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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使得流水一样。
郡王与王妃都道,随她爱花多少钱都使得,千万不肯拘束了她。虽说她不爱花呀草呀鸟呀什么的女孩儿玩意,可女儿生的娇贵,怎么也不可委屈了她。
如此,七姐儿更加随心所欲了。
辰溪郡王妃带了孩子们出门,照例是七姐儿、八郎与母亲在一辆马车上,二郎与四郎另乘一辆马车,朱由柏单乘一辆。另有跟着服侍的大小丫鬟乘坐的马车,并够不上坐车只能步行的仆妇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去了。
王妃的马车极为宽大,里面坐了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并不见狭窄。八郎倚在母亲怀中,已是昏昏欲睡。他只得三岁,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穿衣洗漱,此时马车摇晃,他就上下眼皮打架,模样十分可爱。
七姐儿坐在母亲身旁,不住偷偷掀帘子往外看。跟着伺候的玉叶只拿了小凳子坐在下面,不禁拼命给小主子使眼色,不叫她再往外看。
七姐儿不明所以,脱口道:“玉叶你不舒服吗?”
玉叶吓了一跳,战兢兢瞧了瞧王妃。李王妃道:“得了,看就看么,有什么紧要的?咱们家又不是南边那种迂腐小气人家,用不着这样死死压着,何况姐儿还不过是个六岁孩子,怕什么来?”
玉叶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王妃又道:“这样,你叫小丫头回家去取一匹银色轻烟罗来,那个又透风又透亮,外面人也看不进来。叫房里不拘是谁,女红精细的,赶着做几幅马车窗帘,拿过来装起来。咱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能用。”
玉叶应了,掀帘子出去,吩咐地下步行跟着的小丫头,随即雷管家过来,叫了两名家人媳妇,与那小丫头一道回府。
七姐儿偎在母亲胸前,软软的唤了一声“娘”。
到得庙中,住持亲来迎接,迎了郡王妃至大殿礼拜,郡王世子领弟妹们跟在王妃身后跪下。七姐儿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头,不耐烦听和尚与母亲说话,磨咕一会儿,就使眼色给大哥哥,几个孩子就都退了出去。
一名青年僧人自大殿跟了出来,笑道:“世子,这边请。”原是安排下了休息的小院。朱由柏微微弯了腰,对妹妹道:“这家的斋菜十分有名,虽然还不是用餐的时辰,也将就着用些素点心,可好?”十分迁就。青年僧人自然知道郡王妃此行主要是为了失而复得的女儿祈福,不敢怠慢,忙跟前跟后的殷勤招待。
少时到了禅房,茶几上早摆上清茶素点,果然色香味俱全,分作赤橙红绿青蓝紫几色,方方正正的切了一寸大小的小块,一只盘子里只放下三块,用六寸长包银象牙箸取了进食,精致得不像修行之地。
七姐儿微微有些诧异,这些和尚衣着朴素,饮食上倒有些小靡费,当真可算是具有天朝特色的修行者啊。
八郎直到下了马车才被母亲唤醒,此时仍有些迷迷糊糊。二郎抱起小弟,七姐儿也就顺手喂了他吃了两块点心。八郎吃相斯文,对姐姐道:“八郎还要,八郎肚子饿饿。”
七姐儿道:“再吃两块就成了,中午要是吃不下饭,我可不管你。”
八郎嘻嘻笑。
二郎道:“他爱吃,就多吃点,也不打紧。”
四郎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二郎道:“你年纪小小,倒像个老夫子,动不动就拿规矩挤兑我们。”
七姐儿道:“东西好吃,也不能多吃。什么都要适可而止,才是正理。”
二郎摇头:“你们两个果然不愧是一胞双生的兄妹。”
朱由柏瞥他一眼,道:“二郎又说什么来?难不成他两个是兄妹,你与她便不是兄妹了么?”
二郎痞懒,笑道:“大哥哥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由柏哼了一声。
青年僧人道:“世子,今日可还要手谈?”
