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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也不吃亏”那人一句还没说完,脸上忽地挨了一巴掌,顿时愣住了。
小凌又踢他一脚,喝道:“滚远点!”
那人不敢再说,远远去墙角胡乱睡下。
月光从屋顶漏下,稀稀疏疏的印在孩子们的脸上,光怪陆离。几个小孩子迷糊醒来,动了动,又继续睡了。
有压抑着的哽咽声,小凌不耐烦的道:“别哭了,睡觉!”
止不住的心烦意乱。
一群孩童想要在成群结队的成年人中讨得一口剩饭,本来就是极不容易的,粥棚不过两三座,去的晚了就连清汤都不剩下,可孩子们哪里经得起饿,只好想尽办法去找吃食。酒馆饭庄的大堂是进不去的,就是有残羹剩肴也都被卖掉运去乡下喂猪。若是运气好的话,晚上倒是能从酒馆饭庄的后门口弄到一点剩饭——若不是寒冬,泔水是不过夜的,怕酸味难闻,影响生意。
每天都有孩子死去,每天也都有新的孩子加入,只有尽可能吃得多、比别人强壮,才更有可能活下去。
但是作为势力和实力最微弱的流浪儿的群体,是最容易葬身在茫茫人海中的。
小凌再怎么孔武有力,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寻常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还是懵懵懂懂惹事闯祸的时候,小凌却已经成为照顾十多个孩子的大哥了。
他忙碌了一天,收入若干铜钱,让孩子们每个人都至少吃了一餐,为新加入的孩子捡了一身衣服,丽娘赶在天黑前将衣服的破绽处缝补好,给了那孩子。
此时那孩子被迫从原本的铺位上离开——小凌踢了那人一脚,那人便选择入伙时间最短的孩子欺负。那孩子年纪不过五、六岁,十分安静,被吵醒了也没说话,只从角落爬了出来,慢慢爬到小凌脚边,躺下。小凌皱眉,本想叫他离远些,却又什么都没说,自个儿也很快入睡。
天蒙蒙亮,小凌便醒了。接着睡在他身边的丽娘也醒了,翻身起来,挨个拍醒孩子们,轻声道:“起床了,起床了。”
孩子们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醒来,你推我挤的去上厕所。门外挖了一个坑,孩子们挨个儿便溺过,一个大一些的孩子就用半块破木板措了些浮土填了坑,四、五个小孩子便嘻嘻哈哈的又蹦又跳踩实了。
小凌见他们弄的差不多,便推开门板出来,“丽娘,你今天带着小七,跟我一起。”大小孩子们皆沉默不语,只看着小凌。
“老二带小叶子你们六个,去城东;老三、老四带小顺儿几个去城南;其他的都跟着我。”
老二、老四都是微微一怔,看了看小凌。老三便是昨晚同小凌说话那人,他也斜眼看看小凌,方对老四说:“走了,去晚了又没得吃的。”
平素都是小凌跟老二一道。他们两个年纪大些,力气也大,能抢多些食物,今日却叫老二自己出去。丽娘往日是带着最小的几个孩子沿街讨要的,今天却跟了小凌,有机灵的就觉着有些不对劲。
丽娘大约十来岁年纪,瘦伶伶的,因了常年吃不饱,面黄肌瘦的,剪短了头发,穿着男人衣服,实在很难看得出居然是个妙龄少女。小七便是昨天新加入的孩子,紧紧挨着丽娘站着,一双漆黑眸子十分灵动。
孩子们被带领着分头而去,茅屋中只留下五个人。
“今天去哪里?”小凌问。
丽娘看他一眼,“今天要带四娘去瞧大夫。”
小凌皱眉:“又要瞧大夫!实在瞧不起了!”
丽娘笑吟吟朝他伸出手。嘟囔归嘟囔,小凌仍是拿出一只破旧荷包,小心翼翼数了二十个铜钱给她。小七冷眼瞧着,那只荷包倒也精致,只是颇旧了,边角都磨得发毛。
四娘是个四、五岁的女孩儿,下颌已是瘦得尖尖的,小脸上一层红晕。小凌背了她走了几条街,寻了一家医馆进去。小厮一看是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便拿了笤帚来赶人,“去去去!哪里来的野孩子!”
小凌放下四娘,抬头看那小厮。他个子不高,块头也不大,只是眼中有一种凶悍之气,小厮被他看得一愣,正要说什么,却听小七说道:“我们有钱,我们是来请大夫看病的。”
他人虽小,声音可不小,童音清亮,医馆内那些原本愁眉苦脸的病家倒被他那股子神气逗乐了,纷纷道:“原来是个有钱的小少爷。来来来,我们让先生先瞧瞧小少爷。”
小七面无表情,拱手道:“各位大叔、大哥,我家妹妹病了几天了,小子不敢请各位让让,只请这位小哥不要门缝里看人,把我们兄弟赶出去就好了。”
他表情严肃,说话斯文,众人又是一阵笑,大夫也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那小厮给个小孩童一句话说得羞红了脸,狠狠的瞪了小七一眼,倒是给他们拿了一根木筹,叫他们排队等着。
小凌稀奇,道:“小七好像念过书啊。”
小七摇摇头:“没有。我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记得念没念过书?”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叫小七?”
