他们的话,居然笑了:“骗人。”
    内监险些被他噎死,半天才反应过来,竖了眉毛道:“国师是要抗旨不成?”
    知白根本不鸟他:“皇上不会下这样的旨。”
    内监心想这国师果然聪明,但太后有话,倘若不肯自尽,就灌了也罢,当即使个眼色,几个中人拿了酒就往上逼。横竖一个小道士罢了,便是真活了五六百岁,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谁知这才往上走没几步,国师手里捏个什么东西晃了晃,呼地一声腥风扑面而来,一条银白的巨蛇也不知打哪儿蹿了出去,当即就缠住了走在最头里的两个中人。
    这一下骤出不意,有个胆子小的当时就翻着白眼厥了过去,被缠住的两个不必说,连号带咬地挣扎,可那蛇粗如人臂,将两缠得死死的,稍微一收紧,就给箍了个闷不透风。剩下几人转身要逃,又见地下小蛇蠕蠕,不知是从哪里爬出来的,足有百十条,简直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还是这传旨的内监方才站在最后头,这会儿连踩带跳地跺死了十几条蛇,总算是跑了出来,一头就撞上了齐峻。
    “蛇?”齐峻先是听见毒酒没灌成,便松了口气,然后才听见有蛇,不由得心里往上一吊,若是有蛇,这东西可分不清谁是谁,万一伤着知白可怎么好?拔了随身的湛卢宝剑就往里冲,内监拦都拦不住。
    齐峻一踏进内殿,果然见满地白生生蠕动的小蛇,几个中人在蛇群中又蹦又跳,号得仿佛待宰的猪。中间盘踞一条大蛇,盘着的两个中人已经都昏了过去,内殿里一股尿骚味儿,显然是有人吓得失禁了。
    “知——”齐峻刚喊出一个字,就看见知白笑嘻嘻地从大蛇后头探出头来,“皇上来了?”
    “你怎么——蛇!”齐峻跺着脚,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蛇啊——”知白嘻嘻一笑,冲着地上吹了口气,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什么大蛇小蛇统统消失了,满地的碎纸屑子,中间一条撕出来的宣纸条儿,乍看倒真像条蛇。
    “这——”齐峻也瞪了眼,“这是你弄出来的?”
    “障眼法而已。”知白把手里的碎纸一扔,“皇上真要处死我吗?”
    “听他们胡说八道!”齐峻一脚把昏倒在地的一个中人踢了一溜滚儿,走过去一把抱住知白,“可吓死朕了,还当赶不及救你了。”
    知白仰头看着他:“皇上不害怕?”
    “害怕什么?”齐峻狠狠抱了抱他,“朕来晚了,幸好你能自保。”
    知白眼睛里那一点猜疑终于散去,反手搂住他的脖子:“我知道皇上会来的”
   
    73、平叛 。。。

    一队人马自远处辘辘而来;辗过小腿深的积雪。
    纵目远眺;凡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冰冷的白色。天上犹在搓绵扯絮般地飘着雪片;前路虽有人清扫开路,仍旧积雪难行。
    这队人马约有千余人;中间护着的是几十辆骡子拉拽的大车,车上满满装的都是粮米和棉袄。两边护卫之人都是荷枪佩刀;身穿牛皮轻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神色都是僵硬冰冷的。
    车队末尾有一辆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篷车;虽也是骡子拉拽的,却有车厢和顶棚,在这风雪之中尚可蔽身。
    知白将窗帘掀起一点点缝隙往外看去,雪地中不时有些黑点,那是被雪掩盖了大半的饿殍。远处还有挤在一起的流民,有些人已然走不动了,有些人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跟着车队。他放下车帘不忍再看,低声念了一段往生经,仍旧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受。
    “饿不饿?”齐峻坐在他对面,从车座底下摸出一只口袋来,里头装的是素馒头和豆沙馅儿的点心。
    车厢里也堆满了棉被,仅有两人容身之处,好处是暖和。马车从外头看起来仿佛随时会散架,里头却衬了皮革,挡住了无缝不钻的冷风,虽然没有脚炉,也比外头暖和得多。
    知白摇了摇头,把头靠在旁边的棉被垛上,神色惨然。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从前在山中隐居,单是那些进山打猎采药却葬身兽吻的尸身就见过不少,若是能顺手一救的他也就救了,救不得的也只是掘个坑埋了,再念一段往生经便罢,纵然是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首,他也不过是看一看,道声可怜,心里其实如同止水,从未生波。
    只是这些饿殍却非命定如此,而是他将北方冰雪移于南方所致。知白按了按心口,那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好似跟平常一样,又好似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亲手导致这场大灾而惶恐,还是只因这些死者而悲伤,总之是很不舒服。
    “怎么了?”齐峻把棉被搬到对面,硬挤到了知白身边,“是哪里不适?可是昨日吹了风?”粮队迤逦而来,每到晚间安营之时,便卸下几袋米粮来煮粥就地发放,知白回回都要亲自经手。虽说是站在火边,那也是寒风直吹的,齐峻总觉得他身子弱,每次都有些担忧。
    “没事。”知白把头钻进他怀里,闷闷地说,“死了很多人”
    齐峻默然片刻,抱着他轻声道:“如今借押送粮米衣被药材之名进入福建的军士已有两万余人,加上叶氏麾下并未与他们一党谋逆的军士,已与叶氏之军足相颃颉,加上秘密组建的那两万人,此次只要切断叶氏与平王的联系,我便有把握将福建一举拿下。此后东南沿海无谋逆之忧,便无刀兵之祸了。”
    知白两手抱着他的腰,觉得眼睛酸胀:“可是,这些人都是我——”
    “是我!”齐峻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是我下的命令,这些人都是死于我手,若有罪孽,皆由我偿,你令东南半壁江山百姓免于战火连绵,乃是大德!”
