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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豹又举起书,女导演也举起手,声情并茂地示范:
“晃、晃、轻轻地晃,左右摇摆地晃,呵,你在照亮黑暗混沌的世界,你在呼唤着人闪烁奔向光明,在阳光下雀跃、欢笑。左蹄右蹄,左蹄右蹄停!”
女导演叫停,仍旧不满,感觉还是不对,还是贱了点。你没看过本收吧?”“没有。”“噢,对了,谁也没看过这本书,这本书是砖头改装的。”
女导演手握着下巴,哈着腰,皱着眉头走了向个来回。
“这祥吧,你就只当是看过这本书。这本书就是你写的,就当圣经条二性的合订本。”“懂了。”元豹再次举起书。
女导演拍着手喊:“晃起来,晃起来,既含蓄又奔放,既热情又逊,既庄严又欢欣。象上帝俯瞰众生,要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我不是要卖这书,我是来救你们。”
“女导演一边指挥元豹晃着,一边对摄影说:“挂板、实拍。”“晃,晃,晃”女导演跟着元豹一起晃,“咔咔”捏着快门。“哧”地一股白烟,摄影手里的镁光灯闪了一下。
”停!”女导演停住,擦了把汗说,“这条过了。”
元豹放下书,走过来对导演说,导演,我刚才走神了,不是把自己当上帝而是把自己当小朋友了。”
“看不出来,”女导演说,“反正谁也不知道上帝谁是什么样。”“别别,这是挺大一事,别留遗憾。我请求再来一条。”
“你就别那么多事了,喜欢照相下来给你单拍。”摄影不屑地,“跟真的似的。”‘什么叫跟真的似的,本未就是真的。”元豹争辩。“对不对导演?进入角色就得忘掉自己,表演么。”
“对对,你说得很对。”女导演安抚元豹。“要当个好演员得有这股狠劲儿。不过这会儿就别叫这个真儿了,你已经演得很好了。咱们的戏多了,抓紧演下一个。”
“甭管演什么,我都能演得叫你们挑不出毛病。”元豹得意地走回演区。女导演也重新站好位置,指点元豹:“把书横抱,放在腋征、腋下是哪儿知道么?对了,就是胳肢窝,不拿书的那只手举起挥动。眼往后看。好!现在,你胳肢窝底子挟的是什么?”
“炸药包。”元豹象董存瑞一样作奋不顾身的状。
“你真是机灵鬼儿。”女导演夸奖道,“对,你怀里抱提炸药包,你要用它去炸毁愚昧的碉堡,为同志们的胜利扫清道路。现在可以说词了,你跟着我说,没书我不能活!”
“没书我不能活!”元豹抱昔炸药包激情地重复。
“双手捧书脸贴上——母亲只生了我的身书的光辉照我心。”“母亲只生了我的身书的光辉照我心。”
“我还缺什么呢?噢,缺我中意的书。”
“我还缺什么呢,噢,缺我中意的书。”
“瞧你们那没文化的样子——一手抱收一手指镜头。
“瞧你们那没文化的样子!”
“怎么样?”女导演笑吟吟地掉脸问录音,“声音如何?倒回来听听。”“录音把磁带倒回来,扩音放出,棚内回荡着元豹咬牙切齿的声音:“没书我不能活!”“瞧你们那没文化的样子!”
“有点象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不是?”导演沉默片刻,问众人。“有点,我还听出点骂街的味道。”
他这声音不行。”录音双手揣兜里说:“还得另找人配。”“我觉得还行。”元豹说:“是急了地感觉嘛。”
“那就另找人配。”导演对录音说,“这会儿就让他数数。”
导演对元豹说:“下面你别念词了,数数好啦,有多少字就数到多少,场记,下面是什么词儿?”
“书嘛,我只看贵的,七个字。”
“好,你就从一数到七,”导演对元豹说,‘实拍了呵,各部门注意。”‘一二三四五六七。”元豹对着镜头说,“导演,我觉得还缺点调度。糟了,我书都没拿——怪不得不逮劲儿。”
“算了,我剪接的时候再弥补吧,接一个书写。”导演和元豹握手,“谢谢你,你演的很好,你过去演过戏吗?”
“这是演是头一次。”“那你可真算得上有表演天赋。”
“我这人好琢磨,从小就特羡慕特崇拜那些演得让你分不出真假来的大明星。决心象他们那样工作象他们那样生活。”
“好好练吧,你会出息的。”
白度家客厅,电视里正放着元豹作书籍广告,元豹时而怒目圆睁时而悲悲切切地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浩然长叹。那群在刘顺明那里碰壁的男女广告商正围着白度苦苦哀求。
“您是他的老领导,您说句话,还是有面子的。”
“元豹是全民族的财富怎么能让一家独占?要么大家都别干。要么大家都有份儿,‘全总’筹备时我们也是出了份子的,这会儿发达了,就把穷哥们儿忘了。”
“唉——”白度长叹口气,站起来说,“你们也是想不开,何苦非要找到元豹本人,既然他的录像带已经有了,你们何不干各自拍点素材、找高手重新剪一遍,配上跟你们产品有关的词儿一放,哪个看的出真假?省钱又省力,只怕比真把元豹找来拍得还精采。你们看不出唐元豹撒欢闹也不过是那几个表情那几个动作,虚掉环境,抹去动效声音,说他发癔症也有人信。”“我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想筋!”
“真是,多现成的买卖。”
“你们还是太老实了。”白度看着这帮如梦方醒,兴奋不已的男女说,“你们都太老实了。”
“明朗的天,奔驰的群,苍翠的山间奔腾着清亮溪水,溪水中冰镇着几瓶“可乐”,元豹手抱着书作奋不顾身状,—个特写:书扔进溪中,一只手从溪水中举起一瓶“可乐”。元豹面部特写:“没有可乐我不能活!”
