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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儿院中,梳头娘子正为二姐儿梳头。陈氏在一旁又是欢喜,又是哀伤,手里一会儿摸摸女儿的床,一会儿摸摸女儿换下的旧衣,十分伤感。
芳汀笑道:“陈姨娘,您瞧姐儿这一打扮,可真是美极了!”
陈氏强颜欢笑:“姐儿今日大喜,可别说,我是真舍不得。”
“姨娘,姐儿这是嫁在本地,什么时候想见了,求夫人恩典,接了姐儿来家住几天,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姐儿抬眼从镜子中瞧了一眼母亲,顿时也红了眼圈。梳头娘子忙道:“二小姐可别!一会儿弄花了妆,可不吉利。”
二姐儿强自忍泪,含笑道:“姨娘,以后得空我就回来瞧你,可好?”
陈氏道:“傻孩子!嫁去人家做媳妇了,怎么好动不动就回娘家来?”
五郎穿了一身新衣,在门外敲了敲门,道:“二娘问姐姐可妆扮妥当了?”
陈氏忙道:“就好了!”又给女儿整整衣角,细声道:“昨晚教你的可曾记牢了?”
二姐儿面色绯红,低声道:“都记下了。”
张次妃身边的大丫鬟秋月笑眯眯进来,道:“二夫人说,早膳就单开在二小姐房里。”一面招手,命小丫头们与媳妇们将桌子摆放好,传了菜进来。二姐儿命丫鬟水玉赏了她一个喜封。秋月谢了赏,净了手,殷勤伺候二姐儿用膳。
水玉、岫玉、良玉、红玉,都是定了要陪房带过去的丫鬟,都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其中岫玉容貌最为出众,性情也很是温顺。这大小丫鬟们个个妍媸不一,性情不同,有认为日后能做通房,生个一男半女,挣个侧室位份就心满意足的;有立志日后小家贫户也要做人正妻的心高气傲的主;也有发愿要伺候主子一辈子的傻孩子。
但又有几个能达成心愿?
正文 伍,每出深宫里(2)
用过早饭,穿上大红新嫁衣,匀了脸,施了脂粉,冠了凤冠,除去盖头之外全都装扮停当,两名喜娘引了二姐儿去跪拜父母。到了李王妃院中,见院子里几名有脸面的管家娘子齐齐向二姐儿福了一福,道:“二姐儿大喜。”
二姐儿羞羞怯怯的,微低螓首,一旁水玉忙双手奉上喜封,“多谢管家娘子,管家娘子这几日也辛苦了。”
转眼进了正厅,一旁几位年幼的弟妹都穿戴一新,站起来,齐齐对二姐儿道:“二姐姐大喜!”随后是长兄,世子朱由柏也站起身来,笑道:“二妹妹大喜!”
二姐儿一一还礼,芳汀引她站到郡王面前,二姐儿盈盈跪下去;接着又跪了李王妃。李王妃道:“琦琪,今日以后,你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可比不得在家里做娇女儿。要孝顺翁姑,与女婿和和美美,早日开枝散叶。”
二姐儿低声道:“是。”
李王妃拿了大红坠璎珞的盖头,盖在凤冠上。
一时男方迎亲队伍已是到了门外,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二姐儿拜别父母、弟妹,送嫁的喜娘引她到了二门,世子背她上了小轿,二姐儿含泪,道:“大哥哥,我实在实在是怕得很!”