“别人都这么叫我。”
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排到了号。丽娘抱了四娘过去,大夫号了脉,翻看眼底和舌苔,道:“染了风寒,本来不打紧的,只是拖了几天,倒要好好服几贴药才是。”随手开了药方,“先开三贴吃吃瞧,若是吃完了见好,就不用吃了。”这是体贴他们怕没有多少钱吃药。
小厮接了药方去抓药,丽娘要付诊金,大夫一挥手,“罢了,诊金就不收了,药呢,倒是不能不收钱的。”
丽娘喜出望外,躬身谢了大夫。
小厮包好了药,往柜上一丢,“拿好了,小少爷。”将“小少爷”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小七没理会他,自己拖了一只小凳踏上去,才够得着药包。
一行人又回到茅屋。小凌打发另两个孩子去寻了瓦罐煎药,小七没事做,蹲在地上拿了根草棍划来划去。丽娘重新铺了稻草,放四娘躺下,随即出去瞧着煎药。
四娘烧得迷迷糊糊,细细的道:“喝水”
小七听见,放下草棍,起身出去端了一瓢水进来,喂四娘喝了。
小凌忽地道:“做不惯的话,就不要做了。”
小七也不搭理,又回去蹲着。
过了一会儿,小七忽然问:“你认识老周吗?”
茅屋外飘进来一阵药香,一个孩子进来道:“药就快好了。”却见小七与小凌都严肃的皱眉,互相看着。
小凌道:“你出去,叫丽娘进来。”
少时丽娘进了来,道:“什么事?”
“小七有几句话说,你也听听。”
“丽娘姐,老周要你过去他那里,你自己想去吗?”小七年纪太小,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好笑之极。
丽娘起先一笑,但见小凌与小七态度都极认真,也不由得一凛,“怎么这么问?”有些别扭。
“你若是想去,自然有想去的道理;若是不想去,那也有不去的计较。”
“你知道你知道老周要我过去做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小凌道。
丽娘低下头:“我当然不想去只是”盯着小凌:“我要是不过去,老周就会打死你和老二他们几个。”
小七道:“你别管他们,就说要是没有这桩,你愿不愿意?”
“那也是不愿的,老周他是个老头子了!”丽娘嘟着嘴。
小七一笑:“你才十三岁,老周是禽兽了点。不过你不愿意,我们,”瞥一眼小凌,“我们总不能送你进火坑。”
丽娘方觉诧异,不住的看小七。
小凌低声道:“小七,你瞧着可不像是个普通的孩子。”
“小凌哥你想的太多啦。”小七微微笑着。
老周其实不算老,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留一脸胡须,左颊有道刀疤,显得颇为粗豪狰狞。他来偃师有年余了,手下纠集了一群流民,形式介于无家可归的灾民与当地流氓团伙之间。穷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如果说小凌他们属于最低层的第九等,那老周大概就属于四、五等之流。
并不见得处境好在哪里。
可也有足够武力威胁更加幼小更加无助的孩子们。
小七十分瞧不起这种人。
小凌不过是有几分力气,聚拢了这些孩子们,实际上除了在温饱线上稍微挣扎的更有效一点,并没有更多的实际作用了。小七瞧上的,就是这种弱小的群体。小凌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带着这些孩子们,有多么难为。他本来就不算什么有头脑的人,依仗的不过是拳头够猛,以及一股不怕死的凶狠劲头,结果老二老三几个大点的孩子也渐渐学的泼皮起来。
所以虽然年纪小,倒是一般没什么人动他们,毕竟难为一群孩子说到哪里都不大好听。
大灾之年,失去父母亲人庇佑的孩子多了去了,大多数被卖掉,或者过早的死去,人人都有悲惨遭遇,小凌从来不问寻求他的保护的孩子们都有什么不幸,他只要求他们听话。小七见过那些将健康孩子折断手足扔在街上乞讨的所谓“丐帮”,也见过那些拐骗绑架的歹人,他一个小孩子,纵有千般古灵精怪,也只能先保住性命要紧。
老周在本地根基不够,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不了,充其量也就是欺凌比他们更不如的那些老幼妇孺,早早占了粥棚靠前位子,偶尔接一些粗重力气活来做,还要被当地土著排挤。也并不惬意。
丽娘年方十三岁,因了常年营养不良,所谓少女妩媚那是几乎看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老周瞧上她什么了,说起来老周手下并不缺女人,失去依靠的女人,根本没法考虑贞洁问题,只求活命。
晚上,小凌带了老二和小七去见老周。
老周住在一间稍微像样点的房子里,门口懒洋洋站了几个闲汉,见几个半大孩子走近,纷纷坐直了身子。
一个人便笑道:“瞧瞧,这是谁来了呀。”
小凌有模似样的一拱手:“我来见周大哥。”
那人往他身后一瞧,“怎的不见丽娘?”
小凌瞥他一眼,并不答话。
少时老周出来,小七站在小凌身后,细细打量他一番。老周个子不高,面色黯沉,一双眼睛铜铃似的,配合一脸胡须和脸上刀疤,很有些凶狠模样。
小七不由得就一撇嘴:这样的莽汉,怪不得半死不活的赖在这小小偃师城中。
小凌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周大哥,小弟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与大哥商量。”
老周眯起眼睛看他。“怎的?”
“小弟想问问周大哥,是否就想这么在偃师混下去?”
“你什么意思?”
“要是大哥没什么追求,那小弟我也不敢打扰大哥。”小凌冷笑:“但若是小弟要求大哥带着发财,不知道大哥怎么想呢?”
旁边一人立时拍桌子:“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挥拳就要打将过来。
老二立即跳了起来,拉开架势。
老周喝道:“滚!没见哥跟人说话呢么?”一瞪眼,那人讪讪,收了拳脚。
“这年景不好,大家都不容易。”老周想了想,“哥家里的地是丢了,可也再不想回去种地。这城里的活计你也不是不知道,本地人都找不到活做,更何况我们这些没有根底的泥腿子?”
“小弟倒是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