豪华居室,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唯有房角留有一处空地。元豹抱着书若有所思:“我还缺什么呢?”一台电冰箱自天而降,正好落在房角穿地上。“噢,我还缺我中意的冰箱。”
元豹抱书手指画外:“光读书有什么用?”画面出现装满漂亮的白酒和一群群男女老少痛饮的场面。画外:“干杯不醉用心英豪!”刘顺明从床上掀被跳起,赤条条双手攥拳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上一个个广告画面,难以置信地连声叫喊:“啊——!啊——!我的天!”元豹手捧书贴着脸,深情地说:“每当我看书看不上去的时候,就想起东方——齐洛瓦!”
女导演从床上掀被跳起,赤条条双手摸拳目蹬口呆地看着电视上一个个广告画面,加声叫喊:“啊——!啊—一!操他妈!”琳琅满目的香水、溶液、化妆品,泛着泡沫的清澈海水;娇嫩光洁的皮肤;顾盼生姿的眼睛;镜头推上去众多种类的洁肤用品,保留下一块晶莹滑腻的香皂。
元豹平滑的对镜头说:“香皂,我只用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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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我当人
第十三章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刘顺明眼睛红红的,头上捂着块凉毛巾,坐在床上对毕恭毕敬站在他床前的元豹说,“这下完了,我怎么还有脸去见文艺界的朋友。”
刘顺明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看了眼元豹:
“你也完了,不用再做什么文化人的梦了,他们连我也不一块给轰出来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怎么能连累老师您呢。”元豹慷慨激昂,愤愤不平。“有几个象你这么讲理的?文化人闪都气炸了,说我管教不严”?“我找他们说理去,轰出我倒没什么,可文化队伍中不涌少了老师您,您是真正的文化人,您要离了文化队伍我都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了。”“算啦,不要为我争啦。不管在不在队伍,都要继续用文化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你能做到,我也就心安了。”
“是是,我一定,他们可以霸占我这身子,但夺不走我这颗心。”“要继续苦练,不要松懈。这些天我在病床上又重新重新考虑了一下你的训练方案,发现你的拳路设计还有些毛病。咱们这拳路是要传给后人的,光实用还不行,还要注意形状,既要实用又要好看,这才是完美的艺术品。经得住时间的考验,乱七八糟的王八拳就是赢了也让人耻笑。”
“对对,那您说怎么改动好?”
“我仔细想过了,体操杂技和京剧武打都被我否决了,都不够彻底,这些姐妹技术充其量也就是稍微丰富下形态和动作,修修补补,还够不上真正革命性的变化。就是说,丰富了这些动作仍然可以看出是拳术不是别的。我觉得意思不大,要改就彻底改头换面,否则不如不改,保持原状。”
“对,老太太一辈子都是处女——抗日到底。”
不不,你领会错了,我的意思是还是要改,而且要天翻地覆地改,脱胎换骨地改。”
“对,老太太一辈子都是处女——何必呢。”
“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嘛。乌龟吃老虎,成了,开天辟地一遭;不成,王八脖子一缩,照旧当我的龟孙。”
“对,老太太一辈子都是处女——乐意。”
“我决定了,把大梦拳和芭勒舞嫁接,学就学最先进的。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雀子,咱们全都是第一流的。”
“对,烟暖房屁暖床,改就比不改强。”
“我决定给人请最好的老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下心来好好练。你可一定要替我争这口气,干出个样子给那些文化人瞧瞧,有你们吃豆腐,没你们也不嚼豆。”
“可哪儿有安静地方时?”
现代艺术馆。满墙挂的都是各种颜料的破衣烂衫,钉着撕成各种形状的硬纸板,无数风景各异的人物各异局部各异的照片,图片画片呈爆炸状旋涡状喷溅状交错相叠拼贴在一起。展厅中央放着轮胎、砸烂的桌椅,捣毁的汽车和千疮百孔的窗户框子。展品之间还有一些赤裸、身上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男女或站或坐或轻轻地来回走动动摆出各种造型脸上一概木无表情。病容满面的刘顺明领着元豹,芭蕾舞女老师一个瘦削的下巴尖得象刀似的老太太和她手下的那些姑娘走了出来。
艺术馆管理员,一个遭遢的胖老头迎上来声音沙哑地问:
“你们找谁呀?”“我们就是来包场的。”刘顺明说,“租您这地儿开展点活动。”“噢,你们就是那儿位大善人,把我们这儿的门票全包了。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窝头吃还真亏你们。”
“老先生,一会儿请您把门看好,不要让闲人进来围观,影响艺术家工作的气氛。”“为,倒找钱也没人敢进这儿。馆里组织力量到街上兜捕三回了,专拣那现代派的抓,用铁链子锁上门关着他们看,最后还是都翻痛户跑了。这是全北京散僻静的地方,坏人作案都不上这儿来。”老关儿蹒跚走开。芭蕾舞老师严肃地说:“那就抓紧时间开始吧,我们要干得很多。”刘顺明走到一个实物抽水马桶边,放下垫圈坐下,东张西望,看一些斑马般的彩色屁股。
元豹、老太太和站娘们都脱下衣裳裤子挂在展厅墙下那些破衣烂衫旁边,穿着练功衣站成一排。
老太太顺手从后腰抽出一根藤条,在展品中的实物水桶中浸了浸水,在手上啪啪着,走回来,抽打着元豹和姑娘们的腿。“站好站好。双腿并拢,上身挺直,收腹、挺挺胸,抬头”话到手到,指哪儿打哪儿。
待元豹和姑娘们站成一排棍儿了,老太太又拿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