朱由从怀中掏出一只核桃大小珐琅盖儿金怀表来看,道:“时辰尚早,还来得及。”
青年僧人笑眯眯的,唤小沙弥去取棋盘棋子来。小沙弥拿了棋盘棋子过来,却进不得禅房,门口丫头接过棋具棋盒,送了进来。
朱由柏道:“也就是你,别的和尚,想看我们家小七一眼,就要打断两条腿。”
青年僧人“哎哎”两声,道:“你这说的什么呢?”
二郎低低的一笑,四郎隐约听懂一点,七姐儿倒也是噗嗤一笑。
青年僧人倒是多看了七姐儿两眼。朱由柏脸色当即一沉,抬手捻了一枚黑子,落子如飞,啪的敲在棋盘上,清脆一响。
青年僧人面色一肃,专心下棋。
七姐儿无事,便去打量这间禅房。像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博古架上放着古董,墙壁挂了名家真迹,桌上摆着经书,窗下置了琴架。不大像间禅房,又跟寻常书房不大一样,却又处处透着儒雅,一丝一毫,无不透着妥帖舒适。
七姐儿看了一圈,停在世子哥哥身边,盯着墙壁上的一张踏雪寻梅图,不由多看了几眼。
朱由柏瞥她,笑道:“这画好吗?”
七姐儿微一蹙眉,道:“还成。”
“县主眼界甚高。”青年僧人轻轻说了一句。
“我知道这是你师父的手笔,别的也没说什么。”
青年僧人但笑不语。
世子听七姐儿如此说,也把眼往那踏雪寻梅图上张了一张,也是没说话。
少时,带来的媳妇们自茶水间煮了茶来,小丫鬟们捧了来,换过早先的残茶。七姐儿吃的是旧年梅花上扫的雪煮出的玫瑰花茶,朱由柏等哥儿们吃的则是明前龙井。各人房中的大丫鬟都跟进来伺候着,饶是一人只跟了一个大丫鬟,这禅房也显得稍微拥挤了些。
因是二郎知道妹子不待见粉黛,春香又要看家,他就带了名叫羽翠的大丫鬟来。这羽翠与前几日被撵出去的烟翠都是打小就被买进来的,生性倒也老实,比不上烟翠那样娇娆的做派。李王妃本以为二郎还小,平时并不是很在意他院中事物。春香也是她□出来的孩子,做事稳当细致,这次也拖累的挨了责骂,说她约束不严。
正文 肆,石竹绣罗衣(2)
二郎逗八郎玩了一会儿,便交给八郎身边的丫鬟带着,自己却跑去对七姐儿道:“大哥同惠通师傅下棋,好生无聊,我们去院里玩儿吧。”
四郎也道:“妹妹第一次到天香寺,多走走看看也无妨。”
世子抬头看了看弟妹们,又看了看八郎,道:“八郎不用去了,你们几个去罢。左右寺里没其他外人了。”
惠通也道:“贫僧师弟正闲着,二郎可以去找他。”
二郎笑着应了,牵了七姐儿的手往外走,丫鬟们连忙拿了应用物事跟上。四郎却是有些不大高兴,微微一撇嘴。八郎一转眼见哥哥姐姐都走了,小嘴一扁,便要闹人,丫鬟忙拿了玩具小人儿出来哄他。
七姐儿问道:“那小师傅的师弟是什么人?二哥哥跟他很熟么?”
二郎道:“自然是很熟的。他也不是外人,是新安长公主的嫡亲外孙,论辈分,是要叫你一声小姨的。”
“那他怎么在庙里?他为甚么要出家?”
