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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不了了!」他劈头就喊。
「子翔,你」柳宇翔有些错愕的张着嘴,随即掩鼻,闷声一笑。
被大哥一笑,柳子翔更是火冒三丈。「大哥,你再不负起责任好好的管教那只野猴儿的话,我若忍不住,迟早会掐死她!」
那也要你掐得到人吧!柳宇翔在心里轻笑。
「你今天又怎么了?」意思意思关心地问一下。
「那只野猴儿太过分了,竟然把我推进山沟里,我好不容易爬上来,她竟然把我引到陷阱里,也不知道那个陷阱她是什么时候挖的,里头一堆烂泥、屎尿,我这一跌,整个人栽到里面去,她还在上头哈哈笑着,说她有多好心,多亏她千辛万苦堆了那些烂泥屎尿在里头,我才没摔伤!」
「结果你就这么一身回来?」柳宇翔不敢置信的问:「你就不担心这一路上碰到了什么人会很丢脸吗?」
「现在问题不在这里,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负起教导的责任?已经半个多月了,你还要放任她到什么时候?等她把书院的名声毁坏殆尽吗?」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只要不故意去惹她,她也犯不到你身上。」柳宇翔心知肚明,每次都是子翔打算「照顾」静如不成,反被「照顾」回来。
「是她」
「我有说错吗?静如妹妹曾经主动整过你或任何人吗?」见子翔要辩驳,柳宇翔打断他,严肃的问。
柳子翔语塞,大哥没说错,可是他就是不甘心!
「就算不是整人好了,她的行为也惹来许多非议,很多生徒看不过去,向爹反应,这几天也有好几个生徒的爹、娘到书院来了解状况,甚至有好几个人已经转到『第一书院』去了,都是那只野猴儿害我们损失好几个生徒!这个你又怎么算?」
「有什么好算的?静如妹妹从来不曾到书院去打扰过你们上课,不是吗?」
「光是偶尔碰到、看到的状况,就让人受不了了!」柳子翔猛翻白眼。「大哥,我不相信你都不知道,每次看到她,她都是一身狼狈脏污的模样,说话无礼,行为举止粗鲁无状,她就住在我们书院,一举一动都牵涉到书院的名声啊!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外头传得有多难听啊!」
「我现在只知道你很臭,也把我的书房熏臭了。」
「对!我很臭,也把你的书房熏臭了,这就像那只野猴子,因为她臭,也把咱们书院的名声给熏臭了是一样的道理!」
「静如妹妹的事,娘一开始就交给我全权处理,我有自己的做法,你不用管,还是回房去梳洗乾净比较实在。」柳宇翔有些受不了了。
「那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管好那只野猴儿?爹、娘也已经受不了,打算把人送回去了!」柳子翔说。
「我说过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快点回房,你臭死了。」柳宇翔终於受不了开口赶人了。
「还不是拜那只猴儿所赐,大哥也是帮凶,你根本就在袒护那只野猴子,难道你真的当她是你的未婚妻,打算娶她进门吗?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赞同那只野猴子进柳家的门!」柳子翔抱怨的瞪了一眼大哥,说实话,他也受不了了,转身冲回自己的「阳关」,可不敢进房,直接到井边打水冲去一身烂泥屎尿。
「呼——」柳宇翔呼出一口气,赶紧起身将书房的门窗通通打开,然后看见窗底下一颗乱糟糟的头颅。
「静如妹妹?」她坐在这儿多久了?
钱静如抬起头往后仰,看了探出头的他一眼,又垂下头。
「怎么不见小语姑娘?」他问。
「小语姊姊在房里睡觉。」声音有些心虚。
睡觉?看来小语姑娘又晕了,所以才没有及时帮她整理仪容。
柳宇翔微微一笑,「你听见子翔的话了。」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嗯。」钱静如低应一声,垂着头没再说话,她很想像过去一样,当作没听到那些,依然自由自在什么也不管,自己高兴快乐就好的继续生活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心里就是闷闷的。
久久没有听见柳宇翔的声音,她正纳闷的时候,发现自己头上有些动静,疑惑的抬起头来,看见柳宇翔已经来到她身边,面带温和的笑容,帮她拿掉缠在发上的杂草、树叶等等的东西。
柳宇翔见她终於抬起头,於是拆开她的发辫,从怀里拿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随身携带的小木梳帮她梳整杂乱的发,再重新用发带绑好,没有小语姑娘梳得好看,但至少整齐。
满意了之后,收起木梳,在她身边坐下,微笑地问:「今天做了什么?」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每天的例行公事,柳宇翔每天傍晚都会问她这一整天做了什么。
每次她都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因为从来没有人想听她说话,只有他。
「我在后山小溪抓鱼,不小心在溪里跌了一跤,把衣裳弄湿了,后来生火烤鱼,想说顺便把衣服烤乾,结果不小心衣裳着了火,我赶紧拿下来,丢在地上踏,才把火熄掉,不过我的衣裳就变成这样了。」指了指身上被烧焦而且又多了好些污泥脚印的衣裳给他看。
「接着因为有点分神,所以不小心把鱼烤焦了,不能吃,正好看到一只野雉打我面前跑过,我就打算抓它来充当午餐,我一路追追追,结果野雉竟然跑进大食堂,那时大家正好在用午膳,一看到冲进来的野雉,都跳了起来大呼小叫。」微偏头,脸上有着疑惑的表情。「我不懂,不过是一只野雉,又不是什么猛兽,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的大呼小叫呢?」
「是啊!为什么呢?」柳宇翔微笑地说:「后来呢?」
「后来」钱静如头低了下来,想到刚刚柳子翔责怪她,而柳宇翔为自己说话的情景。
头一次,她因为自己杂乱的外貌,以及所作所为觉得羞愧。
「怎么不说了?」柳宇翔伸手摸摸她的头,温柔地问。
「后来有几个人气冲冲的下山去了,柳伯伯好像要晕倒了,柳子翔也生气的追过来要揍我,我就逃了,柳子翔掉到山沟不是我推的,是他抓到我,我甩开他的手的时候,他没站稳,就不小心自己掉下去了。」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是子翔老是故意找你麻烦。」柳宇翔相信她。
钱静如很感动,被人这么相信着对她来说是很新鲜的经验。「那个陷阱也不是我挖的,是我前几天发现的,我本来想这么深这么大的洞,如果有人不小心掉下去可能会跌断骨头,所以这几天我就一直找东西想把它填平。」
「原来这几天你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又累得要命,是因为你要把陷阱填平啊!辛苦你了,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他由衷赞美,换成一般姑娘,怎么可能让自己去做那种事呢!