朱由柏望着二姐儿的泪眼,柔声道:“别怕。凡事以自己为重,千万别受了委屈也不敢说。妹婿我是瞧过了,很本分。”
朱由柏随了二姐儿小轿到了正门,见新郎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站在门外。喜娘掀开轿帘,道:“舅爷送新娘上轿。”他便转过身,又将二姐儿背在背上,稳稳当当的迈下台阶,送到新娘轿中。这是有个讲究,说新嫁娘脚上不能沾着娘家的土,自此以后就与娘家无关了。
那轿子四角各压了一条玉带糕,这是“步步高升”的意思。少时新郎告别妻家舅爷,打马绕了洛阳城一圈,这才回到新郎家。
婚礼如何繁复热闹这是不必说了,洞房之夜如何旖旎也不必说了。单说三日之后,新娘携夫婿回门。那二姐儿原本容貌在兄妹中并不算一等一的,但新婚燕尔,刚从少女转为妇人,面上自然有一种娇媚,明艳照人。
李王妃与郡王一早便着人去林府接女儿女婿。二姐儿奉了茶与翁姑之后,便同夫婿一道,乘了轿子回娘家。一众弟妹们正在嫡母房中请安,都没散,就等二姐儿并二姐夫到来。
先是世子朱由柏迎在二门口,林女婿先下了轿子,对大舅子一拱手,笑道:“见过世子。”
朱由柏笑道:“叫我大哥哥便是了。妹夫这几日倒像是瘦了些。”
林女婿笑而不语。走到后面轿子,牵了二姐儿下轿,神情十分呵护,朱由柏倒也觉着这妹夫相貌微有不足,性子实在是不错,可见没选错。
想到这儿便想起同母的妹子大姐儿来了。大姐儿嫁在外地,等闲也回不了娘家一次,他不用说是想得很,就连继母李王妃,时不时也要提起。也是大姐儿可人疼的缘故。
只见二姐儿款款下了轿子,面上有那种新嫁娘的无限娇羞,平添几分秀美,朱由柏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酸楚,笑道:“爹爹和母亲正等着呢,快些随我进去吧。”
七姐儿破例一大早便来给母亲请安,此时正被母亲抱在怀中腻着,瞧得五郎好不自在。就听丫鬟在门外道:“世子、二姐儿、二姐夫来了。”说着打起帘子。
七姐儿只盯着二姐夫看。见他貌不惊人,举止倒也还算落落大方。说是家境还算不错,也读了几年书,乡下有几十顷地,城里好几处门面、宅子都租给旁人住,每月光房租也能收个百把两。怎么都算是富贵之家了。
李王妃留二姐儿林女婿吃了饭。下午,林女婿与世子、二郎、三郎等几个年长的大小舅子一起,在世子的院中说话。二姐儿仍是回了自己院子,陈氏等了许久,好容易见着亲女儿,欢喜得眼泪婆娑,拉着女儿的手,竟是说不出话来。
二姐儿有些慌张,“姨娘,好好的哭什么?”
“我的儿呀!”陈氏忍住泪,“我几天没睡好,就等着你今天回门。快让我好好瞧瞧你。”说着将二姐儿上下打量一番。
“姨娘这是干嘛?我不过才离家这几天,以后不能时常回来,你可就都不睡觉了?”
“快跟娘说,女婿对你对你好不好?”
“他”二姐儿脸红了,“他对我很好。”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日我教给你的,你可用上了?”
“姨娘!”二姐儿顿足,“你怎么问这个?!”
“我的儿,莫害羞。咱们女人,总是要让夫婿满意才是。你若是不紧紧抓住女婿,他总是有借口背着你偷人。你是县主,女婿肯定不能明着纳妾,但你可得要防着他偷吃才是。”陈氏一脸阴郁。
二姐儿又羞又恼:“姨娘,我不听这些!”
“好,好。你不爱听,我先就不说了。”陈氏叹气,“岫玉长得太好了,性子怕是不成,以后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若是女婿瞧上了岫玉,倒也罢了,只是给的不要太容易,免得女婿觉着你太好性子,越发张狂起来。左右是你自己的丫头,谅她也翻不出你手心。水玉那孩子倒是个实诚的,其他两个玉,也就那样罢了。”
“这都还早呢,还说不到这个。”二姐儿很是不愿意听这些。
陈氏又叹口气,“我知道你向来不理会这些,可逆总要听一听,放在心里,别给人算计了去,吃了大亏,到时候才是好的!”
五郎却是打窗下经过,不由嗤笑:“二姐姐这样的软性子,日后吃亏还在后面呢!”