“他打小身子不大好,本来是寻了个替身出家的,却还是不成,衡表姐没办法,只得舍了他在佛前。虽说还是不大健壮,可要比从前好很多啦。”
七姐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又问:“他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他年纪还小呢,也就刚满十岁。俗家名字叫宁无缺,你叫他无缺便是了。”
“无缺,无缺。”七姐儿低声念了几遍,笑道:“倒真是个好听名字。”
二郎带了弟妹去到宁无缺门前,他早听小沙弥来通报过,因此迎在门口。他剃了个光头,因不算正式出家,也就没点那戒点儿。生的很是纤柔,个儿又高,几乎同朱二郎差不多高矮,所以瞧上去,不免令人担忧他的健康。
他向二郎兄妹揖了一礼,然后笑道:“二舅舅现在才晓得过来找我么?”
七姐儿噗嗤一笑。二郎与宁无缺便都拿眼看她,她一吐舌头,偏了头,道:“二哥哥也没大几岁,忽然做了舅舅,有个这么大的外甥,实在好不怪异。”
“便有那白胡子的孙儿,襁褓中的爷爷,这辈分可是混乱不得的。”朱二郎十分严肃,说完,又对表外甥挤眉弄眼的,十分滑稽。
“这就是七小姨了吧?”宁无缺半跪了下去,“小姨好!”
七姐儿浑身一抖,忍了一忍,方道:“乖!”转头对可儿道:“我是不是该赏他?”
几个大丫鬟都忍着笑,可儿忙道:“是。”便递上一只锦缎荷包,并一方端砚,一套湖笔。七姐儿接过来,转手赏给宁无缺。宁无缺谢了赏,道:“等我收起来。”
四郎笑的撑不住,道:“无缺每次要钱的时候最最好玩了。”
七姐儿知道那荷包里照例装的是几个金银锞子,一总也没多少钱,怎么听起来,无缺这孩子很是缺钱使?她便看了看二郎,二郎也笑不住,道:“无缺顶顶爱钱了,衡表姐又没短他钱使,真不知道攒那么多钱是要做甚么。”
他们兄弟几个自小不知道啥叫“缺钱”,从没为银钱事情烦恼,也还是因为年纪尚小,没什么花销的地方。
宁无缺已是从自己房中出来,道:“小姨可要到处走走?小庙也没什么好去处,只有个园子,还可以一看罢了。”
七姐儿又是浑身一抖,好一会儿才算稳住,道:“随便逛逛吧。”
天香寺确是有个不错的园子,种满各色牡丹。洛阳本就以牡丹出名,天香寺的牡丹远近闻名,多少达官贵人早早便订下了来进香的日子。河南境内本就宗室多,亲王好几个,郡王满地走,也多亏了辰溪郡王向来布施大方,才能排的上号。
二郎道:“咱们家里虽说有几本名种牡丹,终究不如天香寺里面品种繁多,七妹妹若是喜欢,咱们便找住持方丈要几本回家赏玩。”
七姐儿一笑,也不言语。宁无缺与她细细说了每一株牡丹。见有赵粉、姚黄、魏紫,又有玉版白、紫重楼、蓝田玉等,什么娇容三变、玉玺映月、琉璃冠珠,不一而足,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宁无缺生的不算俊美,与辰溪郡王的几个儿女相比,朴素的很。他个子相比同龄少年要高一些,几乎与二郎相若,二人素来要好,见二郎信手将妹子抱了起来,也跃跃欲试,想抱下小小姨。
二郎见他伸手,偏过身子让开:“虽说你是外甥,没有那些忌讳,可你瞧你那小身子骨,我还怕你摔着我妹子。”
四郎哼了一声,道:“这里毕竟不是家里,你别让人瞧见了,反倒说我们家没有规矩。”
“七妹妹还小,我多疼疼她,又怎的?又有谁敢说句不是?”二郎斜睨他一眼:“你年纪不大,怎么说话总像个老冬烘?”
七姐儿瞥一眼四郎,轻声道:“二哥哥放我下来。”
二郎一怔,只得将她放下。七姐儿对四郎道:“四郎,你若是长大了有力气,我也让你抱我。”这句话说的十分孩子气,二郎与宁无缺都笑了。四郎面上一红,别过脸去,假装不理会。
园子里转了大半个时辰,二郎先喊乏了,宁无缺便道:“园子外面就是花厅,正对着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