他就是喜欢她这样啊!他这个小娘子。
柳宇翔出乎意料的赞美,让钱静如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后来呢?子翔是怎么掉进陷阱里的?」他当作听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呢!
「柳子翔从山沟爬起来之后,又气又吼的朝着我追过来,我本来是想警告他前面有陷阱的,可是他跑得很快,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踏进陷阱掉下去了。」她无奈的耸耸肩。
「他掉下去之后,我真的很高兴自己有先见之明,才没让他跌断骨头,我就这样告诉他了,可是没想到他却更生气了」真的好莫名其妙喔!
柳宇翔微笑,可以想像子翔当时有多闷了。
「今天玩得不开心吗?」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问。
平常她总是说得很开心,将她一天的生活说得活灵活现,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很开心啊!可是」头又低了下来。「听见大家都在责怪你,我就开心下起来,明明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怪你?」
「那是因为你是来这边学习,而我是负责教导你的,所谓教不严、师之惰,所以责怪我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钱静如觉得这好没道理。
「没关系的,静如妹妹,你只要告诉我,你开心吗?」
「我开心啊!可是」
「开心就好了,其他的事我会处理。」柳宇翔拍拍她的头,温柔地说。
「真的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放心,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他们,我并不打算改造你,把你教成一个端庄贤淑的千金小姐,我只打算教你何谓『适可而止』、何谓『尊重他人』,如此而已。但是就算仅仅如此,我也不打算强迫你学习,一个人要有求知的欲望,才能真正学习到他想学习的东西:要心甘情愿,学起来才会快乐,我只希望你快乐,其他的我来担当。」
「是这样吗?」钱静如狐疑的望着他。
「要不然呢?」柳宇翔轻笑。「打个比方,你爹、娘应该教了你不少吧?可你不乐意学习,结果如何呢?」
「零。」钱静如也不讳言,反正别人也看得出来效果是零。
「所以如果我又和你爹、娘一样强迫你学习,我的成绩会比较好吗?」柳宇翔笑了笑。「别想太多,我有我自己的做事方法,我也不喜欢自己被强迫做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放心吧!」
钱静如愣了愣,「己所什么?勿什么的?什么意思?」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柳宇翔重复一次。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钱静如轻声的跟着说。
「对,很好。」柳宇翔满意的点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自己所不喜欢的事物,不要加在别人身上。」
钱静如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他问。
「我不喜欢被骂,结果我好像害你被骂了。」钱静如将下巴靠在膝上,黯然的说。
柳宇翔挑眉,眼底闪着隐隐的欣慰,伸出手,轻轻的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些事由我来操心,你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可是知道我害你被别人怪罪,我开心不起来嘛!」钱静如噘唇,他是第一个愿意听她说话、为她说话,愿意抱抱她、接近她、护卫她的人,她现在胸口痛痛的。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呢?」柳宇翔温和的笑望着她。
「他们不要责备你我就开心啦!」钱静如横他一眼。
「你觉得要怎么做,他们才不会责备我?」他让她自己做决定,因为依他这段日子的观察,只要她答应的事,她都会做到。
钱静如为难了,依她说,她会去整整那些说他坏话的人,让那些人不敢再说什么,可是他说「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自己不喜欢被整,也就不应该整别人是吧?
不能整人,那就只好自己乖一点,不要害柳宇翔为了她被其他人责备,可是要怎样做才叫乖呢?
像姊姊那样吗?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乾脆杀了她还比较快一点。
「好了,不要想太多。」瞧她一张圆圆的脸蛋烦恼得都皱在一起了,他忍不住失笑的拍拍她的头。「你该知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不是吗?」
「嗯。」钱静如点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吗?」
「小东西,你知道未婚妻是什么意思吗?」柳宇翔知道她是听见子翔刚刚说的话。
钱静如点点头,只是很难想像自己为什么会是他的未婚妻。
「知道就好,不过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喔!」柳宇翔微笑。