    知白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苦笑一下,在齐峻胸前蹭了蹭:“那,雪可以停了吧?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齐峻默了默,低声道:“再等两日。叶锡舍不得拿出军粮来放赈,再过几日,饥民忍无可忍,必然冲击粮仓,那时就是我动手的时候了。”倘若叶大将军动兵拒民,他就以残杀百姓为由将其拿下;倘若他开仓,那就让人假扮饥民将粮仓抢空,那时再起兵,叶氏必然无可支撑。不过,依着他对叶氏一门的了解,叶锡是必然不会开仓的。
    “还要等多久?”知白小声问,“若是百姓们不敢抢粮呢?”规规矩矩的难道就真的饿死冻死不成?
    “三日!”齐峻听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心里不忍,“三日之后,无论如何朕都叫人将粮米立刻运来。”其实四边募集的物资已然备好,只是如今送进福建的不过五分之一,反倒是押运的军士极多。
    知白恹恹地应了一声,把头靠在齐峻胸前不说话了。他的手在袖子里搓着一个小小的琉璃球,倘若有人仔细看,便能看见那透明的琉璃球之内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正纷纷下落,与外面天上飘飞的密雪极其相似。
    齐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心里多少有些歉疚。他刚才说的话是在糊弄知白呢。募集的物资虽然备好,但这样雪地难行,从仓库里运送入福建也不是三天五天的事儿,也就是说,倘若三日之后饥民不敢冲击福建驻军的大仓,那么至少再过五六日他们才能得到赈灾之粮米衣被。
    即使大雪停了,雪化之时的寒冷也不是这些缺衣少食的百姓能抵得住的。也就是说,他是必定要逼得这些百姓去冲击军仓了。
    “若有罪孽,皆由朕一身承任。”齐峻微微蠕动嘴唇,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收紧双臂将怀里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应该说,一切皆在齐峻掌握之中。赈灾的米粮衣被虽送来了一些,却是杯水车薪,两日之后,在大雪中挣扎了一月之久的饥民们,终于忍耐不住饥饿,开始冲击叶家军的粮仓。叶锡也正如齐峻所料,不肯开放粮仓,反而派出军士,将为首的饥民抓了数十人,当众斩首。
    这一下引发了哗变。饥民们进亦死退亦死,再加上齐峻派出的人在其中号召,一夜之间,数万饥民团团包围了三处粮仓。叶锡不得不派出兵士驱民护粮。正在此时,一支兵马直冲他的中军大帐,以残杀百姓为名立免他大将军之职,且要将其当堂拿下。
    叶锡到了此时才知道中计,当机立断召集自己心腹,反出军中,想要直奔平王封地求援。然而冲到半路,才发现此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驻军,将福建与蜀地从中截断,不可相连。十日之后,叶锡的八千人叛军,被重重包围于海边。
    大雪在叶锡反出的当日就停了,雪水稍化,地上泥泞难行,马匹走起来都有些吃力,冰冷的泥水飞溅,连马腹下都弄得脏乎乎的,骑在马上的人自然也难免双腿自膝而下都溅满了泥水。
    齐峻却是意气飞扬。他身穿火红绣金龙的战袍,外披黑色牛皮甲,头戴烂银盔,一条盔缨也殷红如跳动的火苗,骑的虽是匹被泥水溅脏的马,仍不掩帝王之威。他身前身后,君王仪仗两边排开,一面绣着金龙的大旗猎猎飞扬,标志着天子亲征。
    齐峻身后是二万大军。这二万人,有一万是悄悄训练的那批军队,另一万却是以送粮赈灾为名从各处汇入福建的。此刻众人都是腰刀背弓,数万人马井然有序,除了偶尔有马儿喷气跺蹄之外,全无一丝多余动静。
    相形之下,对面小山包上的八千人就显得十分狼狈,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负了伤,还有一半的人没有马,就是那些马,也差不多都带了点儿伤,更不必说众人都是两三日不曾进食,再怎么骁勇也摆不出精神饱满的模样,有几个甚至发起热来,只得从地上抓了雪往嘴里填。
    齐峻遥望对面,向身边人点了点头:“喊话。”
    立时便有十余人排众而出,朝对面齐声高喊,不过是说罪止叶氏,不及从犯,此刻投降之人,皇帝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之类。
    对面阵地之上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几个人想过来,到底却又没动。齐峻唇角弯起一丝冷笑:“埋灶做饭。”
    片刻之后,行军灶便筑起,大锅煮起白粥,还在火上烧烤大块的猪肉羊肉及冻好的馒头,一阵阵米香肉香顺着风向对面飘去。这次,对面阵地上的骚动明显了许多。
    两三日不曾进食,这些军士的肚子如今跟他们的干粮袋一样瘪,热腾腾的米香肉香能让人的胃都绞在一起叫唤着要进食。叶锡眼看着最边缘的军士们已然有人站起来往对面张望,脸色黑得如同煮饭的铁锅:“凡有意欲投敌者,杀无赦!”
    他的心腹立刻提刀策马过去,连斩了十人才算稳住了阵脚。叶锡放开喉咙:“弟兄们,你们不要相信狗皇帝的话!我们为何落到今日这地步?不就是被他们无故逼反的吗?无事他们尚且要给我们扣上谋反的罪名,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哪里还有活路?他们此刻说什么既往不咎,不过是为了将你们骗过去罢了,到时候羊入虎口,还不是任人宰割?倒不如大家同心协力,才有冲出去的可能。只要我们冲到海边夺了船只出海,他们便追赶不上。这海上是我们的地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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