林女婿正在世子院中。
二郎十三岁,三郎十二岁,都是不大不小年纪;林女婿也才十八岁,比二姐儿大着两岁,也不过是个大孩子。四个人说了些洛阳时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二郎向来是只要与他们几个亲兄妹无关的,都不大肯理会,三郎则是身子不好,精力不济,没多会就各自告辞,回了自己院中。
二郎转了一个弯,却去了七姐儿的小跨院。玉叶见他掀帘子进来,冲他摆摆手,小声道:“还在睡呢。早上起的早了点,这回子定是要多睡一阵了。”
二郎左右无事,见她手中绣绷,拿过来瞧了一眼,“这肚兜可是给七妹妹绣的?”
“那还能有谁?”玉叶瞥他一眼,“哥儿要是闲着,看看妹妹昨天写的字,可好?”说罢,领他到了书房,二郎见那张超级大桌上铺了一张大白光面宣纸,端端正正写了几行字,倒是真有些诧异。
“也算很好了。难为她才六岁多,能写这样,已经不错。”一面拿手在那字迹上轻轻划了几下,又道:“瞧着还是力气不够,下笔飘忽了些。大几岁会好些。”
玉叶便十分得意,“老师也说实在难得呢。”
二郎笑道:“七妹妹还不给得意不得了?”又道:“四郎同她一起练字,还不如她呢。”
说话间,二姐儿被吵醒了。听她在卧房唤人,玉叶忙走了回去,见睇睇机灵,已经催着睨儿打水给姐儿梳洗,自己忙上前为七姐儿穿衣。
二郎进来道:“妹妹睡的可好?”
七姐儿奇道:“你不是在大哥哥那里陪着二姐夫吗?怎么有空过来?”
二郎一皱眉头,“谁耐烦陪他!有大哥哥就是了,我跟三郎也说不上什么话。”
“二姐夫怎么样?听说为人很老实。”
“我这才跟他待了多久,哪里知道他好坏?看着倒也不错,不过人家也许是因为这是郡王府,所以也不敢造次吧。谁知道他回了自己家,又是怎么个德行?”
“呸!那照你说,那所谓的识人之术,全是放狗屁了?”
“就算不是放狗屁,那也差不多了。”二郎大咧咧的道:“既然大哥哥也说是好的,我们姑且相信就是。”说罢,他往床沿一坐。
七姐儿困顿,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二姐姐几时回婆家去?”
“怎么也要留吃了晚饭再走吧。”
“二姐姐平时不爱出声,性子倒是很好,只是有时候瞧着像是老实的太过。”
二郎大笑,宠溺的捏捏她鼻子,“有几个跟你似的,刁钻古怪?我听说你在娘跟前提到宝珠,很是不满,吓得大哥哥再不许宝珠到你跟前来。你倒说说,你哪听来的那些混话?”
七姐儿一皱鼻子,“嫂嫂还没进门,做甚么弄女人在屋里?也不怕嫂嫂吃醋么?”
“可不许这样说了。”二郎摸摸她头顶,“你才几岁大,懂太多,别人会觉着怪异的。”他自己倒不觉得怪异。
“别人?也配我跟他们说那么多话么?”七姐儿啐了一声。二郎又是大笑。
吃了晚饭,到了掌灯时候,二姐儿与林女婿也就告辞返家了。
李王妃召了朱由柏去,问他:“二女婿可还好?”
朱由柏恭恭敬敬回道:“儿子瞧着,也还行。并没有生出骄纵来,对二妹妹照拂备至,十分关切,溢于言表。”
“那倒罢了。新婚燕尔,大抵不过如此。”李王妃叹气,“大姐儿嫁的远,咱们等闲也照应不到。二姐儿这可在身边,可不许人欺负她。咱们家不仗势欺人就罢了,居然会被人欺负,那才是笑话!”李王妃护短那是出了名的,大姐儿婚后一年没生孩子,翁姑居然起了给儿子收偏房的心思。大姐儿派人回家来说,李王妃大怒,着世子带了百十名家仆,浩浩荡荡去了偃师,简直没把那亲家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